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為奴還需資格?

霍伯特其實,原本是打算和麾下的魔法暴徒們,一起出手的。

但在看到伊凡突然到來之後,他改主意了。

不是沒自信麵對伊凡。

而是覺得:不穩。

穩健對於霍伯特而言,真的太重要了。

曾經的霍伯特,是無所畏懼地朝著九階之上的地火學者境界發起衝擊的人。

但在肺部遭受地火反噬的灼傷後的這些年裏,霍伯特頑強地想著各種辦法,為自己續命。性格也在這一過程中悄然變化,變得越來越惜命。

他真的很想活。

不是苟延殘喘的活。

而是恢複實力,好好地活。

尤其是在看到安德魯現場替伊凡治好了肺部灼傷問題之後,霍伯特內心激動到了極點,更加不願意冒任何風險。

而是要穩穩當當地,把安德魯這個“可能讓自己有機會好好活下去的希望”,給徹底拿下!

“庫克、塞莉,你們倆不要著急出手,就守在我身邊。”

霍伯特用魔力將聲音逼成一條線,送入庫克和塞莉的耳朵裏,“如果那伊凡對我出手的話,幫我攔住,幫我拖住時間!”

這才是庫克和塞莉在雙方團戰的時候,遲遲沒有入場參戰的真正原因。

不是出於自負,而是受命於他們的老師霍伯特!

霍伯特本人則在吩咐庫克和塞莉幫自己爭取時間之後,開始了他的“準備”。

曾經沒受傷的時候,霍伯特主修的是地火魔法中的“荒語係列”。

受傷之後,他主修的魔法係列,換成了不久前他對麗薩用過的“傀火係列”。

無它,隻為傀火係列的“保命”、“擋災”、“替死”的特性。

一切都是為了活下去!

“傀火係列之:熔岩蠟像。”

霍伯特悄然運轉起魔法和魔力,在原地留下一個和自身一模一樣的假身,給對手一種“自己仍在原地沒有動彈也不打算參戰”的假象。

這才有了安德魯等人看到的那個一直站著不動、最後碎成一地殘渣的“霍伯特”。

至於霍伯特的真身,則悄然隱藏到了地麵之下,隨後施展出“傀火係列”中的另一式,同時也是他這些年著重研習的一式:“不死火蛇”。

蛇每一次蛻皮,都宛若重獲新生。

“不死火蛇”正是這樣的一式魔法:霍伯特的身體,會暫時融入到一條他所召喚出來的巨蛇形態的火係元素生命之中,短時間內,獲得超強戰鬥力的同時,還會獲得蛇一般的強悍生命力!

傍晚時分在實驗室裏,對那些芭芭拉麾下的猩紅騎士們施展的,正是類似的一式“火蛇陷阱”。

如今雖然沒有實驗室的魔法陣的威力加持,無法同時化身那麽多的元素火蛇,但隻化身為一條不死火蛇,也絕對足夠用、足夠穩健了!

雖說受傷之後,霍伯特的位階下降非常厲害,幾乎半廢,曾經的大魔法師巔峰的級別,如今隻剩下介於高級魔法學徒到正式的一階魔法師之間的魔力水準。

但魔法造詣上,霍伯特依然是大魔法師級別,甚至在受傷苟活的這些年裏,變得更高!

此時此刻。

安德魯正死死盯著那隨風消散的“霍伯特”坍塌後留下的碎渣。

當然不會天真地以為霍伯特就這麽掛了!

相反安德魯在短暫的吃驚之後,立刻就明白過來:“替身!這是一個替身,一個用來吸引我和伊凡的注意力的障眼法!”

同時另一個念頭在腦海中閃過:“他媽的,我居然把霍伯特這個最重要的敵人的位置,給跟丟了!如果他剛才趁機從暗處偷襲我的話,那……那我豈不是已經——”

狠狠搖了搖頭,安德魯把負麵的情緒和想法,都甩出腦海。

“水靈之種”穩穩鎮住心神。

更重要的是內心深處,安德魯對於“霍伯特可能藏有某些大招”這一點,是有所心理預期的。隻是沒想到具體會是什麽樣的罷了。

“冷靜,冷靜!”安德魯不斷告訴自己,“這就是最後了!今夜這一戰,這就是最後了。隻要能把霍伯特給幹掉,就真的贏了!所以冷靜,別著急,冷靜!”

不得不說,水係魔法在鎮定心神方麵,有著得天獨厚的優勢,而心一旦能保持安靜,念頭運轉的速度,反而會變得更快。

現場眾人都還在愣神的時候,安德魯已經迅速冷靜下來。

全力運轉起“水靈感應”,瘋狂掃描著現場。

因為眼下最重要的問題是:霍伯特的真身,在哪兒??

