第51章 下一個就是你!

“屍體呢?”趙信忽然有一種不妙的預感。

“用馬車拉來了,就停在公社大門口。”王學朝外麵一指。

“先瞧瞧去!”趙信匆匆出門,到了門口,馬車周圍已經圍了不少看熱鬧的,在那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屍體在馬車上,用麻袋片蓋著,趙信伸手揭開,往裏瞧了一眼,嘴裏發出一聲驚呼:“大江!”

橫屍馬車上的,赫然是大饅頭屯的趙大江,也是趙信的侄子,雖然被江水泡得有點走樣,但趙信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

出了人命,這事就大了,公社幹部也都被驚動,連忙往縣裏公安局打電話報告。

趙信則麵目猙獰地向李衛國一指:“把他先銬起來!”

李衛國攤攤手:“我是來報案的,抓我幹啥?”

“你和趙大江有過矛盾,所以你最有嫌疑!”趙信惡狠狠地盯著李衛國,恨不得一口把他吞了。

李衛國可不怕他:“無憑無據的,還搞栽贓陷害那一套,醒醒吧,時代都變了,不是你們這種人一手遮天的時候!”

這時候,公社孫主任也麵色凝重地走過來:“一切等公安同誌來了再說。”

李衛國剛剛為公社立功,孫主任心裏,當然要保他。

直到中午,兩輛挎鬥摩托才駛進公社的大院,下來幾名戴著大簷帽的公安。

這時候的公安還沒換裝,都是白色的製服,紅領章,下身藍褲子,在那個時代的一些電影裏麵,經常可以看到。

法醫先是檢查一番屍體,初步判斷是溺水身亡。

趙信當然不甘心,認定李衛國有嫌疑。

公安也對這條線索比較重視,訊問李衛國。

李衛國也就不慌不忙地講述一下事情經過,也沒啥好隱瞞的,基本上都是實話實說。

隻是最後的時候,他說追了那名縱火犯一陣,沒追上,然後就回村跟老村長和生產隊長報了案。

幾名公安簡單商量一下,便用挎鬥摩托拉著李衛國,前往大饅頭屯,趙信自然也跟了去。

兩輛挎鬥摩托開進大饅頭屯,立刻引起轟動,那些小娃子都瘋了一般圍上來。

“都讓開,信不信公安把你們都抓走!”王隊長連忙大聲驅趕。

公安的威懾力還是很大的,小娃子們都嚇得一哄而散,跑出去幾十米遠,就又停下來看熱鬧。

公安同誌先去水庫那邊查看一下燒毀的馬架子,采了些足跡樣本。

現場還有一根木頭杆子,據李衛國說,這個很可能是凶手拿過來的,還懟過他一下,於是公安也在上麵采了指紋。

然後在李衛國的指引下,沿江勘察,陸陸續續的,也發現沙灘上的一些腳印。

很快就查明,有李衛國的,也有吳小玉的。

另外一個人的,和趙大江穿的鞋底比對一下,也完全吻合。

整個現場,基本沒有遭到破壞,所以很清楚:李衛國他們跑著跑著,確實停了。

而那個疑似趙大江的腳印,又往前跑了一段,便拐進江裏,足跡也徹底消失。

辦案的公安經驗豐富,基本上也認定,情況和李衛國講述的比較吻合。

但是還有一項最關鍵的證據,需要回到縣裏進行鑒定:那就是指紋。

隻要木頭杆子上麵的指紋屬於趙大江,那就基本可以確定,趙大江就是作案者,然後在逃跑的過程中,失足落水,自取滅亡。

兩名公安先騎車回公社,他們要從屍體上采集趙大江的指紋,然後再回縣裏進行技術分析,大饅頭屯這邊,先留下一名公安,繼續調查。

“不可能,趙大江是我侄子,我知道他的水性很好,肯定是這個李衛國打擊報複,殺了趙大江!”

