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晚輩不知

中麓苑。

五大部洲的江湖來客,都被安排在滄海閣外的紫君山莊,五大世家分別住在淩雪殿旁的五座行宮。

隻有天一學院,可能是有妖族修行者的緣故,住在了距離淩雪殿最近的中麓苑。

回到住處,聞去道簡單讚賞了白雲生幾個後,就讓他們回去休息了。

暫歇一天,後天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慕容塵想慶祝一下開門紅,順便商量下一場的對策。項無間、易風嘯和暮成雪都沒有拒絕,唯獨一向愛熱鬧的白雲生沒有參加,獨自一個人回到了房間裏。

剛剛合上房門,白雲生便一個踉蹌,跌向前方,接著噴出一灘紫黑色的血。他立刻勉強催動業力,幻化了一個簡單的結界,隔住了房內的聲響。

屋裏,白雲生右手緊緊地貼在心口,忍著磨心的劇痛,顫巍巍地盤膝坐下,顧不上擦去一嘴的血,立刻將心神沉入體內。

今天與慕容慶的激烈一戰,將他血脈中的碧魂花毒激發了出來。他一直強忍著撐到了結束。

現在,白雲生借著長生劍的幫助,小心地運轉著業力,平息著體內沸騰不止的血液。

這碧魂花的毒性對經脈的傷害極大,所幸這次活躍的毒素並不算多,否則就不是吐幾口血的小事了。

業力在經脈中一圈圈緩緩旋轉著,慢慢地將擴散的毒逼出來。體內撕心裂肺的疼痛正在一點點減弱。

半個時辰後。

一滴紫黑色的血毒從白雲生天靈滲出,被業力包裹著浮在他身前。

噗!

白雲生又猛烈地吐了幾口黑血,緩緩擦去滿頭的汗珠和嘴邊的殘血,盯著眉前那一滴碧魂花毒,眉頭一皺,業力將毒水燒成了煙氣。

又休息了片刻,白雲生才扶著床沿站起來,右手一揮,將地上的兩灘血化成飛灰,撤去結界,房間裏又恢複了正常。

此時此刻,白雲生十分希望有一壇酒擺在麵前。

對於男人來說,酒是永遠的朋友,尤其是在受傷的時候。

但這屋裏清清淡淡,顯然不是有酒的地方。

白雲生隻好坐在椅子上,剛剛倒滿一杯茶,就聽見門外“咚咚”的敲門聲。

白雲生剛剛放鬆的神經,一下子又緊張起來。

敲門的人動作很輕,聲音也很溫柔。

“白大哥,你在裏麵嗎?”

是暮成雪。

白雲生懸著的心又落回原處,他深吸幾口氣,迅速理了理容儀,打開房門。

暮成雪筆直的發髻宛如一泓清泉流下,一雙無暇的瞳孔裏閃著洞察世事的聰慧。

“雪兒,你怎麽來了?不是在和大哥他們商議嗎?”

說著,白雲生拉過暮成雪軟軟的小手,就要請她進屋。

暮成雪鎮定的眼神裏飛過幾分緊張,卻沒有走進屋裏,她看著白雲生,說道:“大長老讓我來叫你。”

白雲生頓覺詫異,聞去道沒事找他做什麽?

難道是對自己今天的表現太滿意了,要單獨嘉獎他?

白雲生心裏浮想聯翩,嘴上卻並沒有多問,關上房門和暮成雪一起離開了。

不過,他那隻牽著暮成雪的手,直到到了聞去道的門口才依依不舍地放開。

短短的路上,暮成雪沒有拒絕白雲生的手心,反而感到了一絲甜蜜,這是以前她從來沒有體會過的滋味。

但是,這淺淺的甜蜜後麵卻又藏著深深的不安,讓暮成雪心裏莫名地升起一陣煩躁。

暮成雪不自然地收回小手,像往常一樣,淡漠道:“你進去吧,大長老並沒有叫我來。”

白雲生獨自走進了閣樓。

樓上房間裏,玄冰鋪設的地麵陰涼陣陣,把裏麵華麗的裝飾凍了三分寒氣。

“這滄海閣也不給人安排個好住處。”

白雲生在心裏抱怨著,已經看見了聞去道三人,但那第三道青衣身影卻不是劍辰。

白雲生向聞去道和天機老人行禮,沒有搭理那個陌生人。

天機老人笑眯眯地介紹道:“白雲生,這位是白家家主,水雲天掌門,白青。”

白雲生這才把目光投了過去,行禮道:“晚輩白雲生,拜見前輩!”

