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冷羅刹

翩若驚鴻,宛若遊龍。

此時此刻,白雲生正對少女的側麵,朦朧的水霧中,一雙瞳孔瞬間放大,恨不得把整個女子都裝進去。

隻見那澈藍色的長發輕柔而順,宛若一片流雲披在她身上。完美的側臉下是一片純純的雪白,從脖頸一直延伸到凸起的荷尖,沒入清澈的潭水中,雲霧繚繞的水中倒映著兩輪朦朧的圓月,一顫一顫。

此情此景,白雲生早已看得呆了過去,傻了過去,就快要暈了過去。不知不覺,隻覺兩道溫熱的東西流過嘴唇,流進嘴中,鹹鹹的,暖暖的。

他完全沒空理會橫流的鼻血,口中卻是忍不住低聲喃喃道:“好美……”

突然。

“誰!”

少女一個轉身,左手擋住胸前的春光,一道冰刃破空忽來。

“啊!”

白雲生剛要逃跑,慌亂間,抓住山岩的雙手一滑,整個人滾落下了山丘。

他還沒來得及站起身,漫天的冰雨不分青紅皂白地砸了下來。

白雲生暗罵一聲,眼見無法躲閃,即刻拿出九黎玉,祭出五彩結界罩在周身,接著便是一陣猛烈的冰塊撞擊聲。

片刻後。

除了白雲生半躺的一圈草地無恙,其他地方已經釘滿了白色的冰刺。

跑!

這是白雲生腦子裏湧上來的第一個念頭。

可他膝蓋還沒舉到頂,眼前忽有一抹陰寒的藍光閃過。

白雲生打了一個深深的顫栗,一把淺藍色的長劍已經抵在了他的喉嚨。

劍鋒寒氣逼人。

白雲生嚇得連口大氣都不敢喘,生怕一不小心那鋒利的劍芒把自己給割喉了。

此時的他才看清楚持劍的人兒。

隻見這女子身上披著一件淡藍色的宮裝,身上的水還未幹,肩上的藍紗緊貼在粉嫩的皮膚上,修長的雙腿勾勒著婀娜的身姿。

白雲生原本已經止住的鼻血又滾了下來。

女子瀑布一樣的長發下,是一張傾國傾城的臉,上麵嵌著無瑕的瞳孔、高高的鼻尖、粉色的櫻唇和不太尖的下巴。

不過此時這張不可方物的絕世容顏上卻掛滿了攝人心魄的冰寒。

“是你!”

冷麵女子似乎認得白雲生。

在白雲生火辣辣的“注視”下,女子眼中冰冷的殺意又淩厲了幾分。

白雲生腦海飛速旋轉著,回想著眼前女孩的樣子,可心神緊張之下,來來回回竟沒找到合適的。

不一會兒,白雲生小心翼翼地咧開嘴,小心翼翼地舉起手,小心翼翼道:

“美女,剛剛我隻是路過,路過。”

白雲生似乎害怕女子不相信他的話,重複了好幾遍。

“我真的隻是路過,請你相信我。”

好像多重複幾遍,白雲生心中的驚怕就能少幾分。

“不對,我好歹也是個黃魄境加小營位的修行者!我怕她什麽!她還能吃了我不成!”

白雲生終於想起來自己還是個修行者,壯起來的膽子,向後移了移身子,離開了一點劍芒。

可女子的劍立刻向前刺了幾分,又貼上了他的咽喉。

白雲生深吸一口氣,嬉皮笑臉道:“美女,我們見過嗎?這把劍好熟悉啊,好像在哪見過,你也是江湖中人吧,說不定我認識你師父啊……”

藍發女子聽著白雲生的話,看著他臉上已經幹了的鼻血,無名肝火“噌”的一聲又漲了幾丈。

“無恥!”

女子咬牙切齒,恨恨地吐出兩塊寒冰。

手中的劍猛然刺出。

已有準備的白雲生運起業力,七殺步晃動,躲開了鋒利的劍鋒,身體已離開了女子三丈開外。

“你別動手啊!我真的什麽都沒看見!”

白雲生畫蛇添足、欲蓋彌彰的解釋,換來的是急如雨下的劍花。

他看著女子怒不可遏的眼睛,忽然腦光一亮,一邊躲閃著,一邊喊道:“我想起來了,你是涼州的那個女孩!”

白雲生腳下的七殺步加了一分力道,躲得遠遠地,繼續道:

“你是神武行地字一號的客人,那時候你帶著麵紗,但你的眼神和這把碎痕劍不會錯!你是薛家的人!”

女子沒有否認,也沒搭理他。

隻有碎痕劍藍色的劍芒切割著草葉和空氣,不停地殺來。

“喂!你這人怎麽不講理?我都說過是路過了,不是故意的!”

白雲生年輕氣盛的心裏頓時也煩了起來。這冷豔的女子,完全不講道理。

他那簡單輕佻的大腦當然不會明白,女子此時心中的羞憤足以將他燒成骨灰,然後再燒三遍。

再說,這世間又去哪裏找講理的女人呢。

況且就算論理,江湖上來十個人,絕對會有九個人認為白雲生一點理都沒有。

幾個回合過後,白雲生幾番忍讓,身上已多了幾道傷口,傷口中的陣陣陰寒襲上心頭,擦著了白雲生的憤怒。

“喂!你再逼我,我可不客氣了啊!”