“嗯?”安德魯忽然看向了腳下的地麵,隨後陡然間一聲厲喝,打破了現場眾人一狗因為目睹霍伯特的假身坍塌而陷入的一片死寂,“小心!伊凡小心你腳底下!!”

這一刻安德魯重新捕捉到了霍伯特的氣息所在。

居然和之前的小哈一樣,也在現場的地麵之下!

果然安德魯話音未落,一截暗紅色的巨大的蛇尾,猛地從地麵之下破出,目光很明確:徑直衝著伊凡而去!

很明顯,在霍伯特看來,身為獵荒者的伊凡,才是那個對他威脅最大的存在。

因此最優先攻擊的目標,是伊凡,而非小哈,更不是安德魯。

唰!伊凡反應奇快,反正比之前同樣遭受地麵之下的突襲的塞莉,要快得多。

然而那蛇尾更快!

像是一道暗紅色的幻影劃過夜色,啪地一聲,精準而又凶狠地抽在伊凡的背脊之上。

伊凡哇地狂噴出一大口鮮血,身子如破麻袋般摔了出去,重重落地後又在地麵上滑行了十多米的距離,才停下來。

“伊凡!!”安德魯臉色狂變,沒想到之前團戰中大殺四方、對上庫克也能一刀就斬斷魔法絲線的伊凡,居然在如今的霍伯特麵前,一招都支撐不下來,瞬間就失去了戰鬥力!

眼見伊凡倒下後試圖起身,但馬上又一口鮮血吐出來,隨後是第三口。

鮮血中夾雜著破碎的髒器,傷勢十分沉重。

而安德魯甚至不敢分心去救援和治療!

隻聽現場終於再次響起了老魔法師的聲音。

真正屬於霍伯特真身的聲音,而非之前那機械化的“不錯真的很不錯”。

說的是:“我們地火魔法師,的確一定程度上被獵荒者所克製。正因如此,不少地火魔法師會選擇專門聘請獵荒者作自己的保鏢、護衛。甚至組成‘職業搭檔’。

但事實上,獵荒者和火係魔法師之間——無論是和魔法工會的地火魔法師們,還是和暖火商會的暖火魔法師們——從來就沒有真的有過默契的配合。

與其說是“聘請”,不如說是通過聘請的手段,來搞好關係,避免被一些非常頂尖的獵荒者所刺殺。

伊凡你對此應該很清楚吧?沒記錯的話,你肺部受傷之前,也曾在學者堡壘做過地火魔法師的保鏢,不是麽?”

霍伯特的聲音飄忽不定,還是讓人無法摸清他具體在哪個方位,隻能看到蛇尾鑽出地麵之後,更多的蛇身從地麵下,鑽到了地麵上。

安德魯終於找到了一個間隙,揮手將一大片水靈之種,灑到伊凡的身上。

伊凡這才勉強從地上起身。

哪怕被抽飛,他還是緊緊握著手中的黑色短刀。

隻是此前殺戮無聲、穩定無比的刺客的手,此時不受控製地,在顫抖著!

霍伯特的聲音接著說道:“獵荒者的確一定程度克製地火魔法師。而且對我們地火魔法師的克製,比對暖火魔法師的克製,還要更強一點。所以我第一個就要對你動手,伊凡。

不過,在這裏我要說明一點,我可不是真的怕了你!若是曾經受傷前的我,哪怕對上比你更強的頂尖獵荒者,也絲毫無懼。

因為一旦一名火係魔法師,達到了大魔法師、也就是九階的水準,其實就不怕獵荒者的諸般刺殺手段了!”

聽得出來,霍伯特真的很在意伊凡對他的威脅。

他想要的是安德魯的治療能力,但直到現在,仍是一句不提安德魯!

“是麽?”伊凡終於緩過來一口氣,啞著嗓子冷笑道,“可曆史上不是出過一位獵荒者之王,就連大魔法師都能殺麽?那位狂人近乎殘暴地刺殺一名又一名魔法公會的地火魔法師,連暖火商會的暖火魔法師,都被誤傷了不少。這事情不用我多說,你也肯定聽說過吧?”

伊凡的嗓音有著掩飾不住的痛楚和虛弱。

握刀的手也還在顫抖。

但,在提到“獵荒者之王”的時候,伊凡的臉上、話語裏,都透著無與倫比的驕傲。

“獵荒者之王?”安德魯一怔。

隨後快速從腦海中的記憶裏,翻到了一些流傳於這火焰世界的關於那獵荒者之王的傳說——

出於某些不知名的原因,獵荒者是無法突破到九階的(大魔法師的位階)。

這正是霍伯特剛才說:一旦成為大魔法師,便不再懼怕獵荒者的根本原因。

因為根本不存在和大魔法師一個級別的九階獵荒者。

然而曆史上,曾經出現過一名無比精通刺殺的強悍獵荒者,突破了“獵荒者無法達到九階”這一近乎詛咒的鐵律,成為史上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九階獵荒者。

那位強者,不止狩獵荒獸,還狩獵火焰魔法師。

幾乎是把火焰魔法師,當作了荒獸在狩獵!

