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零距水炮

帳篷裏,索菲婭大嬸心情複雜,第一次覺得是否自己因為對女兒的愛,而過分保護女兒,相反女兒所做的選擇——即站在安德魯這一邊——才是正確的選擇的時候。

帳篷外,仍是殺聲震天。

這畢竟是一場殘酷的戰鬥。

無可避免的,安德魯這一邊,終究還是出現了第一個戰死者。

“他……他媽媽的……!終於……終於幹掉你了吧?”

一名魔法暴徒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從一名營地居民的身上,拔出武器。

然而他還來不及緩一口氣,視野裏的世界忽然飄飛起來,一陣天旋地轉。

伊凡如鬼魅般從他身邊掠過,手持一柄純黑色的短刀。

刀鋒過處,無聲無息地斬落了這名魔法暴徒的頭顱。

伊凡看也沒看那魔法暴徒,隻看了一眼那名不幸戰死的營地居民,確認已經救不回來之後,咬了咬牙,身形再閃。

避開幾道砸向自己的魔法攻擊的同時,伊凡轉向下一個刺殺對象,像是揮舞鐮刀的死神。

索菲婭大嬸隻看到伊凡回來了,但不知道伊凡究竟是什麽時候回來的——

伊凡其實在戰鬥剛開始的時候,就回來了。

和高調站出來站到安德魯身邊的營地居民還有公墓住客們不同,伊凡回來得非常低調。

這是他作為獵荒者的職業素養。

獵荒者本質上,不是傳統意義上的獵人,而是行走於暗影之中的刺客!

“臥槽?伊凡你終於回來了!”

安德魯通過水靈感應,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伊凡的歸來,驚喜交加之下,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營地居民也好,公墓住客也罷,畢竟都不是自己本來計劃內的援軍啊。

安德魯雖然感動於大夥兒為自己挺身而出和自己並肩作戰,但真的不想看到眾人為自己而犧牲的場麵。

好在現在伊凡回來了。

這才是自己本來就打算拉攏過來,和自己一起對抗老魔法師霍伯特的力量!

伊凡看起來卻不像安德魯這般驚喜,相反他更多是不滿和惱火:“他媽的,你這小子為什麽這麽著急動手?你應該等我回來的!”說話之間,伊凡飛快地掃視周圍,心中也不由惴惴。

即便是他,也不曾想過:自己暫時離開野火鎮去找幫手,回來的時候居然已經是這樣的局麵了!

“呃,這……”安德魯撓撓頭,無奈道,“我也不想啊,這不都是被逼的麽?”

說話之間,手已抬起,虛點在來到近前的伊凡的胸口上。

雖說暫時沒看到伊凡答應過的所謂“幫手”,但對方既然回來了,而且在這種時候選擇來到自己麵前,那麽安德魯心中,伊凡就已經完成了他對自己的承諾!

“水係魔力”裹著“水靈之種”,狠狠打入伊凡的肺葉之中!

和上一次去帳篷裏找伊凡的時候相比,安德魯的治療手法,可已經是完全不同的層次了。

眨眼之間,便替伊凡治好了肺部灼傷的問題。

這一刻,伊凡一雙眸子閃爍著激動又奇異的神采,他嚐試著緩緩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在確認真的不再有“控製不住想要咳嗽的衝動”之後,他猛地捶了一下自己的胸膛,然後仰天爆發出一聲長嘯!

好了,都好了,全好了!

伊凡內心激動無比,虎目甚至有些泛紅。

似乎不願意被安德魯看到他一個大男人流眼淚的樣子,伊凡長嘯之後,二話不說,轉身便迎向那一名名已經衝殺過來的魔法暴徒,然後……便正式開始了他的殺戮。

活人公墓的住客,在被安德魯治好之後,都立刻爆發出了驚人的戰鬥力。

伊凡這種本來就十分強悍的職業者,一旦傷愈,更是如猛虎出籠一般,勢不可擋!

安德魯眼見伊凡轉瞬之間就斬殺了數名魔法暴徒,砍瓜切菜一般,不由又驚又喜。

“嗯,雖然伊凡回來了,我方多了一個關鍵強援,但還是不能大意。”

安德魯穩住心態,很快也再次投入到戰鬥中去。

——這才有了索菲亞大嬸醒來之後所看到的一幕。

此時伊凡東一擊,西一擊,利用獵荒者特有的潛行戰技,身形忽隱忽現,一擊即退。哪怕一擊沒殺掉,也不會多糾纏,根本不給魔法暴徒們集火攻擊他的機會。

暴徒中,麗薩之前在安德魯手下逃過一劫,沒有被安德魯一指頭點死,卻終究還是死在了伊凡手中的黑色短刀之下。

在這火焰世界,最克製地火魔法師的,正是獵荒者。

或許比安德魯這個水係魔法師更加克製!

