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大興之殤

明致遠跟著這支車隊走了六七日,遇到邊界崗哨時,領隊直接讓他坐在車頭上,當成趕車的車夫,就這樣明目張膽的混過了邊界。

又走了一日,車隊終於來到了高越國的大興城外,明致遠坐在商隊的馬車裏,抬頭看著大興城那高得超出想象的城牆,有些震撼。

和他坐在一個馬車裏的老者,看見他的神色,笑著說道:“大興是魔獸邊界防線大城,城牆必須高且厚,既能防備魔獸襲擊,也便於與魔獸作戰。你別看這高牆如此厚實,每一次魔獸潮湧後都得大修。”

“魔獸潮湧?”

明致遠想起來了,他自小生長在最腹地的飛雲城,雖然距九炎沙海也不算遠,但是九炎魔人已經數十年未再侵入人類的地界了。。。

甚至有人懷疑九炎魔人是否都絕種了?所以他對魔獸和九炎魔人並沒有什麽具體的概念。

今天看到這高達十餘丈,厚度也有五六丈的大興城牆,他終於可以想見到魔獸的可怕。

那老者點點頭,嚴肅的道:“魔獸潮湧五十年一次,每一次都是我高越的國喪之日啊。每一次的魔獸潮湧中和魔獸戰鬥至死的高越男兒,他們都是為了保護身後的普通百姓,為了保護國門不失,他們都是我高越之驕子,也是天雲驕子。”

此時,明致遠也端正了身子,正色道:“是的,正是有了他們無所畏懼拚力的戰鬥,甚至無私的奉獻了自己的生命,才有了後方億萬百姓平靜安寧的生活。”

那老者聽明致遠這麽說,一時眼神有些發亮:“老朽聽公子談吐不凡,亦非凡人。”

明致遠自嘲的一笑:“我就是個凡人,還是個落魄到了極致的凡人。”

那老者聞言也不以為意,他哈哈大笑了幾聲,拍了拍明致遠的肩膀說道:“公子不必自謙,潛龍在淵,也終有衝天而出的時候!”

明致遠也笑笑,一拱手:“那晚輩就謝謝老丈吉言了。”

老者點頭,道:“公子無須多禮。”

此時馬車經過城牆,那老者不再多言,隻是不住抬頭看那城牆。

隨著馬車慢慢通過城門,向城內駛去,與城牆漸行漸遠,老者依然不住回頭遙望。

明致遠看到這老者看著高高的城牆沉默不語,臉上卻又似悲似喜的神色。

他不禁有些奇怪,問道:“老丈是大興人?”

“哦,那倒不是,老朽平江府人氏。”

“哦哦,晚輩見老丈似乎很熟悉這裏,還以為老丈也是大興人。”

那老者聞言緩了一會,才答道:

“老朽也曾在這大興呆了十數年,當年,也正是在這大興城牆上,和一同守衛大興的同袍們,共同抵抗了三十年前的那場獸潮。。。。。。哎!時間真是快啊,一晃,三十年就過去了。”

“如今城牆依舊,可我那些同袍們卻十不存二三,活下來的,不是一身傷殘,就是和老朽一般功力全失,成了個廢人。”

老者言罷,便閉上眼睛,淚水從溝壑叢生的臉上滾滾而下。

明致遠立時心裏對那老者充起一股敬意。

他一向對守護邊疆的兵士十分尊敬。和平年代的時候,誰也看不到他們。

當真正的危險侵襲時,他們就會義無反顧的站出來,為了保護身後的萬千百姓,用盡一切力量包括自己的生命,去麵對危險,去與敵人搏鬥。

盡管他們拚盡一切去保護的人,他們自己都不認識,不知道有些什麽人?有多少人?盡管即使他們犧牲了,也不會有多少人知道他們的名字。

但是為了身後那一片土地,為了那一片土地上的普通百姓,他們舍生忘死的前赴後繼,從未退縮。

眼前的這個老者衣著普通,看樣子也有六十餘歲了,三十年前的他,也應該是個精壯漢子。

如今雖然是一副白發蒼蒼,體衰氣弱的樣子,可當年卻就是他這樣的人,在這高高的城牆上為保衛家國百姓,悍不畏死的與魔獸殊死戰鬥。

許久後,那老者伸出手來抹了抹臉,有些慚愧的道:

“讓公子見笑了,人老了就是容易想起從前。不知這大興府,我還能來幾次?說不定這次回去後,便再沒有來的機會了。”

明致遠趕忙說:“老丈身體還十分硬朗,雖說沒了功力,身體應是無恙,以後還有後來福,老丈萬萬不要氣餒。”

那老者和明致遠說了幾句,很快便平複了心緒,聽明致遠這麽說,倒是笑了起來:“公子是個有心人啊。”

