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涼山禦龍衛

大慶王朝。

禦龍衛涼山總部,清明,煙雨蒙蒙,陰冷而悲涼。

營地下馬碑前,兩名力士身披一尾魚皂袍,內著勁裝皮甲,腰懸雁翎刀,看著被灰蒙蒙雨幕遮蔽的天地雙雙歎氣。

“又到清明了,新一批學員要送來了吧?希望別引來妖獸咯。”一名力士伸著腦袋不斷眺望遠方。

另一名力士往地上啐了口濃痰,嗤笑著說道:“妖獸?瞧你這慫樣。這是哪?禦龍衛之涼山總營,莫說是妖獸鬼物,你看那妖族敢不敢靠近?”

說著,這力士指了指隱沒在涼山山頂的一抹紅光。“看到沒,那可是三任指揮使大人合力設下的蝕月三殺陣,任何妖魔鬼怪但凡敢靠近,立即就會被絞殺,魂飛魄散。”

最先說話的力士不由縮了縮脖子,禦龍衛的指揮使每一任都是凶名遠播的恐怖存在,現任指揮使皇甫鬆上任不過兩年,死在他手上的世家門派已經超過二十餘門。

雖然最後查證都和妖族魔門有些瓜葛,但動則滅人全家的狠辣早已深入人心。

“誒,可惜我天資有限,快滿二十了,才將我禦龍衛築基的《玄元功》突破到第六層,也不知多久才能成功開辟丹田,孕生真氣。到那時混個校尉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另一名力士一聽,頓時笑了。“還突破第六層,別被見習營裏那些家夥趕超就不錯了。據說現在裏麵有幾個尖子天資可是異常的好,很快就能脫離見習身份正式加入禦龍衛。”

“是啊,沒有資質的哪裏還會送到這裏來,都是我們這樣舍了性命才混的半個職位。能到見習營的都是各豪門望族的旁支子弟和軍功之後,每年都能冒出不少天資不俗的尖子。一旦成功修習出真氣立刻就能脫離見習身份,加入禦龍衛立刻就是小旗官,可比我們這些苦哈哈熬資曆強太多了。”

“嗬嗬,我可不去見習營,那就是一個地獄,和死囚有什麽區別……嗯?那是馬車?新人終於來了!”

聽到遠方煙雨裏傳來的軲轆聲,兩名力士頓時閉嘴,不敢繼續閑聊,整理身上的皂袍後握刀越過下馬碑攔在道路中間。

灰蒙蒙的煙雨中,一輛輛馬車吃力的順著山道攀爬而上,顛簸的山路讓整座馬車發出咯吱咯吱的異響,總感覺下一刻就要散架一般。

沈翎疲憊的坐起身子,強忍著背部陣陣酸痛,透過馬車朝外麵看去。

前方群山如同刀刃一般直聳入雲,陡峭而巍峨,最前的一座山峰稍稍矮小,從側麵望去猶如臥虎嘯天,氣勢磅礴。

這是虎嘯崖,禦龍衛見習營所在之地,看來是到了。

“都給我醒醒,你們這群養尊處優的廢物!”

有聲音響起,隨之而來的是一連串皮鞭抽打的空響聲,沈翎轉過身,冷漠的看著馬車旁一名身形消瘦,留著一撇小胡的獨臂男人。

伴隨著馬車的緩緩停下,一群披頭散發,衣裳襤褸的望門子弟迷茫的從馬車緩緩下來。

曾經都是不碰陽春水,不聞人間苦的公子哥,眼下看起來比乞丐還不如。

長時間的久坐加上一路顛簸和各種特殊待遇,讓每個人臉上都寫滿了疲憊。

沈翎抬頭看了看四周,來時三百二十三名見習學徒,到這還能站著的,不到百人。這一路既是旅途也是考試。

雖然駐守下馬碑的隻有兩名力士,但隨行護送的校尉軍官們卻不敢絲毫不敬,點齊人數後靜靜的等著見習營的人出來。

約莫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一名手持紙筆的老者緩緩走來,在兩名力士的協助下,仔細校對見習學徒的信息。

很快來到沈翎麵前,老者看了下手中的文書,冷冷的上下打量著沈翎。

“沈翎,幽州軍屯騎校尉沈君山之子。因父戰功卓越,陛下特賜男爵爵位,為大子沈翎前途放棄爵位換取禦龍衛見習特訓營機會。嘖嘖嘖,每年都有這些個可悲之人想要翻身,老老實實做個富家翁不好嗎?”

