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雷蒙之死
斜陽打這片偏僻街道的半塌的矮牆上，在地上拉出長長的影子。
現場原本被安德魯小心維係著的脆弱的沉寂和安靜，在行蹤暴露的瞬間，被雷蒙的怒吼和拳擊，狠狠打破！
緊接著，卻又在雷蒙發現安德魯的身份之後，再度陷入沉默。
雷蒙原本憤怒無比，可他現在顧不上憤怒，反而一臉的怪異。
無法理解：怎麽會是……安德魯？！
雷蒙剛才想到了霍伯特，想到了伊凡，甚至想到：難道是今天來鎮上的暖火商會的使團裏的什麽人，跑來跟我為難？
無論如何都沒想到，居然會是安德魯！
“安德魯，你這小子，不是快死了麽？”
死一般的片刻寂靜後，雷蒙緩過神來，低沉開口道，“我的三個手下，是你殺的？”
雷蒙一邊說，一邊上下打量安德魯，目光帶著審視，似乎要重新認識安德魯。
他還是感到難以置信，怎麽會是安德魯呢？這被霍伯特大法師預言一周內必死無疑的安德魯？
然而周圍一片安靜，除了安德魯之外，雷蒙沒再發現其他任何人的行藏。
安德魯沒回答，也沒吭聲。
本來在被雷蒙叫出自己名字的瞬間，安德魯的內心是一片冰涼的，隻剩下一個念頭就是：“完了，身份暴露了！”
行蹤暴露不可怕。
但身份暴露，可就糟透了。
有那麽一瞬間，安德魯後悔了：“我不該多管閑事的，我壓根就沒這能力管這事情啊！現在好了，身份一旦暴露，接下來我還猥瑣發育個屁！”
負麵情緒湧起片刻，又被安德魯壓了下去。
因為當安德魯真正看清楚此時雷蒙的模樣之後，安德魯和對方一樣，也流露出了吃驚、意外的表情來。
在此之前，安德魯一直以為這世界上隻有魔法師擁有火焰的力量。
現在，安德魯發現自己好像把這個世界想得太簡單了。
可以看到：對麵的雷蒙看過來的時候，眼中居然燃燒著火焰！
這不是用來描述雷蒙的眼神有多可怕。
而是在雷蒙的眼中，真的燃燒著那種好像隨時會從眸子裏跳出來的熾熱的火！
“所以說這雷蒙……也是火係魔法師？”安德魯心道。
但馬上就暗自搖頭，否定了這個猜測。
因為完全不像。
對方給自己的感覺，和昨夜霍伯特給自己的感覺，完全不同。
霍伯特的身子矮小瘦弱，看似一陣風都能吹跑。
可老魔法師那雙渾濁黯淡的眸子裏，偶爾透出來的精光和火意，讓如今已經提升了不少的安德魯，都還是沒有足夠的信心去正麵對抗。
眼前的雷蒙卻是和霍伯特截然不同。
雷蒙的身材非常強壯，比伊凡更有視覺上的衝擊力。
但論心靈上的威懾力，以及全身散發出的火焰的氣息，還是和霍伯特沒法比的。
“所以應該不是火係魔法師，而是某種能調動火焰力量的……‘火焰武士’之類的存在麽？”
安德魯繼承自身體原主人的記憶，並不算完整。
實際上他應該知道的：這雷蒙不是火係魔法師，而是一名“焰武士”。
獵荒者，焰武士，猩紅騎士，寒霜守衛，並稱為這世界的四大近戰職業，也被稱為“戰職者”。
與之對應的“法職者”，即法術係的職業，有魔法工會的“地火魔法師”，還有暖火商會的“暖火魔法師”。
當然現在還要算上安德魯這個水係魔法師了。
“不管怎麽說，這雷蒙身具火係力量，這是肯定不假的了。”
想到這，一個不可抑製的念頭，從腦海中浮現出來：“我的滅火升級法，是隻要滅火，就能升級。這雷蒙居然不是一個普通惡霸，而是一個身具火係力量的惡霸，那……如果幹掉他，算不算滅火？能不能升級？”
本來隻是無法坐視不管，才決定冒險出手救人。
現在卻是想到：這雷蒙……不就是我要找的滅火業務麽！
再加上此刻自己的身份被雷蒙知曉，那麽唯一的辦法，就是在這裏，殺掉雷蒙。
內心一個念頭閃過：“從這雷蒙發現我的身份的那一刻起，我和他之間，就隻有一個能活下去！”
很多時候，人都是被逼得做出一個個選擇的。
在明白自己已經徹底沒有退路之後，安德魯反而不再有那種因為殺人而惡心反胃想吐手腳發軟的感覺了。
相反，安德魯眼中逐漸流露出了一絲凶狠，還有殺氣！
“哦？你還想殺我？”
雷蒙敏銳地捕捉到了這道殺氣，然後笑了。
被氣笑了，也是被逗笑了。
“所以果然是你殺了我的三個手下麽？你殺了他們，現在居然……還想要殺我？”
