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能治好你的肺

獵荒者。

是獵人,但又不是普通獵人。

特指那些“擁有狩獵荒獸的能力的獵人”。

在這個以火係魔法師為尊的世界,平民即賤民,地位低下。

獵荒者的地位雖然無法和魔法師相提並論,但比起生死往往不由己的平民,已經好太多了。

尤其是那些最頂尖的獵荒者,就連魔法師也會對之禮遇的。

因為無論火係魔法師多強,近身戰始終是魔法師群體避不開的軟肋。與其和頂級獵荒者成為敵人,承擔被刺殺的風險,不如與之結交,簽訂合作契約,讓其成為魔法師的護衛。

伊凡就是這樣一位曾經做過魔法師護衛的強大獵荒者。

曾經。

後來出於某些原因,他被灼傷了肺部,便被雇傭他的魔法師單方麵解除了契約。

就像獵人不需要失去爪牙的獵犬。

在這個火焰世界,達到一定程度的肺部灼傷,便是不治之症了。

最低級的火焰魔法師,都可能把人的肺部損傷到無法逆轉的地步。

最低級的肺部損傷,卻是連最高級的火係魔法師,都未必治得好!

管傷不管治,就是這麽霸道不講道理。

“是這裏麽?”

安德魯已經走到了野火鎮的郊區。

這裏已經沒有磚石材質的街道了,腳下全是沙礫。建築物也幾乎沒有。

伊凡就住在這一帶,標準的離群索居。

對此安德魯倒也可以理解。

一個曾經值得魔法師放下身段結交的強大獵荒者,被灼傷了肺部之後,隻能在日漸痛苦的咳嗽中慢慢等死。

這在心靈上一定是極度痛苦的,變得鬱鬱寡歡離群索居也很正常。

若非“水靈之術”,自己或許也會體會這樣的身心雙重折磨吧?

如此邊想邊走,抵達伊凡居住的那頂披著獸皮的黑色帳篷的時候,安德魯腳步一頓。

就看到索菲亞大媽一臉疲憊地從帳篷裏出來,臉上仍有未褪去的潮紅,還有些未平複的喘息。

看到安德魯的刹那,索菲亞大媽呆了一下,隨後一臉驚恐,說:“安德魯,你……你怎麽來了?”

目光不由自主地朝安德魯的背後看去。

安德魯歎了口氣,心說這世界上哪有無緣無故地“對我和媽媽很好”啊。

小蘇菲隻知道她媽媽是來換食物的,卻不知道究竟是用什麽換。

心中有些感歎,表麵上安德魯神色如常,說:“放心,蘇菲沒和我一起來。我也不會對她說什麽的。”

索菲亞明顯鬆了口氣,但依然警惕:“你……你不說?那你有什麽條件?”

安德魯無奈聳肩:“我背著小蘇菲跑出火場的時候,也沒提什麽條件吧……”

索菲亞這才想到,眼前這個年輕人快死了,而且是為了救自己女兒才落得如此境地的。

再想到老魔法師霍伯特的七日預言,索菲亞越發為剛才自己的警惕和多疑而感到愧疚。

一咬牙說:“不用你開口提條件。這樣吧,你死之前,我可以陪你一次……唔,三次吧。不過再多就不行了。”

安德魯:“……”

總算知道小蘇菲那丫頭的奇葩腦回路到底從哪兒來的了。

同時對這個世界又多了一份的直觀了解:在這個世界,除了火係魔法師這個特權群體之外,普通平民真的是活得很艱難啊。

家才剛剛被燒掉,女兒也差點被燒死,眼前的索菲亞大嬸卻顧不上悲傷憤怒,還是要繼續為生存而拚盡全力。

不接索菲亞的話,安德魯放緩口吻,微笑說道:“那個……我找伊凡大叔有點事兒,可以讓我們單獨聊聊嗎?小蘇菲現在一個人在臨時營地,您還是快點回去陪著她比較好。”

