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青年法師
“恭喜你,小霍伯特,從今天起就是一名光榮的‘魔法學徒’了呢。小霍伯特最棒了!”
“嗯,媽媽我會繼續努力的!”
“恭喜你,小霍伯特,從今天起就是一名正式的‘地火魔法師’了呢!”
“嗯,謝謝媽……媽。”
“恭喜你小霍伯特,從今天起就是一名大魔法——”
“既然知道我是‘大魔法師’了,麻煩母親就不要再叫我小霍伯特了。”
“……好的。嗯,還是恭喜你哦,霍伯特……大魔法師。”
“嗯。那先這樣,我在實驗室還有項目要做,先走了。”
那之後,就沒有然後了。
那是霍伯特記憶中,最後一次和獨自把自己養大的母親說話。
不久後,母親就離開了學者堡壘,一個人回到家鄉野火鎮。
又過了半年不到,母親就去世了。
霍伯特記得自己聽到母親去世的消息時,還是稍微難過了一下的。
但就隻是一下而已。
因為他當時的注意力,已經完全被更高的位階、更強大的實力、以及被“魔導術士”這個代表著無限尊貴和榮耀的頭銜,這個足以銘刻在世界的曆史之中的稱號,所吸引了。
霍伯特覺得,自己完全有資格,達到九階大魔法師之上的境界,成為一名地火學者,真正站在這世界的巔峰。
所以他很快把母親的死訊丟到了一邊,繼續奮勇精進,潛心修煉。
直到霍伯特終於成功突破到“魔導術士”的境界,甚至都已經獲得了八奇火之首的“熔岩地火”的時候——
那一刻,他隱約“看”到了:一頭無比龐大的、不似人形的偉岸存在。
那存在高高在上。
一雙燃燒著黑色火焰的眸子居高臨下看過來,凝視自己片刻後,搖了搖頭,帶著些許嘲諷和不屑,但更多仍是淡漠地說了一句:“你……還不夠資格成為我的奴仆。”
話音落下,霍伯特隻覺靈魂劇痛!
根本沒有任何招架之力或采取應變措施的機會,他直接就失去了全部的意識。
等到再次醒來,已經是昏迷一年後了。
就像一夜間從天上跌落到了深淵。
大魔法師水準的位階沒有了。
身體由內而外,千瘡百孔。
雖然靠著“替死火傀”和自身強大的魔法造詣和基本功,僥幸勉強保住了一條命。
但所剩時日,已然無多。
好吧……
看來魔導術士,並不是那麽容易的啊。
霍伯特努力安慰自己。
畢竟在魔法工會的曆史上,本就有近半的大魔法師在突破到更高境界的時候,出現了各式各樣的問題,或死或廢。
所以真的還是勉強可以接受的啊。霍伯特反複告訴自己。
隻是……
為什麽……
為什麽要說我“不夠資格”呢?
我不夠資格,還有誰夠?
這年頭,做奴仆也要談有資格沒資格麽?
你到底有憑什麽,說我不夠資格!?
憑什麽?!!
“……你才沒有資格!你全家都沒有資格!無論你是什麽樣的強大存在,你都沒資格說我沒資格!”
此時此刻,野火鎮,夜色下。
霍伯特的身軀在垮塌成一灘血肉的同時,內心實際上在狂吼。
死亡的氣息籠罩而來,已是近在咫尺。
真正麵對這一刻的時候,霍伯特才發現:原來自己一點都不怕死。
真正支撐著自己苟延殘喘這麽多年的理由……
真正讓自己憋著一股勁,努力想要活下去,想要再次達到九階大魔法師的水準,再次衝擊魔導術士的境界的理由……
其實是霍伯特真的想要再見到那個不知姓名的強大存在,然後告訴對方:“我有沒有資格,輪不到你來說!因為……因為連我母親,都從沒說過我不夠格!!”