而且隻針對魔法公會的地火魔法師!隻有偶爾的幾次,誤傷(殺)了暖火商會的暖火魔法師。

魔法公會不止一次組織公會內部的頂尖高手,對那人進行圍剿。

結果無一例外地,以失敗告終。

直到某一天,那人忽然自己銷聲匿跡了,也不知道是被魔法公會集結地頂尖強者秘密圍攻殺死了,還是他自己強行突破桎梏、達到正常獵荒者無法達到的九階,而導致自身內部出了什麽問題。

那之後一直到如今的這麽多年裏,再沒有第二名獵荒者達到當初那人的強悍程度,甚至連接近的都沒有。

此時聽到伊凡提起“獵荒者之王”這個名字,霍伯特沉默片刻,隨後哈哈大笑起來:“不錯,獵荒著之王的話,的確連九階的大魔法師都能殺。但伊凡你算什麽東西?以為自己能和獵荒者之王媲美麽?”

狂笑聲中,霍伯特操控著他現在的“身體”——一條巨大到超越荒獸的暗紅色的魔法火蛇——全部從地麵之下鑽出來,然後在現場一圈圈地盤卷。

蛇身環繞,如高牆一般,將除了安德魯、伊凡、還有小哈之外的所有人,都阻隔在外。

巨大的蛇頭也終於露出來,高高昂起,居高臨下地俯瞰著被蛇身圈在中間的伊凡、小哈、還有安德魯!

之前小哈出現時,現場鎮民們一個個嚇得尖聲大叫,如今霍伯特操控著“不死火蛇”露出全貌,亮出猙獰毒牙的一刻,現場鎮民們連叫都叫不出,甚至不敢動彈。

巨大的恐懼感籠罩在現場每個人的心頭。

這就是野火鎮的唯一主宰者的恐怖和威壓!

“跪下!”

霍伯特的嗓音,從那蛇口中噴吐出來。

荒語係列魔法,發動!

伊凡原本還能勉強站著,聽到這一聲“跪下”,臉色猛然漲紅,拚命想要抵抗,但最終還是抵擋不住,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嗷嗚!!”

小哈憤怒地嚎叫一聲,撒開大步,狠狠朝那蛇身撞了過去。

霍伯特卻是嘲諷一笑,高昂的蛇頭先是向後微仰,像是在蓄力,隨後猛地一個加速,急速俯衝下來,以火焰蛇頭,對小哈的狗頭,腦門對腦門,狠狠和小哈對撞在一起!

轟隆一聲!火焰蛇頭被撞得向後一撤,連帶著那一圈圈盤卷著的蛇身都震了震。

但小哈哀鳴一聲,撲通一聲,和它的主人伊凡一起,也倒了下去。

一擊!

還是一擊,霍伯特就又讓小哈也和伊凡一樣,失去了戰鬥力和行動能力!

“……”安德魯站在原地。

這時終於聽到盤卷的蛇軀之外,鎮民們的尖叫,還有安雅、阿爾法等人的焦急呼喊了。

同時可以看到,那蛇頭在霍伯特的操控下,撞翻了小哈之後,似乎覺得最大的和第二大的威脅,都不複存在了,這才慢悠悠地回過頭來,朝安德魯這邊看過來。

巨大到幾乎和小哈的半個身子一樣大的蛇頭,探了過來,停在安德魯的麵前。

蛇頭忽然在安德魯眼前左右裂開。

霍伯特的身影,再次浮現出來。

就在左右裂開的蛇頭的內部。

蛇的吐信如階梯,從裂開的蛇頭延伸到安德魯麵前。

老魔法師於是就像走台階一般,順著吐信而下,臉上掛著勝利者的笑容,得意道:“嚇呆了麽?嗬,也正常。你其實應該感到榮幸,我自己也沒想到,我有一天會為了麾下的一個小小魔法學徒,動用這樣的魔法招式。”

安德魯的喉頭滾動了一下,終於反應過來似的,嗓音幹澀道:“這……才是你的真正實力麽?”

“怎麽可能?”霍伯特撇了撇嘴,“頂多也就我曾經巔峰實力的百分之一不到吧。不過對付小鬼你,足夠用了。”

安德魯默然。

可以看到周圍持續盤卷轉動的蛇軀上,不斷有老的死皮蛻下來,化作火焰落在地上,嗤嗤作響。

同時又不斷有新的蛇皮新生出來,像是承載了霍伯特的希望:活下去,不斷蛻變直到……徹底重獲新生!

