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阿姨你好
“我大學畢業後，便回到老家的雙川縣人民醫院當了一名醫生。內科，外科、兒科、急診，全都幹過。這一工作便是十四年，從實習醫生，一直幹到了醫院的主治醫生。不出意外的話，明年就能評副高職稱了。”
金銘希第一次說起了他的過往。
“等等，你今年是35歲對嗎？”
許醫生愛較真的毛病，好像又犯了。
“對，今年正好滿35歲。如果今年還沒能考上圖雅的規培資格，我這輩子都不會再有機會。”金銘希算是卡著年齡點進行最後的衝刺。
像他這樣的社會醫生其實有不少。
因為圖雅的規培資格實在太難考了。
就像古代社會的老童生或者是老秀才，為了考舉人，白發蒼蒼仍不放棄。
很多社會醫生，今年沒能考上圖雅的規培資格，明年繼續考。隻要年齡沒超過35歲，他們就會一直堅持下去。
“本科畢業，最少也23歲了。你工作十四年，那你的年齡豈不是37歲了？”許醫生淩厲的目光緊盯著他。
這是一個很大的破綻。
不久前，許醫生也用這種眼神逼視過周燦。
“嗨，我讀小學那會，跳了三級。還被稱之為神童好長一段時間呢。”金銘希笑著解釋。
這種神童，全國各地都有。
甚至還有專門的少年天才班。
沒想到金銘希小時候那麽厲害，可以連跳三級。
“你在家鄉的縣城人民醫院工作了這麽多年，怎麽想著要來圖雅當規培生呀？”許醫生好奇的問道。
再熬一年，馬上就能評副高職稱了，也就熬出了頭。
即便隻是縣級人民醫院的副主任醫師，小日子也能過得十分滋潤。
到得這等級別，已經完全沒必要再跑到圖雅醫院受規培的罪。
“怎麽說呢？從我個人的利益角度出發，確實沒必要不遠千裏跑到圖雅醫院當這個規培醫生。我的家鄉雙川縣，地處偏遠山區，貧窮落後，根本留不住高端人才。這也導致縣人民醫院的整體醫學水平特別落後。”
“我在工作中，經常會遇到一些病人因為受到當地醫學水平、醫療條件限製，最終死亡。每當發生這種事，我就特別難過。因為我知道，他們的病，隻要換到圖雅這樣的大醫院肯定能治好。”
“後來我就有了一個想法，考進頂尖大醫院當醫生，把本事學到手以後，回去教給家鄉人民醫院的醫生。隻有這樣，才能慢慢把家鄉的醫學水平升上去，才能救更多的人。”
聽完金銘希的這些話，所有人都沉默了。
此等舍小家，保大家的醫者精神，特別偉大。
情懷或許很多人都有，但是敢於舍棄個人利益，一心為民，一心為家鄉醫學做貢獻的人，真心不多。
每當國家有難，家鄉有難時，出現的英雄，往往都是金銘希這種‘傻瓜’類型。
關鍵時刻，他們就敢站出來，不懼犧牲。
縱觀華夏數千年曆史，無論是晉朝末期的五胡亂華，還是清末的八國入侵，每當中華民族到了即將亡國滅種的危險境地時，總會有數不清的英雄站出來。
他們勇敢的保家衛國，犧牲生命也在所不惜。
這是刻在中華兒女骨子裏的血性與勇氣。
“金醫生，我相信你的願望一定可以實現。”周燦真心祝福他。
以後若是有能力，他很樂意幫一把。
“謝謝！”
金銘希對周燦報以感激的一笑。
“了不起的金醫生！了不起的夢想！今後有醫術上不懂的，隨時可以來問我。”許醫生也被金銘希感動了。
朝他豎起大拇指。
“一定！謝謝您！”
金銘希重重點頭。
“嗬嗬，金醫生的想法確實很偉大，隻是我認為這些事讓那些更有能力的人去做會好。反正換成我的話，肯定不幹這種傻事。”
陸醫生並不認同金銘希的做法。
“也許吧！有些事，必須有人去做。我也知道我的能力有限，不過哪怕隻是起個拋磚引玉的帶頭作用也是好事。”