趙信知道,肯定是沒法給侄子翻案,他現在一門心思,想要把李衛國也拖下水。

這種瘋狗,李衛國都懶得搭理他,隻是望著那名留守的公安同誌。

“老趙,要講事實嘛。”那公安也覺得趙信有點過分,從現場的足跡來看,李衛國他們顯然是沒追上凶手。

不能睜眼睛說瞎話啊,離著好幾十米,怎麽把人推江裏去?

等到快天黑的時候,做指紋鑒定的公安回來,木頭杆子上的指紋,確實是趙大江的。

這個案子,基本也就水落石出:趙大江先是縱火,沒有得逞之後逃竄,然後掉進江裏被淹死,完全是咎由自取。

事情的發展,和李衛國的預想差不多,他麵色平靜,但是內心卻十分激動:趙大江這個迫害他父親的幫凶罪有應得,還有那些主犯呢,你們一個也別想跑掉!

“趙大江,他活該!”老村長撴了下拐杖,他的話,也代表了絕大多數村民的想法。

趙廣定嘴裏也跟著瞎嚷嚷:“趙大江這是罪有應得啊,你說你取啥名字不好,非得叫大江,這回死大江裏了吧,這叫犯了地名殺。”

這老小子沒咋上過學,知識都是聽人家講故事學來的,嘴裏一個勁白話:“三國時候那個叫龐統的,綽號叫鳳雛,本事老大了,也就比諸葛亮這個臥龍稍微差一點,最後不就死在落鳳坡了嗎。”

“所以可不能瞎取名,俺叫趙廣定,結果就變成了趙光腚,不受窮才怪涅?”

大夥也都聽得嘻嘻直樂,趙大江平時在村子裏邊沒啥人性,他的死,不說大夥都拍手稱快吧,反正也沒人替他惋惜。

“你放屁!”趙信不甘心啊,自己的侄子可不能白死,他用手指著李衛國:“這小子要是不追的話,趙大江哪能掉水裏,所以他就是凶手,必須償命!”

人群裏麵有人嚷了一聲:“好像你這才是屁話吧,抓壞人還有錯了?”

說話的是王大拿,他可不怕公社的幹部。

公安同誌也覺得趙信有點過分,就這樣的,咋混成公社幹部的呢?

最終趙信還是被公安同誌給拉回公社,望著他坐在挎鬥摩托上的背影,李衛國目光冷峻:下一個就是你!

村民也陸續散了,趙大江之死,並沒有對大夥有啥影響。

李衛國也往家走,老遠就瞧見家門口圍著一群人,吵吵嚷嚷的,還夾雜著哭嚎聲。

他連忙緊跑幾步,原來是趙大江的老婆,領著兩個孩子,正在這哭鬧。

李玉梅手裏拿著把鐵鍬,怒目而視:“人家公安都說了,這事跟我家國子沒關係,你們還跑到我家門口鬧啥!”

別看這丫頭平時瞧著文文靜靜的,真要是惹了她,也厲害著呢。

“就是,你們以前欺負我家,現在我三哥可厲害啦,我們不怕!”李小梅也凶巴巴地仰著小臉,手裏還拿著火鏟子。

還有兩隻小奶狗,大黃和小黑,也跟左右護法似的,跟在李小梅身邊,也朝著外麵的人呲牙。

“三哥,你回來啦!”小當家眼尖,瞧見李衛國,頓時眼睛一亮。

李衛國瞧著兩個妹妹,微笑著點點頭:“對,以後沒人敢欺負咱們!”

然後他又轉向趙大江的媳婦:“你們還有心思在這鬧,趕緊回家辦後事,再蠻不講理的話,咱們找村長爺爺和隊長叔他們來評評理。”

“俺不管,俺當家的沒了,俺也不活啦!”趙大江媳婦往地上一坐,開始撒潑打滾。

這時候,李金梅繃著臉從屋裏走出來,手裏還捏著一張紙。

隻見她走到趙大江媳婦跟前:“人都死了,那就一了百了,這是趙大江那一百塊錢的欠條,我們也不要啦!”