看著這一幕,安德魯低沉道:“所以你真的是很想活下去呢。”

霍伯特點頭,認真道:“不錯,我真的很想、很想活下去。所以接下來我會用‘荒語係列魔法’中的‘靈魂奴印’,在你的靈魂上打下印記,你不需要‘願意幫我治療我的肺部灼傷’,你隻需要‘奉命為你的主人治療傷勢’即可。”

說到這,老魔法師蒼老難看的臉上露出一個殘酷的笑容:“在替我治好傷勢之後,我會給你一個痛苦而漫長的死法,以此懲罰你剛才拒絕為我療傷,還有你對我三番五次的頂撞。”

安德魯的嘴唇動了一下,似乎要回應些什麽。

可第一個“你”字剛剛吐出口,安德魯便猛地一僵。

一道巨大的火柱,從腳下的地麵破出,衝天而起的同時,也將安德魯的身子,完全包裹在了其中。

那其實根本不是什麽火柱,而是巨蛇的身體化為流焰,狠狠衝刷安德魯的身體、乃至靈魂!

隨著火柱持續井噴,不死火蛇的身軀被消耗殆盡。

於是安德魯、霍伯特、伊凡、還有小哈的身影,再次浮現在安雅等現場的野火鎮民的視線之中。

所有人的臉龐都被那紅色火柱的光芒映成了紅色。

同時不止一人失聲叫了出來:“安德魯!!!”

就看到安德魯的身影在那衝天的火柱之中,若隱若現。

火柱倏然消失。

安德魯的身影重新浮現出來,出現在現場眾人的眼前,這一刻安德魯身上隻剩下可憐的少許布片,皮膚更是一片焦黑,哪怕擁有“炎火免疫”,都扛不住霍伯特的火蛇衝刷!

事實上若非霍伯特有意留安德魯性命,隻為肉身折磨之後更方便他施展“靈魂奴印”進行靈魂操控,安德魯早已經被殺死了。

“結束了。”

霍伯特站在安德魯的麵前,微笑道,“不過,可別就這麽死了啊,我還需要你幫我治療我的肺呢。”

一邊說,一邊用手中的法杖,頂在安德魯的脖子上,好像用衣架撐起一件廉價的衣服。

看到這一幕,伊凡和小哈都試著想要起身,但根本做不到。

安雅尖叫著想要衝過來,但被阿爾法、索菲亞大嬸等人死死拉住了。

被俘的魔法暴徒開始歡呼。

大批的鎮民則是沉默著,一臉麻木,眼中原本已隱隱燃起一絲希望的光芒,現在再次黯淡下去。

事實證明,哪怕所有的魔法暴徒都倒下了,隻要霍伯特沒倒,那麽這野火鎮的天,就變不了!

霍伯特……真的太強大了。

“呼……呼……”

安德魯低著頭,喘息著。

臉埋在陰影裏,身子掛在那法杖上。

如此似乎仍站不住,一隻手不由艱難抬起,在空中空揮了兩下,似乎在努力尋找一個支撐點。

“哦?”霍伯特臉色一動,側頭看去。

就看到安德魯一隻手揮舞了半天,最後居然按在了老魔法師的肩膀上。

霍伯特眼中閃過一抹不屑和好笑,心說事到如今,我就算借一個肩膀給你讓你勉強站穩,又如何?

“我都說了,已經結束了啊。”霍伯特微笑著抬起手,點在了安德魯低垂的額頭上。

默默運轉起“傀火係列”,就要發動係列魔法中的“靈魂奴役”!

然而就在這時,霍伯特眉頭忽然一皺。

隻見眼前的安德魯,重新把低垂的頭,從陰影裏抬起來。

讓霍伯特感到意外的是,這一刻安德魯的臉上,居然掛著笑容!

雖然那笑容很虛弱,事實上安德魯此刻的意識都有些模糊了,“水靈之術”加上“炎火免疫”的雙重防禦,都感覺扛不住霍伯特剛才的火蛇衝刷。

安德魯真的很想說這新手村的任務難度難到不科學!

但,不管怎麽說,自己扛住了!

現在還保有一份清醒的意識。

這就已經夠了。

“的確已經結束了。”安德魯近距離盯著眼前近在咫尺的霍伯特的臉和眼,虛弱但又微笑著說,“你不該最優先對伊凡出手的。”

“什麽?”霍伯特的角度看安德魯,隻能看到安德魯的嘴唇在動,聽不到任何聲音。

這是因為安德魯實際上已經沒有力氣發出聲音了。

安德魯索性不再說話。

一手繼續按著霍伯特的肩膀。

另一隻手卻是悄然抬起,虛點在霍伯特的心口位置上,心中默念出一個水魔法的名字:“零距水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