後半句話倒是非常有效。

索菲亞趕緊拿上換來的食物,往臨時營地而去。她不放心女兒一個人呆在營地裏。

安德魯看著她的背影,忍不住多說了一句:“您是一位好母親。”

索菲亞身子一震,回頭就看到少年已經掀開簾子,走進伊凡的那頂黑色帳篷了。

和女兒小蘇菲一樣,索菲亞也感到安德魯似乎和之前不一樣了。

不過她的心思很快被獨自呆在臨時營地的女兒所占據主導,搖了搖頭,快步離開了。

至於安德魯,在走進帳篷的刹那,便定住了身子。

因為一把短刀,正架在自己的脖頸上。

對麵的伊凡握著刀,光著膀子,隻穿了條長褲。

這是個身材極為雄壯的男人,隻是臉色十分蒼白。

他咧嘴笑看著安德魯,一邊不時咳嗽著,一邊說:“你和索菲亞在我帳篷外頭,嘀嘀咕咕說些什麽呢?

她居然說要免費陪你三次?

嘖嘖,索菲亞是個好婆娘啊,你為什麽不答應她?”

說到這,伊凡不屑地上下打量著和他比起來瘦弱得多的安德魯,冷笑道:“另外,我的帳篷,不是什麽人都可以進的。你小子隨隨便便就這麽進來……也行!但今晚可就別想著出去了!”

他嘴上說著,輕輕咳嗽著,手中的刀卻是紋絲不動。

安德魯也沒動。

默默看著男人的雙眼。

從對方的眼睛裏,安德魯沒有看到對自己的欲/望。

還好……

至少說明對方所謂的“進來了就別出去了”,不過是嘲弄之言,並非這家夥真的對自己有什麽興趣。

這讓安德魯暗自鬆了口氣。

否則萬一劇情變成了自己主動送上門來給人撿了一回肥皂,那安德魯寧可之前死在火海裏!倒不是心存歧視啊,而是人各有誌,安德魯的選擇就是:寧可死去,也不彎曲!絕不!

至於眼前的伊凡……

“應該是肺部受傷之後,看不到希望,心態炸裂了,於是就破罐子破摔得過且過了吧?”

安德魯飛快掃過帳篷裏的陳設,心中分析著。

當看到帳篷一角堆放的大量空酒瓶的時候,安德魯基本確定了自己的判斷。

壓下心中本能的恐懼——說實話安德魯其實腿肚子是有點發軟的——表麵上,卻是保持著冷靜。

直視著比自己高出一個頭的伊凡的眼睛,安德魯說道:“我聽說你是野火鎮最好的獵人?

嗬,本來想要治好你的肺,再讓你跟著我混的。

但現在看來,是我高看你了。你,已經廢了!”

雖然措辭十分強硬甚至粗暴,但安德魯真的是這麽想的:不止要治好伊凡的肺,還要讓他為自己所用!

這是來的路上反複思量的結論。

七天的時間,就算自己規劃的晉升道路真的是對的,也很難讓自己提升到能和霍伯特對抗的程度。那可是一位資深大法師!

而如果達不到那種程度,自己就需要幫手。

所以安德魯的計劃是:治好眼前這條大漢,驗證自己的滅火升級法,是否真的可行。

同時提出條件:讓伊凡幫自己,一起宰了那霍伯特!

“什、什麽?你在說什麽?!”

伊凡聽到“本來想治好你的肺”的時候,眼中一下爆出精光。

刹那間爆發出來的氣勢,讓安德魯似乎看到了受傷之前那個縱橫睥睨的強悍獵荒者!

好強大的氣場!

安德魯感到呼吸都有點不順暢了。

但同時,更知道:自己的話已經起到效果了!

對方的內心,已經受到衝擊了,而且這衝擊不會小。

證據就是:眼前這位受傷了依然氣魄非凡的獵荒者身子一震,之前始終穩定如老狗的持刀的手,出現了些微但掩飾不住的……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