明致遠心想一會誇說我不是個凡人,一會又說我是個有心人,看來再硬漢的戰士,隻要一開始做營生,就會變得油膩了啊。

到了大興城中以後,他跟隨著車隊,也在城裏找了個客棧安頓下來,現在就是結算路費,與車隊分道揚鑣的時候了。

這時候,明致遠反而不急了,他打算自己想辦法偷越邊界進入乾元國境。

如此便要在大興府多呆些時間,了解些情況後,才能計劃好如何獨自一人越過邊界。

他在客棧安頓好,出來向店小二詢問了城裏大概的商鋪集中地區後,就自己出門了。

明致遠手裏還有銀子,不必再換靈石出去,他隻是需要了解邊界情況,要去和那些走兩界貿易的商行打聽消息。

這一次隻要不是萬不得已,明致遠都不可能再去找蛇頭幫忙偷渡了。

他先前問了那老者,那老者的商隊隻走高越境內,對和高越交界的乾元邊境並不熟悉。

所以明致遠還得在大興府內尋找熟悉邊界的人打聽消息。

他剛向店小二問詢得知,大興城內,有一條揚興大街,是一處專門賣乾元各種特色物品的商貿旺地。

那邊的商鋪基本都有商隊專門走高乾邊界的,他們往來兩國之間,專門販賣兩國特色貨物。

明致遠問了大概的方向後,便一路閑逛著向揚興大街的方向走去。

此時,在距離明致遠所住客棧的兩條街外,一個破破爛爛的巷子深處。

這裏一戶小木棚子外,一個約莫十一二歲的小姑娘,正蹲在一個三腳吊鍋前,鍋下架著幾根木材,上麵堆了些木須。

她正準備點火,鍋裏是一小把白生生的大米。摻了大半鍋清水,看樣子是準備煮粥。

那木材濕潤,小姑娘幾次點火都沒能把火生起來,這時棚子裏傳來一陣虛弱的咳嗽聲,小姑娘聽了趕緊站起身來拍拍手,又胡亂在身上搽了幾下,進到棚子裏。

木棚裏有些雜亂,隻見一個約莫三十出頭的女人躺在地上,她身下鋪著些看不出顏色的衣服布塊。

那小姑娘幾步走上前,蹲下握住那女人的手“娘,你醒了。”

那女人不及回答,隻是閉著眼睛,無力的咳嗽了好久,又喘息一陣,才有氣無力的道:“怡若,這會是什麽時辰了?你在做什麽?”

那小女孩道:“娘,已快傍晚時分了,隔壁陳大娘給了咱們一點大米,女兒正準備給娘熬些米粥。”

那女人輕輕搖頭:“娘不餓,怡若乖,你熬好了自己喝吧,娘胸悶得緊,喝不下。”

“娘,等熬好了,我先喝,等喝不完的你再多少喝一點。”

這時,那女人睜開眼睛來看著那小姑娘,臉上努力笑了一下:“好,等你喝了,娘再喝。”

隻是這一笑之間,那女人的容貌便生動起來,一時眉目如畫美豔無雙。

那小姑娘傻傻的看著那女人:“娘,你笑起來真好看。”

那女人又努力笑了一下,又說:“要是生不了火,就去隔壁叫陳大娘幫你,別像上次,又急得咬牙切齒的哭鼻子。”

“我知道了,娘,你先躺著歇息,粥一會就好。”

那女人說了幾句話後,又喘息起來,她閉上眼睛,呼吸沉重,胸腔裏發出沉悶的謔謔聲。

隻感覺她每一次吸氣呼吸都十分辛苦。

小姑娘看了她一會,輕輕退出來,又走到隔壁一個小院子門口敲敲門。

不多時,大門打開,出來一個圓臉圓眼的慈祥婦人,那婦人打開門看見小姑娘就笑起來:“小怡若,是不是又生不了火了?”

那小姑娘不好意思的摸摸頭:“還請大娘幫我。”那婦人點頭,也不關門,拉上小姑娘的手便走到她們的棚子前,拿出火石,生起火來。

婦人一邊點火,一邊看了看鍋裏:“這米放的太少了,怡若,你再淘些放進去。”

那叫怡若的小姑娘垂著頭低低道:“夠了的,我不餓,我娘也不大吃得下,這些夠了。”

那婦人歎息了一聲:“你且看著火,我去再拿些米和肉來,你做點肉粥,你娘病重,你還小,正長身體的時候,娘倆多少都得吃點。”

那小姑娘聞言,慌忙擺手:“這可使不得,萬萬使不得,大娘一向對我母女多有照顧,已經給了我母女太多了,我怎還能要大娘的東西。”

那圓臉婦人站起身就走,口中爽朗道:“也不在乎這一點半點的,都是隔壁鄰居住著,能幫就幫一把,你大娘看著不幫手,自己心裏就過不去。”

話說完,她已經走進了自家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