女子完全沒聽到他的話,藍色的劍雨嘩嘩落下,完全是一股拚命的架勢。

“別怪我!”

七殺步晃動,白雲生重複地化出七個幻影,躲閃著女子的劍招。

這是他修為突破後的驚喜發現,可以多次使用七殺步第二層,一人化七影。以前他的業力還無法支撐如此強的消耗。

一時間,無數的幻影圍著女子不停地旋轉、消失、重現,眼花繚亂。

白雲生仍舊在躲閃,沒有出一手殺招,也沒有絲毫褻瀆之意,但卻讓女子更為惱火。

女人生氣的時候,判斷力基本為零。

如此多的幻影,一時間讓這女子方寸大亂。

可白雲生無意的招式,卻讓女子誤以為是在調戲她。

“卑鄙!”

女子咬碎了銀牙,停止了攻擊。

嘭!

碎痕劍狠狠地飛出,沒入一根樹幹中。

幻影收斂,白雲生站在女子對麵,一臉正色道:“如果我猜的不錯,你就是滄海閣宮主的關門弟子,冷羅刹,薛冰。”

在來巫雲山之前,白雲生幾個已經了解了五大世家可能出現的對手,這位冷羅刹就是其中的一個勁敵。

女子身上的水漬已經幹透,氣得身體仍在顫抖。

她沒說話,算是默認了自己的身份。

薛冰看著白雲生,冷豔無比的臉上忽然眼圈泛紅,**出了一朵淚花。

她咬著薄唇,俏鼻裏擰出一聲淺淺的哽咽。

不知為何,此時的白雲生心裏頓生歉意,他感覺這是薛冰對他無聲的譴責。

即便這一切真的是發生於偶然。

白雲生收起滄溟,十分尷尬道:“薛··冰··冰,我是在山上滑雪,不小心滑出了雪道,掉進了這個山穀,剛剛我真不是故意要看到的。不不,我什麽也沒看到,什麽也沒看到。”

白雲生對於這種越描越黑的事情,顯然沒有任何經曆,頓時眼睛口鼻手腳全都失了措。

薛冰裹了裹披在身上的宮衣,一臉鄙視地看著白雲生,冷冷道:“你還能找一個更荒誕的理由嗎?”

不知為何,她心中的怒火在白雲生道歉的那一刻已消了大半。

她還能怎麽辦呢?

薛冰把將要流出的清淚咽了回去。

白雲生看著發呆的薛冰,仍是束手無策,隻好輕輕喚醒了沉思的佳人:“喂!喂!”

薛冰抬頭看著白雲生,冰涼的目光裏藏著一抹複雜之色。

......

正當白雲生在神秘山穀裏逍遙恣意的時候,暮成雪四人卻在漠州城裏心煩意亂。

他們已經找了半日了,依然沒有白雲生的消息。

要在白茫茫的雪山中找到一個人,難度確實大了一點。

最後,項無間不得不把這件事稟報了三位長老。

聞去道聽後,當即麵沉如鉛,本就難看的臉色上,又鍍上了一層難看,明晃晃地寫著“發飆”兩個字。

“混賬東西!大賽在即,明日就要出發滄海閣,你們還有心思去玩?!”

聞去道的神態和他張狂的紅發一樣彪悍。

他這人本就脾氣暴躁,性情耿直,此時話裏的每一個字,都蓄滿了他的憤怒。

項無間四人隻能默默低頭不語。

隻有暮成雪清冷的臉上掛著一絲焦慮。

如果白雲生在其他地方不見也就算了,可這裏乃是滄海閣腳下。

登極之路上白雲生斬殺了滄海閣五名弟子,依照薛家在江湖上的名聲,是絕不會善罷甘休的。

白雲生在此時、在這裏消失,簡直是個糟糕透頂的消息。

劍辰長老和天機老人早就習慣了聞去道這個樣子,任由他大罵特罵完之後,才稍微緩口氣,做了明日的部署。

天機老人道:“此事你們不必介懷,明日隨大長老和四長老一同上山,我會找到他。”

天機老人溫和的態度與聞去道簡直形成了鮮明比對。

還是和善的老頭好,項無間在心裏悄悄想著。

入夜。

漠州城的夜晚格外安靜。

城裏燈火通明,但出行的居民卻不多。偶有幾聲馬車的嘶鳴,飛快地掠過街巷。

暮成雪站在窗前,望著窗外,遠處的燈火,一閃,一逝。

北靈高原的夜很低,很低。

滿天繁星匯成一條條星河,光芒四溢。

涼涼的晚風從巫雲山上吹來,帶著雪山的氣息,讓人神清氣爽。

暮成雪用隻能自己聽見的聲音,迎著風自語道:

“你到底去哪裏了?”

“你可千萬不能有事。”

一城,一夜。

一窗,一人。

一影,一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