說完,她把欠條刺啦撕成兩半,塞進趙大江媳婦手裏,然後朝李玉梅和李小梅擺擺手:“都回屋,不用搭理他們,樂意鬧就叫他們在這鬧,看誰丟人現眼。”

李衛國看到大姐行事幹脆,處理得當,也就進院,一手拉著李玉梅,一手拉著李小梅,走進屋裏,然後砰的把門一關。

外麵趙大江媳婦一瞧這架勢,也沒滋沒味的,灰溜溜領著人走了。

李衛國先在水缸裏舀了半瓢涼水,咕嘟咕嘟灌下去:真痛快!

等他進屋的時候,發現大姐李金梅正在用手巾擦拭牆上的相框。

李金梅把相框玻璃擦得仿佛不存在一般,她望著父母的合照,眼中默默地留下淚水,嘴裏輕聲念叨著:“爸,從前欺負你的那些壞人,是不會有好下場的,您看到了嗎?”

一旁的李玉梅,也默默地垂淚,內心之中,有幾分欣慰,也有幾分傷感。

小當家還小,對當年的事情沒啥印象,但是大姐和四姐的哭泣,也令她跟著一起掉眼淚。

李衛國沒有打斷姐妹們,他此刻的心中,也同樣悲欣交集。

過了好一陣,李金梅這才擦擦眼睛,臉上重新綻放出笑容:“好了,一切都會越來越好。”

她笑吟吟地望著李衛國,自己的三弟,終於長成男子漢,成為家裏的頂梁柱。

“大姐,我肚子都餓癟了,中午都沒吃飯呢。”李衛國也能感覺到,大姐的性格也越來越開朗,這正是他所希望的,家人們都要開開心心。

“吃飯嘍!”小當家一聲歡呼,放桌子撿碗,十分麻利。

晚飯其實很簡單,就是小米粥,裏麵加了剛下來的窩瓜和土豆,稍稍放點鹽,煮好之後,黏黏糊糊,連菜帶飯就都有了,所以當地稱為糊糊粥。

在那個物質匱乏的年代,瓜菜半年糧,都是常事。

不過桌上還有一大盤子燒石蛋,算是難得的食物。

石蛋可不是石頭蛋子,而是沒有受精的雞蛋,孵化一周多之後,把石蛋照出來,扔了怪可惜的,一般就燒著吃。

畢竟捂了好幾天,裏麵已經渾了,吃起來稍稍有點怪味,所以一般都是烤著吃。

至於照雞蛋的意思,就是到了晚上,把孵化一段時間的雞蛋,湊近蠟燭,用手遮住周圍的光亮,就可以隱隱約約瞧見雞蛋裏麵的情況。

如果有血絲,說明已經開始孵化;等到後期,還能看到雞雛在裏麵蠕動呢。

如果啥都沒有,那就是石蛋了。

這時候雞蛋金貴,所以就算是這種石蛋,也都是難得的美味。

李金梅把石蛋燒焦的外皮剝掉,露出裏麵的蛋清,也都烤得微黃,沾上點椒鹽,遞給李衛國:“國子,獎勵你的。”

雖然盤子裏麵不少石蛋呢,但是這一枚,意義非同尋常,李衛國也就樂嗬嗬地接過來,咬了一口:“嗯,挺香,其實也可以先煮熟之後,再用辣椒孜然啥的爆炒一下,味道也不錯。”

後來的燒烤店,還專門有烤石蛋和烤毛蛋呢。不過大都說成是烤實蛋,這個就不對頭了,石蛋的石,在這裏可不是石頭,而是指像石頭一樣,沒有繁殖後代的能力。

至於毛蛋,則是孵蛋到接近出殼的時候,裏麵的雞雛受熱或者受冷閃死了,這時候裏麵的雞雛已經長毛了,就叫毛蛋。

一般也都舍不得扔掉,塞灶坑裏燒得糊巴的,也照樣吃。

但是一般這種不見天的東西,不給小孩子吃。

正吃著呢,王小樂推門進來,這小子也不客氣,自己扒了一枚石蛋,一邊吃一邊說:“國咂,我明天就又回縣裏培訓,你還去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