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南方的風
馬玉林很是溫和的望著周麗娟。
“真不是偷的，下次我準備販賣一批涼席出去，到時候你跟著我一起。”
其實這會他更想和老婆說，那田要不也別種了。
畢竟也賺不了幾個錢。
可現在農村的田比城裏戶口還吃香，估計周麗娟肯定舍不得給別人種。
就沒再多說話。
周麗娟心裏尋思著白天王婆的話。
邪了邪了，這肯定不是馬玉林，他居然還會做生意。
我記得他書都沒讀過啊，全盤都打不清楚的…
一定要讓這個“鬼”離開我家。
方建民是知道周麗娟生活的苦。
這會看這家日子好不容易有那麽點盼頭，忽然一下又有些批判不下去了。
一肚子的無產主義思想憋了回去。
最後一桌子人都沒說啥話。
在方建民走了後，王麻子非常的殷勤的幫忙收拾碗筷。
一邊收拾一邊唾棄方建民：“我呸！”
“道貌岸然，口口聲聲要討伐我們資本主義，剛這一大碗牛肉，被他一個人幹了一大半。”
“心裏沒點數，也不知道給彤彤留點兒。”
“彤彤，吃飽了嗎？沒吃飽，叔叔待會回家捉隻雞過來給你補身體。”
彤彤憨憨的望著他：“我吃飽了呀，你看，彤彤肚肚都吃的圓圓的了。”
小丫頭說完挺起了圓滾滾的小肚子。
王麻子樂的一把舉起了彤彤。
彤彤咯吱窩一陣發癢，發出了咯咯咯的清脆笑容。
這場景讓周麗娟再一次恍惚。
王麻子也跟著一起被鬼上身了嗎？
再回頭，發現馬玉林已經正在上上下下的洗碗，她想去拿掃把掃地。
結果馬玉林怎麽都不讓她掃，就讓她坐著休息。
無奈，她隻能按照這個“鬼”的意願來。
邊上，又看了看那雙膠涼鞋。
試探著問了句：“那雙膠鞋…是不是很貴…”
馬玉林上上下下的邊忙邊說：“也不算貴，兩塊五毛錢，你先穿著，到時候等我賺更多錢了，我給你買皮的…”
“兩塊五！”周麗娟嚇的趕緊起身：“不行不行，你哪裏買的啊，都不能退掉啊。”
“我在鎮上供銷社看到一雙樣式一樣的，也隻要一塊九啊！”
虧了六毛錢，周麗娟心裏滴血一樣的難受。
馬玉林趕緊走過來拉著他。
眼神無比堅定：“算了，我們不缺這幾毛錢。”
“是不是看了很久的鞋子？”
周麗娟別過了腦袋，眼眶有些濕潤：“沒有。”
“我去給彤彤洗洗。”
說完匆匆忙忙的離開。
鎮上有一家鞋店，周麗娟每年都會種一些青菜去鎮上賣。
每次路過供銷社的時候，她都會進去看看。
一直想給彤彤買鞋子。
但每次又摸了摸自己兜裏賣了一早上菜所得的幾毛幾分錢，母女倆又隻能很自卑的放棄。
最重要的是，在這個過程當中，沒少被供銷社的售貨員諷刺…
忽然一下想起了這些，心裏有些難受，尤其是那些售貨員罵彤彤是小乞丐的話…
…
鎮上。
方建民回來後，心裏怎麽都不是滋味。
他的工資很低，每個月15塊錢，可能逢年過節還能從衛生院領一些糧油和豬肉回去。
其實也過的緊巴巴的。
一想起馬玉林跑趟貨就賺那麽多錢，心裏忽然一下被觸動了。
十一點多的時候，小陽村的一個朋友回來了。
是馬玉林的鄰居。
叫李海超，他爺爺是某個單位的，在某段時間出了點事情。
所以他家在小陽村遭難了段時間，後來他爺爺的事平息，並且被調任到了南方。
李海超原本在縣化工廠當工人，後來他爺爺在那邊重新起來了，於是幾年前也跟著過去了。
忽然一下回來，於是就呼朋喚友的。
一大桌子人全穿著大軍褲，土不拉幾的看著這個充滿了洋味兒的李海超。
方建民沒忍住蹲下去扯了扯他褲角：“這褲子怎麽跟個喇叭一樣？”
李海超很是得意，故意蹬了蹬擦的雪亮的牛皮鞋：“歐米風，南方最新潮流，哥們兒已經在南方與國際接軌了。”
“你們這？”帶著蛤蟆鏡的李海超上上下下的看了看他們，嘖嘖嘖了幾句：“離開家鄉十來年年了，原來鎮上還是這個樣。”
“你們呐，也該出去見見世麵了。”
方建民嫌棄的看了看：“我覺得還是我的大軍褲好看，多有革命精神是不，再配上一頂解放帽，一顆紅星閃閃！”
“去去去，土老冒就是土老冒。”李海超不耐煩的懟了句，然後開他從南方帶來的紅酒。
一人倒了一杯後說：“不是哥們兒吹牛，這酒， 拉菲，八塊多！”
“哥們兒拿出了最好的酒來招待你們，實則有幾個事要求你們。”
“臥槽，紅酒啊，洋人喝的玩意兒，八塊一瓶！這麽貴！”一人趕緊端了過去：“海哥，現在一個月沒少賺吧，都特麽喝這麽貴的酒！”
李海超是真在土老冒麵前裝逼，這酒其實就賣一塊多，他也不知道啥是拉菲，隻是在南方聽說拉菲很貴，所以就來吹牛皮了，不然他怎麽說出拉菲賣八塊這麽無知的話…
他就等著別人問他收入，這家夥於是馬上接上話，嘰裏呱啦的開始各種吹牛皮。
但方建民聽著聽著，忽然搖了搖頭，嘀咕了句：“一個月八十塊，也不是很高啊，馬玉林一天就賺了這個數…”
“馬玉林？哪個馬玉林？我家鄰居那個啊，那小子沒餓死啊。”李海超沒忍住回了句。
但明顯目中又閃過了一絲心虛，似乎心裏麵藏著什麽不可告人之事。
方建民端著酒喝了口:“開什麽玩笑，人家怎麽會餓死，人家現在發達了…”
“發達？有意思啊，他能有出息到哪裏去？”李海超想都沒想，直接譏諷了句。
然後從懷裏掏出來了一張照片說：“哥們兒這次回來呢。”
“有幾個事情。”
“第一，我已經準備接任縣化工廠副廠長的職位，別說我忘記了兄弟們，給你們一個機會，明天到廠裏去試試。”
“能幹的就留下，一個月十三塊工資。”
“第二，我明天就會拉一些磚回去，在我家原來的位置蓋磚瓦房，你們有時間過來幫忙，我管飯，帶肉菜的。”
“臥槽，海哥，你要蓋磚瓦房啊！咱們幾個村裏都沒有一間，你這是要…”
李海超逼意濃濃的擺了擺手：“一般般一般般，隻不過賺了幾千塊而已，離萬元戶還差了點兒。”
“還有第三個事情，以前我在縣化工廠當學徒的時候有個初戀情人，這次我回來第一個事情就是想找她。”
“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他父母隻跟我說了句她在小陽村務農，其餘一概不想提了，你們幫我看看，有沒有人認識他。”
說完把照片放在了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