白青沒在意白雲生的態度,慢慢地捋著那幾根並不茂盛的青須,點點頭,沒有說話。

天機老人繼續道:“雲生,白掌門有幾個問題想問你,你要如實回答。”

白雲生點了點頭,剛要說話,卻看見天機老人那神秘莫測的笑容,似乎在向他傳遞什麽信息。

白雲生一點即透,說道:“是,我定當知無不言。”

白青幹咳了幾聲,眼光變得溫和,不緊不慢道:“雲生小友,老夫聽聞你知道我派無上寶典易水經的下落,不知是否屬實?”

其實在剛才,白雲生得知此人是白家家主後,就猜到了他要問什麽。

他當然不清楚易水經在何處,就算自己腦海裏那些莫名記憶是出自經書,但白雲生也無法給出答案。

“按規矩,易水經應該在白鷺洲前輩手裏,這家夥應該比我更了解。怎麽還來問我?”

白雲生在心裏暗忖了一會兒,回答道:

“晚輩不知。”

白青依舊不急不慢,善意道:“可據我門內弟子所言,小兄弟曾揚言易水經不在水雲天,這可是真的?”

白雲生不假思索道:“我的確說過,不過那隻是為了激怒對手,為了贏得比賽隨口說的。”

白青聽著白雲生話,眼中的好意漸漸褪去了顏色,嚴肅道:“那你今天在天池上施展的刀法,還有在天一學院中識破的婆娑連木陣,又是緣自何處?”

白雲生目光垂地,絲毫不在意白青的態度,淡淡道:“是我在小彌天裏看到的。”

“簡直信口雌黃!”白青一把拋開麵子,逼問道,“你今日所用的刀法名叫天地連理刀,乃是易水經中所載,我白家不傳之密,怎麽可能出現在天一學院!”

麵對白青的咄咄逼人,白雲生顯示出了他“不畏強權”的一麵,仍舊淡定道:“不信,白掌門可以去看看。”

一看火要起勢,聞去道大笑一聲,折中道:“白掌門,我看此事必有蹊蹺,還是從長計議的好。”

白雲生第一次覺得聞去道粗魯的聲音很悅耳,這句話仿佛一場冰雨,澆滅了白青威逼的怒火。

白掌門起身離開時,臉上的不悅就像燒幹的燭淚,已經快要滴到了地上。

白雲生的話跟沒說差不多,而且還惹來了一肚子火氣,今晚真是得不償失。

“小兄弟,我水雲天在天池恭候。”

白青留下一句不冷不熱的狠話,拂袖離開。

白雲生卻忍不住笑出聲來。當然,有嚴厲的聞去道在,他也沒笑得太過分。

“白雲生,此事你不必多慮,回去好好養傷,準備後天之事。”

天機老人一句話把白雲生打發走了。

等他下樓,天機老人剛剛的笑容瞬間化為烏有,一臉嚴肅道:

“這白雲生真不簡單。大哥,你可認出他用的那把刀?”

聞去道重重地點了點頭,似乎是回憶起了什麽,說道:

“登極之路時我未及詳看,沒有發覺。今日天池一戰,應該不會錯。當年在封魔島,它的主人是飛廉妖王幽鴻,想不到竟落到了白雲生手裏。刀裏的妖魄應該還沒有覺醒,否則他們幾個也不會沒有發現。”

天機老人道:“身負滄溟,此子真是令人難以捉摸。”

聞去道親自體會過滄溟的神威,又點點頭,慎重道:“天機,白雲生用的招式,真是出自易水經?”

天機老人半信半猶豫道:“看白青的態度,應該沒錯,但白雲生說不知道經書下落,並沒有撒謊。”

聞去道思索著,說道:“或許隻有找到白鷺洲,這個問題才會迎刃而解。”

“看來這是天意啊!”天機老人一聲長歎,笑道,“算算日子,白鷺洲應該也已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