索菲亞大嬸隻看到了伊凡縱橫殺戮的身姿,分明身材魁梧高大,居然打出了一種如影似鬼的觀感效果。

安德魯作為和伊凡並肩作戰,一同拉高己方整體上下限的人,卻是另一番感受——

簡單來說,那是一種不太尋常的“默契感”。

隨著戰鬥的進行,安德魯在伊凡身上,感受到了一種之前從未有過的默契的感覺。

戰場混亂而激烈,瞬息萬變。

但那種默契之感,卻反而隨著戰鬥的進行,越來越清晰!

清晰到安德魯哪怕在戰鬥中,都無法無視那感覺了:“怎麽好像和我對芭芭拉的那種親近感,有點類似?”

確實有些類似。

但又不太一樣。

對芭芭拉的親近,更像是一種元素屬性上的“異性相吸”。

對伊凡的親近,卻是一種像是“找到同類”的感覺!

彼此的屬性,不是對立相濟的,而更像是相同、一樣的!

本來安德魯還以為那是錯覺,是自己看到伊凡歸來太激動了導致的。

但到了現在,那份默契感,已經在短時間內提升到了無法忽視不可否認的地步。

那是一份真實存在的默契!

“沒記錯的話,這火焰世界的職業者,是兩兩配對的吧。”

安德魯此時一邊戰鬥,一邊忍不住轉動著念頭:魔法公會的地火魔法師,搭配焰武士;暖火商會的暖火魔法師,搭配猩紅騎士。簡單來說就是一個火係的戰職者,搭配一個火係的法職者。

身為地火魔法學徒的庫克,和身為見習焰武士的塞莉,為什麽被很多人戲稱為連體嬰兒?是因為他們其實要彼此呆在一起,才能相互磨合,一加一的實力,是大於二,甚至遠大於二的!

而自己,自己是一名水係魔法師,是水係的法職者。

如果自己也有天然搭配的職業搭檔的話,難道竟會是……伊凡這樣的獵荒者?

這猜測一旦浮現,便在腦海之中,再也揮之不去:“水係魔法師和獵荒者,難道存在某種類似於火係魔法師和焰武士、猩紅騎士之間的關係麽?如果真是如此,那獵荒者的元素屬性,是什麽?是否和自己一樣,也是……水係?!”

安德魯被自己的猜測嚇了一大跳。

不及細想,就看到眼前一名高級魔法學徒衝了過來!

“啊啊,殺了你啊!”

這人打到現在,已經完全打上頭,打急眼了。

他赤紅著雙眼,看安德魯的眼神就好像要將他生吞活剝一樣,大喝一聲:

“荒語係列之:荒之吐息!”

話音落下,安德魯就感到好幾個方向上,傳來無形的沉重而又熾熱的力量,像是被燒紅的重錘一般,狠狠轟擊在自己的靈魂之上!

“唔……”

安德魯悶哼一聲,打到現在也有點感覺魔力快跟不上了,身子不由搖晃了兩下。

然而眉心一點“水靈之種”無聲閃爍,抗住對方的“荒之吐息”的同時,竟輕輕巧巧地將對方的攻擊力量,反彈回去!

同為防禦性技能,“炎火免疫”守護身體,“水靈之術”守護靈魂,前者是純防禦技,後者卻是帶有一絲防守反擊的力道。

敵人的靈魂攻擊越強,水靈之術的反彈力量,也就越大!

隻聽“嗤嗤”幾聲,隨後是一片焦糊的味道傳開。

那名實力絲毫不遜色於麗薩的高級魔法學徒,猝不及防下被他自己的“荒之吐息”反彈擊中,慘叫都沒能發出來,直接由內而外地憑空自燃起來,轉眼就被燒成了灰。

“呼……”

安德魯喘了口氣,眼前一陣發黑,感覺很是疲憊。

努力打起精神,將幹掉對方之後自然兌現出來的一份“滅火值”,收入“水神之淚”中。

隨後安德魯再次撐開“水靈感應”,卻驀然發現——

沒有哪裏還需要自己去救人、去救場了。

也不知道從什麽開始,現場的勝負和攻守局勢,已經完全反轉過來。

進攻的一方,已經變成了己方這邊。

反觀不久前在野火鎮中肆無忌憚的魔法暴徒們,此刻竟然……開始了潰逃!

“啊啊,求求你們別殺我!”

“不行了我受不了了,頂不住了!”

那是魔法暴徒們求饒、逃跑、崩潰的聲音。

事實證明,魔法暴徒的確都是些紙老虎。

已經有接近一半的魔法暴徒,死在了伊凡的黑刀之下。

剩下的則開始玩兒命地朝鎮子各處逃跑。

少數暴徒慌亂之下,沒向鎮子跑,而是衝出了沙漠,結果被黑夜中的荒獸吃了,叫聲淒慘。

雙方打到現在,已經有一小批鎮民,小心翼翼地來到現場,結果恰好看到的是魔法暴徒潰逃,而安德魯一方的眾人趁勢掩殺、追著魔法暴徒們往死裏打的一幕!