金銘希的信念堅定，根本不為所動。
像陸醫生這種精致利己主義者，根本理解不了。
這時，又有病人推進來了。
“啊喲，啊唷唷，快點給我做手術吧，我快要死啦……”病人躺在推車上不停呻吟。
周燦聽這聲音，總覺得有些熟悉。
“你們兩人過去接一下！”
許醫生對周燦和金銘希吩咐道。
“許醫生，這位病人從早上就來了。她掛了腸胃內科的號，檢查後，發現是盲腸結石。於是內科讓她去外科肛腸科掛號做手術。她排了很久的隊，實在疼得受不了，聽別人說急診科不用排隊。於是跑我們這裏來了。羅勇醫生的意思是，能做手術就盡量給她做了。”
護士把大概情況介紹了一下。
大醫院因為知名度高，全國各地趕來看病的都有，求診人數特別多。
排隊是每位病人都要經曆的難熬時光。
甚至發生過病人因為排隊時間過長，最終來不及收治便死亡的案例。
推車上的這位女病人有點慘，在醫院內科、外科兩個科室轉悠了近一天，最終沒辦法了，隻得跑急診科求醫生收治。
急診科也不是說不用排隊。
病人的情況危急，可以優先搶救。
還有，急診科因為隻是一個緊急救助站，什麽樣的病人都得收，而且接診量巨大。這就造成了急診科博而不精的特點。
遇到一些有難度的病例，或者情況不緊急的，最終仍然會讓病人到專科醫治。
周燦從護士手中接過推車，低頭看向推車上痛得嗷嗷叫的女病人。
頓時就樂了。
怪不得聽聲音那麽耳熟呢。
這不是早上在門診大廳誣陷他是醫托的大媽嗎？
在醫院折騰一天，大媽臉上打的脂粉已經亂成了一鍋粥，頭發也是亂糟糟的。
看著像鬼一樣嚇人。
要不是周燦對她印象深刻，都險些認不出來。
“有家屬陪同嗎？”
許醫生問道。
大媽隻顧著喊痛，似乎沒聽到許醫生的問話。
周燦隻得重複一遍。
“主治醫生問你有家屬陪同嗎？”
大媽這回聽清了。
“沒有人陪同！我自己能簽字，已經簽了手術同意書，錢也交了。”
大媽病得這麽厲害，也不知道為什麽沒叫家人陪同？
“你這手術是二級手術，如果到專科做腹腔鏡更是屬於三級手術，沒家屬陪同不行啊！”許醫生一邊說，一邊拿過大媽的檢查資料查看。
這台手術能不能做，由他最終拍板決定。
坐診的羅勇醫生，隻能給出建議。
“這腸子都梗阻成這樣了，要是早點來醫院治療，可能都不需要手術！”
看過拍的腹部B超與CT片子後，他微微歎息。
盲腸結石其實就是糞石掉進了闌尾腔內造成的。
如果不嚴重，可以保守治療。
通過藥物能把結石排出來。
發展到了腸梗阻，甚至接近壞死的地步，那就嚴重了。
需要連著闌尾一起切除。
大媽一聽要找家屬陪同，顯得很為難。
她的目光看向周燦。
“小夥子，剛才聽你的聲音似乎有點耳熟，能摘下口罩讓我看一下嗎？說不定咱倆認識呢。”她心中肯定在想，要是與這個年輕醫生是熟人。
求求情，也許就不用找家屬過來了。
周燦摘下口罩，嘴角浮現出一抹戲謔笑容。
“阿姨你好！”
周燦早上就是這麽跟她打招呼的。
“啊……怎麽會是，是你？”大媽本以為這個年輕醫生可能是熟人，攀攀關係，說幾句好話，也方便得到照顧。
結果等到周燦摘下口罩，看清周燦的真容時，她不禁傻了眼。
真是冤家路窄，這不是早上那個被她罵成醫托的小夥子嗎？
“嘿嘿，這世界真小，咱倆又見麵了。”
周燦笑得格外愜意。
早上在門診大廳受了這個大媽一肚子鳥氣，現在她是病人，周燦是醫生。她估計想死的心都有了。
最擔心的還是周燦報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