咕咚一聲,霍伯特的人頭落地。
奇怪的是,生命的最後時刻,反而想到了一些之前忘記的事情——
想到了剛從學者堡壘回到家鄉野火鎮,進鎮子的時候,見到的還是少年的小雷蒙。那時候雷蒙的夢想居然是讓野火鎮的大家安居樂業,不用再受到“荒獸沙潮”的侵擾和威脅。
想到了剛覺醒了“陰影蝕火”之後,一臉惶恐地跑來找自己求助的小皮特。
想到了哪怕知道自己這老頭不知哪天就會死,還願意追隨自己一同來到這鳥不拉屎的野火鎮的小庫克和小塞莉。
還有格雷森、麗薩這些並不可愛但無論如何還是願意和自己一起在這野火鎮過苦日子的小家夥們……
“到底是怎麽,就走到了現在這一步啊?”霍伯特心想。
同時,內心的最深處,一個因為永遠無法釋懷和原諒自己,而被刻意封存起來的角落裏,霍伯特還是說出了深藏在心底的那一句:“媽媽,我對不起您,真的對不起……對不……起……”意識永墮黑暗。
霍伯特的腦袋咕嚕嚕地滾了幾圈。
安德魯躺在地上,微微偏過頭,就看到霍伯特的腦袋就停在不遠處,雙目圓睜,看著自己。
“臥槽,死了都還要這麽嚇人玩兒麽……”安德魯心說。
視線卻沒有轉開。
因為可以看到,霍伯特的雙眼已經徹底失去神采了,然而從那已經沒有了神采的眼眶之中,卻是無聲流淌出兩道眼淚。
“臨死之前,想到了某些後悔的事情麽?”
安德魯看著那眼淚,似乎能從空氣中嗅到一股懺悔的味道,喃喃道,“雖然不會原諒你和你手下的暴徒們所做的那些惡行,但還是希望若有來生的話,你能做個好人吧……老師。”
心情略有些複雜。
主要是穿越來到這火焰世界之後,就一直活在霍伯特的威脅和陰影之下。
眼下霍伯特終於死了,始終壓在自己心頭的那塊大石終於落地。
安德魯躺在地上,看著夜幕和星空,感到一下輕鬆了好多的同時,反而隱約有一絲茫然若失的感覺。
全身火辣辣地疼。仗著“炎火免疫”硬抗“不死火蛇”的決策,終究還是太冒險了。
反倒是霍伯特最後的那一記“靈魂奴役”,完全沒起到任何作用。胸前的“水神之淚”自行散發出一道溫柔但韌性十足的波動,輕而易舉地就將那“靈魂奴役”化解了。
之所以被霍伯特一戳就倒,其實不是因為霍伯特,而是安德魯自己的問題。
一記“零距水炮”幹掉霍伯特的三條命,完全透支了體內的全部魔力,實在是沒力氣再保持站立了啊。
“還好麽?”一個聲音在腦海中響起,正是那悅耳的女聲。
“你來啦。”安德魯卻是一根指頭都不想動,隻問了一句,“剛才幫我擋下霍伯特的‘靈魂奴役’的人,是你麽?你……你到底是誰?”
女聲不答,輕笑道:“就算再怎麽累,滅火值還是要好好收集起來呀。”
話音落下,安德魯就感到一份堪稱巨量的滅火值,悄然間從霍伯特的屍體上,兌現出來。
其中一部分流入到伊凡體內,一部分流入到小哈體內。
一部分流入到所有站出來和自己並肩作戰的營地居民和公墓住客的體內。
剩下的,則順著“水神之淚”,自行流入到安德魯自己的身體裏。
那種自己和眾人之間的聯係感和羈絆感,再次浮上心頭。
同時隨著滅火值的融入身體,原本已經完全枯竭且恢複緩慢的魔力,開始加速恢複。
那種魔力完全透支的難受感覺,這才退去不少。
“恭喜你安德魯,完美通過了你的‘稱號考核’。”
悅耳女聲笑道,嗓音裏似乎帶著一絲讚歎,還有一絲感慨,“我真的沒想到,安德魯你還沒有徹底完成‘覺醒’,居然就已經提前觸摸到了‘啟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