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透視畫圖法

老李家鐵匠鋪內,一個皮膚略微有些粗糙的中年男子此時正兩眼放光的看著自己手上的圖紙,麵帶笑容。不時,他還點點頭,似乎發現了某些有意思的事情。

稍傾,中年男子才出言問道:“明遠?這圖真的是你設計的?”

他麵帶疑惑,有些不信。

在他眼中,路明遠隻是一個平平常常的書院學子而已,或許有些才智,能教小孩子識字,但是對方又不是專業的能工巧匠,或者墨家弟子,怎麽會設計出如此標準的圖樣。

他倒不是對這圖紙上麵記載的犁鏟感到驚奇,而是意外這圖紙上的圖樣所顯示的製圖功底。這不像是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年輕人能畫的出來的。

哪怕這個人是自己看著長大的侄子,他也不信。

據這中年男子所知,就算是昌豐城中,會用這種透視法畫圖法來畫工件結構圖的鐵匠都不多,也就五十個左右。更別說畫的這麽精準的,那更是少之又少了。

所以,他的神情之中充滿了懷疑。

“李叔,這真是我畫的。我哪能騙你啊?你可是我親叔。”

路明遠沒想到自己李叔看到圖紙的第一眼,驚奇的居然是這畫圖的方法?

這畫圖方法有什麽可稀奇的?不是很常見嗎?《耒耜經》上,《天工開物》上,都是這樣畫的。

喂,重點是上麵的工件好不好?

路明遠感覺自己李叔搞錯了重點。

不過,這點還是要解釋一下,“李叔,為了準備這張圖紙,我可是專門跟青山書院的利宏遠夫子學過‘透視畫圖法’,所以……”

“利宏遠夫子?哦,這就難怪了。”

聽到利宏遠夫子的名字,李叔這才了然。他知道利宏遠是青山書院的一名墨家墨者,會這門畫圖方法也是理所當然的。

不過據他所知,這‘透視畫圖法’根本就不在低級書院的教學範疇之內。

書院的學子想學的話,隻能誠心請教,而且還得得到書院的夫子的允許,這才可以。

不過一般情況下,沒有多少學子想學這個,也沒有幾個夫子想教這個。想必,自己的侄兒路明遠便是一個幸運兒吧。

想通了這些,李叔,也就是李福洪有些感慨,要知道他當年可是用了不少軍功才學會這‘透視畫圖法’的,沒想到路明遠年紀輕輕的就能熟練運用了。

可惜這小子根本不可能來和自己學打鐵,要不然他李福洪還真有可能會教出來一個大師級鐵匠。

和侄子路明遠相比,自己家的那個小子可就差遠了,教了這麽些年,也沒學會?

哎!

李福洪瞥了一眼站在旁邊的傻兒子,莫名的有些生氣。這小子也不知道給自己長點臉,笨的跟頭豬一樣。

要不是對方跟他李福洪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他都要懷疑這家夥是不是自己的種了。

他李福洪的兒子怎麽可能這麽笨?

旁邊本來無所事事的李鐵柱突然感覺有些不對,他抬頭看到自己父親那氣憤的眼神,不由自己的摸了摸後腦勺,感覺有些莫名其妙,他不知道自己哪裏又惹老頭子生氣了?

怎麽突然發火了?

對於李叔的驚訝,路明遠倒沒覺得什麽,他沒覺得自己會‘透視畫圖法’有什麽稀奇的。

記得前世上大學的時候,有一門課程叫做《工程製圖》,或者也叫《CAD製圖》,裏麵專門講解了工程圖樣的繪製和閱讀。而且畫法多種多樣,有投影法、多麵正投影圖、投影變換、截交線和相貫線、展開圖等等。

這一世的‘透視畫圖法’,隻是相當於另類的投影法而已,至於其中的差別,也就是標注的方法不一樣而已,其他都大差不差。

所以,學習這個的時候,路明遠上手很快,就和複習一樣。

記得他當時跟利宏遠夫子學習這個畫圖方法的時候,還得壓著自己的學習進度,免得被對方當成妖孽來看待。

哎,他路明遠也不容易啊!

就在這時,李福洪斜眼掃了兒子李鐵柱一眼,

“你鐵柱哥已經跟我學了三年了,如今也隻學會了看圖,至於畫圖……哎!”

說著,他搖了搖頭,似乎對自己的兒子學會畫圖這件事,沒有絲毫的信心。

對此,路明遠則感覺到很意外,看李叔的樣子,這畫法學起來應該很難?

不過不對啊!

這《工程製圖》應該很簡單才對。路明遠記得當時他也隻是將書本看了幾遍,就了然於胸了,這門課基本上沒啥難度。

怎麽會學了好幾年都學不會?

難道……

路明遠飽含懷疑的看了還杵在原地的鐵柱哥一眼。自己鐵柱哥的腦子應該~正常著吧。

此時,李鐵柱驟然感覺屋裏的氣氛有些怪異,他有些不自在,一會兒看看自己父親,一會兒看看自己的玩伴,如今這三個人中間,隻有他自己一個人不會這畫法,難道自己真的有問題?

想到此處,李鐵柱也開始懷疑自己的智商了。

猛地,李鐵柱打了個寒顫,他趕緊將自己這種想法扔到一邊了。

他李鐵柱明明正常的很,哪有什麽智商問題?

他可不能自我腦補。

另一邊的路明遠可不知道他鐵柱哥此時心裏的想法,他一直在想,造成這種差別的原因是什麽?