這批鎮民一時間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神情似乎在看一群羊在追殺一群狼!

問題是,什麽時候羊開始能打狼了?

一時間,現場各式各樣的聲音交雜。

有魔法暴徒們的求饒聲,有阿爾法等人趁勝追擊的吆喝聲,有安雅提醒大家不要深追的喊聲,有鎮民們困惑的詢問情況聲,還有營地裏看著安德魯的背影的索菲亞大嬸的意味複雜的輕輕歎息聲……

通過水靈感應,安德魯可以接收到所有的這些信息。

一時間安德魯怔怔看著這一幕,沒有再出手。

和伊凡之間的那種默契感再次浮現出來。

這一次,似乎本來隻存在於自己和伊凡之間的那種默契,悄然間擴展到了自己和所有陪自己並肩作戰的眾人之間。

安德魯感覺己方包括自己在內的所有人,心裏似乎有什麽東西,悄然間長了出來。

也就是說,不止自己,其他的包括伊凡在內的所有人,都似乎在剛才的戰鬥中,變得更強了?就像是“滅火升級法”並不隻對安德魯一起起效,而是通過安德魯,分享給了大夥兒!

“還未徹底完成‘覺醒’的步驟,就已經提前觸摸到了‘啟迪’的大門了麽?”那水神之淚中的神秘女聲,這一刻用隻有她自己聽得到的聲音,喃喃說了一句。

安德魯沒聽到這句話。

隻是有種淡淡的、但又真實不虛的“自己和大家成了一個整體”的奇異感覺。

這種彼此聯係、建立起某種再也不可分割的羈絆的感覺,似乎不隻是精神層麵上的,還是魔力、魔法層麵上的:小腹丹田之中,一個似乎是“門戶”形態的雛形,悄然閃過了一下。

“嗯?”安德魯這一刻忽然瞪大了眼睛,就感到自身原本近乎枯竭的魔力,居然飛快地恢複到了全滿的狀態。甚至隱約之間,有一絲突破現有的魔力上限的趨勢。

直到不遠的未來,安德魯才明白:水係魔法的修行,其實並不是純粹的“個人修行”,而是一種近乎“魔法領主式”的修行。

而這一刻,實際上就是安德魯的魔法領主之路的最初起點!

“我的魔力……咋又充滿了?”

安德魯這時候卻是還對“啟迪”啊、“魔法領主”啊之類的,全無概念。

感受到魔力再次充滿,安德魯還以為這是擊潰魔法暴徒所帶來的滅火值的一個附加的好處。

驚喜歸驚喜,倒也沒有特別在意。

畢竟:“暴徒們潰敗了,但這場戰鬥,可還沒真正打完啊……”

安德魯吸了口氣,頭腦還是很冷靜的。

慢慢將散發出去的感知觸角,收回來。既然不再需要自己救場、控場了,那麽也就不用再花費大量魔力,將“水靈感應”展開到最大範圍了。

將所有的感知、注意力、經曆、精神,慢慢收攏,然後集中。

安德魯再次將目光,投向對麵——

就看到一片魔法學徒潰逃而己方追擊的混亂場麵之中,老魔法師霍伯特安然靜立,並不因為魔法暴徒的潰敗而有絲毫動搖,甚至反而有些樂於見到麾下學徒們的潰逃,一副看好戲的頗覺有趣的表情!

安德魯:“……”

老實說,霍伯特這副樣子,讓安德魯感到不是很舒服,內心有些不安。

再回想剛才,霍伯特除了最開始施展了一手“鱗火蛇”,加持了一波魔法暴徒們的即戰力,之後再沒有出手參與戰鬥。

哪怕伊凡到來時,老魔法師也隻是揚了一下他那稀疏的眉毛。

問題是,安德魯記憶中,霍伯特可絕對不是那種大意之人啊。

老魔法師可能會對“抓捕芭芭拉”這件事不那麽上心,但事關他自己是否能活下去,霍伯特絕不可能像他現在看起來這般輕敵!

“難道是在準備什麽殺招?”

安德魯皺眉。

不過很快眉頭就重新舒展,臉色變得平靜,眼神則越發堅定。

因為無論如何,有一點是確定的,那就是:今夜這場戰鬥,還是得正麵擊敗霍伯特,才算真正意義上的結束!否則的話,此前的所有勝利,都不是真的勝利。

心裏這麽想著,安德魯表麵上反而收斂了所有的殺意。

隻在悄然之間,將一隻腳的腳尖,對準了霍伯特的所在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