雷蒙都不知道還能說什麽了。
他不知道安德魯是怎麽不聲不響地殺掉他的三個手下的，大概是靠偷襲吧。
雷蒙確定的是，安德魯不厲害，是個普通人而非職業者，從他剛才躲避自己的拳擊的時候，那非常不專業的動作，就能看出來。
而一個普通人，拿什麽和一名職業者叫板？
唯一值得在意的是，安德魯居然不咳嗽了。
“這倒是真的有點意思啊。”
雷蒙平時在霍伯特麵前一副狗腿子的嘴臉，這時卻是露出陰惻惻的笑容，“你小子，看來是有點秘密啊。很好，等我打殘了你，把你抓起來之後，有的是辦法讓你心甘情願地開**代！”
雷蒙是很市儈，但不笨。
相反，他可是個精明無比的機會主義者。
接待暖火商會的來訪使團的機會，他剛剛錯過了。
但現在他敏銳的意識到：安德魯身上，也許有新的機會。
老魔法師預言中的安德魯的死期，顯然不太準確，這安德魯看起來何止一周內不會死，簡直看起來完全沒有受到任何肺部灼傷的樣子！
那麽，自己把這其中的秘密，給挖出來，再以一種不傷及老魔法師的麵子的方式，獻給霍伯特，說不定又是一個晉升的絕佳機會？比如，不再做這野火鎮的治安官，而是……鎮長？
想到這，雷蒙一顆心不由陡然熱絡起來。
當即不再廢話，直接出手了。
安德魯就看到——
雷蒙眼中的火焰，忽然斂去，同時雷蒙全身上下，無聲無息地冒出了一層薄薄的火焰，宛若一層“火焰紗衣”。
轟！熾熱的溫度以雷蒙的身體為中心，肆意散發出來。
雷蒙大步朝前，然後當麵一拳，直轟向安德魯的麵門！
這一拳，速度倒也不怎麽快，反正沒法和昨夜伊凡的刀的速度相提並論。
這一拳，勝在氣勢炸裂，力量恐怖！
雷蒙很自信，自己這一拳，單單氣勢就足以讓安德魯肝膽俱裂。焰武士本就不是靠背後偷襲的敏捷性職業，當麵轟擊的威力和效果，反而比剛才那樣的背後偷襲，更加強大。
果然安德魯就好像被嚇傻了一樣站在原地。
不遠處那女孩，眼見安德魯就要因為救她而死，更是崩潰般地哭了出來。
女孩認為安德魯這下死定了。
雷蒙雖然並不打算一拳真打殺了安德魯，但也的確認為自己勝券在握，一拳打廢安德魯就和捏死一隻小雞那般簡單。
然而這時，雷蒙忽然流露出一絲極為意外的神情，就看到原本呆頭鵝一樣愣在原地的安德魯，忽然動了起來，但不是逃跑，而是反手一指頭，根本不理會自雷蒙的拳頭，反而徑直戳向了雷蒙的胸口！
“這是……”雷蒙呆了一下，隨後腦海中浮現出一個讓他感到不可思議的詞匯，“……對攻？”
雷蒙眼中閃過一抹說不出的怪異：這小子居然真有膽子，跟我動手？
而且是以這種……對攻的方式？！
有那麽一瞬間，雷蒙甚至感覺自己不認識安德魯了！
雖說從安德魯的指頭上，雷蒙沒感覺到任何力量的氣息，但心底深處，隱隱感到有有些不妙，雷蒙本能地嗅到了一絲危險的味道！
他可不是傻子，相反他是一個精明謹慎的狗腿子。
眼中終於閃過一抹認真。
雷蒙原本打向安德魯的那隻包裹著火焰的拳頭，繼續朝前，加速轟擊而去。
同時他抬起另一隻手，做了一個格擋的動作，要擋下安德魯戳向他的那一指。
“媽的……”安德魯看到了雷蒙的動作，不由咬了咬牙。
決定要殺死雷蒙之後，安德魯刻意做出一副好像動彈不得的姿態，為的就是降低對方的警惕心，然後以一種對攻的方式，出其不意，一指頭點死對方。
這當然是非常冒險的做法。
但除此之外，安德魯真想不出有其他更好的辦法了。
自己現在唯一的優勢，就是對方不知道自己擁有水刺。唯一的勝算，便是利用這一點，出其不意。
否則稍有糾纏——比如對攻的不夠堅決分心防守的話——那麽萬一打傷了雷蒙卻沒能一擊殺死他，之後雷蒙有了警惕心，自己可就真的沒機會了。
此時眼見雷蒙忽然麵露警惕之色，一手舉臂格擋自己的水刺進攻的同時，另一手握拳加速轟擊過來，安德魯的臉色不由變得有些慘白：“我這一指頭能否點死雷蒙不知道，但雷蒙的這一拳之下，我……會死。”
會死！
當這個念頭，在腦海中浮現出來的一刻，安德魯隻覺身體和手腳都變得有些冰涼、變得有些僵硬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