某一刻,靈光閃動,路明遠突然想明白了自己之所以那麽容易學會《工程製圖》的原因。

這應該是自己學這門課程以前所打下的堅實基礎,他有初中加上高中的六年幾何基礎,再加上多年學習所培養出來的科學思維,閱讀能力,理解能力,所以才會覺得《工程製圖》容易。

沒有這些的話,自己應該也和鐵柱哥一個樣子。

困頓數年,甚至數十載,企圖一朝得悟。然後,每次都是滿懷期望,但卻失望而歸。

在路明遠和李鐵柱兩人胡思亂想的時候,老李家鐵匠鋪的老板兼大師傅——李福洪,則在認真的看著手上的圖紙,分析著自己能不能將上麵的工件完美的打造出來。

自己侄兒來找自己,那是信得過自己,自己可不能讓對方失望。

片刻後,李老板微微有些失望的放下了手中的圖紙。

本來按他想來,能配的上這‘透視畫圖法’的,最次也應該是一件看起來頗為珍貴的物件,結果他分析來分析去,這居然真的隻是一件普通的犁鏟。

雖然,它和普通的犁鏟有些差別。

首先,這犁鏟表麵的角度和平常的有些不同,也不知道為什麽這麽設計?

再一個,犁鏟後麵還有很多小孔,像拉環一樣的設計,也不知有什麽用處?

還有就是一些其他的小區別,比如犁的各部位的形狀也稍稍和平常的有些不同;圖紙上麵畫的是一對犁鏟,各超一個方向……

李福洪其實也看不出做這些改動的必要。不過路明遠已經明說了是改造農具的,他也就不便多問了。

這是這個行當的規矩,他可不想犯。

就算兩家的關係再親,他也不能問。要不然會將兩家的關係弄僵的。

不過打造嘛,還是可以的。

“明遠,叔這裏可以打造,你大後天來取就行。”

得到李叔肯定的答複,路明遠心中鬆了口氣,他就怕對方嫌麻煩,不想接這活。

手工業時代,完全按照圖紙加工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特別是打鐵方麵,要不停的回爐重做。再說就算做好了,也收不上高價,所以很少有人接這活的。

所以呢,路明遠也沒去那些生人的鐵匠鋪,而是直接來到了自己父親生前的好友李叔這裏。

到時候自己嘴甜一些,多叫幾次叔,就可以搞定了。

如果還不行,那自己就得拉著景致來哄哄嬸子了。

還好,或許是看在親朋好友、鄰裏鄰居的份上,也或許是其他什麽理由,李福洪直接了當的答應了路明遠,沒讓他有使其他手段的機會。

“李叔,那~多少錢?”

李福洪猶豫了片刻,“你給十兩銀子就行了。”

旁邊的李鐵柱聞言,剛想努嘴說話,結果被李叔瞪了一眼,又給憋回去了。

路明遠見狀,便知道李叔給自己的價格過於低了。

其實他之前也了解過行價,知道這十兩銀子還不夠打造的成本和人工費,或許李叔是將他自己的人工費給除掉了,這十兩銀子估計剛好夠學徒的工錢和鐵礦石的成本。

既然知道了這些,路明遠當然不能讓李叔吃虧。

自己現在已經麻煩對方了,哪還能讓對方吃虧,這有違他做人的原則。

“李叔,你就按照行價收吧。要不然侄兒都不好意思來了。”

李福洪其實也知道自己這侄兒這些年辦了個小私塾,應該也不差錢,但是他一想到自己當年的好兄弟路信和崔穎夫妻倆撒手人寰之後,丟下一個孩子這麽多年,便頓覺心裏發酸。

自己搬離桂花巷之後,兩家便很少來往了。他總想……

兩人一陣推辭之後,路明遠丟下價值三十兩銀子的銀票,便大步走出鐵匠鋪。

徒留李家父子在原地沉默。

須臾,李福洪歎了口氣,“鐵柱,你說你倆從小一起長大的,怎麽差這麽多?”

李鐵柱也不說話,直接轉身就往後院走去。

他家老頭子過一段時間就把自己和其他人比,對此,他早都已經被打擊習慣了,這次不同的隻是比較對象是路明遠罷了。

另一邊,走出鐵匠鋪後,路明遠便準備奔往下一個目的地,今天他要把自己設計的那些新犁部件全部分發下去,等過幾天再一起組裝測試。

至於給李叔的那三十兩,這倒是不貴,和市場價格差不多。

這一世,一兩銀子一百文,購買力大約相當於一百塊錢,也就是一文一塊錢,一文錢一個大肉包子。

三十兩的話,打造一對新的犁鏟,大約花費在三千元左右。

這其實已經很便宜了。

手工打造,而且還必須按照圖樣來。上一世有這些要求,你不花個萬八千的,估計都沒人理你。

路明遠猜測,這一世之所以這麽便宜,也是因為大家都是手工製作,所以手工費就沒那麽貴了,不像上一世,鐵匠少,自然物以稀為貴。

其實,如果路明遠買平常的那種普通犁鏟的話,一個也就五兩左右,大約五百塊錢。

如果算上手工打造的話,其實也挺便宜的。

他這次算是專門訂製,所以價格自然要貴一些了。

搞定了最重要的犁鏟,接下來的犁箭、犁轅、犁梢、犁評等等,路明遠拿著圖紙找了家木匠鋪,一次性便搞定了。

他對這些部件倒是沒有做多大的改變,所以也不用分幾個木匠鋪分別訂做來保密了,一個就可以了。

其實要不是要用這些來讓別人看起來自己確實是在做研究,他直接都不用這麽麻煩,直接在腦海中就可以了,到時候設計好神通,再修改就是。

辦完事後,正想回家的路明遠心中一動,腳下不由自主的走向了景家酒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