老者用毛筆沾染朱砂,將文書上沈翎的名字重重的畫了個圈。很顯然,他不覺得身材消瘦的沈翎能成功走出見習營。

“跟上吧,去見習營。”

沒有任何給沈翎解釋的機會,兩名力士用刀鞘狠狠砸在他的背脊,火辣辣的刺痛讓他忍不住悶哼了一聲。

禦龍衛對外狠辣,對內的態度更是凶狠,一旦逮住企圖背叛或者傷害禦龍衛的家賊,昭獄三十二道天罰刑法足夠讓所有人後悔來到這個世界。

而見習營本身就是為了培育精英種子的地方,要想人前顯貴,就要人後受罪,沒去過地獄,怎麽知道地獄有多恐怖?

相對的,一旦從見習營畢業出來,飛黃騰達隻是時間問題,更重要的是,很容易進入某些特別人士的眼中,無論是對官途還是日後的修行都有著不可替代的作用。

哐當,哐當...

隨著山道大門緩緩打開,沈翎跟著三人來到虎嘯崖下的一處大峽穀中,峽穀裏亂石嶙峋,一抹瀑布如同劍開天門,從虎頭位置飛落而下,砸落進碧湖中,驚起成片雪白的水霧。

而岸邊,則排列著零零散散百來座茅草屋。

“朱總旗,這是陛下親審的文書,路上淘汰了大半,剩下的都在這了。已經點明正身,沒問題。”

兩名力士將一眾人帶到湖邊唯一一座木樓前,這裏早有一位中年總旗站立在那。

有些絡腮胡,麵部黝黑,看起來十分粗獷,特別是那雙眼眸,半開半合間讓沈翎背脊一陣發涼,猶如被山間惡虎盯上一般。

不同力士的穿著,這位朱總旗的皂袍上還繡著二尾龍魚,陽光下依稀能看到龍魚刺繡上閃耀生輝的鎏金絲線。

龍魚服,見官高三級,見王可免跪拜禮,乃是大慶武宗皇帝欽賜禦龍衛之榮譽,隻尊皇命,不問朝事。

而禦龍衛的編製共分十階,拋去不入流的力士和校尉,這總旗不過是底下往上數的第二階職位而已。

這朱總旗就是負責看管見習營一眾學徒的負責人,周身真氣鼓**不息,已經成功開辟丹田並貫通十二正經,體內真氣猶如猛虎下山,勢不可擋,乃是正兒八經的三流高手。

那兩名力士見到朱總旗後,腰背就從未挺直過。

大慶王朝建立千年,雖然曆經磨難,戰火飄搖,詭異頻發,但人口依舊達億萬之多,其中武林人士更是數以千萬,然而多少武者連築基都邁不過。

平均每百人才有一人成功築基,至於開辟丹田,凝練真氣的更是少之又少,能達到三流境界的高手即便是在禦龍衛這等機構中也不過千餘人而已。

若是放在普通的武林宗門裏,也能算是一有頭有臉的大人物了。

朱總旗隨意瞥了眼文書,沒有任何校對的意思,淡淡的說道:“我知道了,你們可以走了。腳步虛浮,精神萎靡,玄元功讓你們練成這樣真是丟人,滾!”

兩名力士微微一愣,頓時滿麵通紅卻不敢有一絲異言,忙不迭的彎腰行禮告退,走時腳步都有些錯亂。

禦龍衛內,階級森嚴,莫說朱總旗隻是教訓兩句,即便出手他們也隻能忍著,自認命不好。

岸邊,一座滿是餿味的茅草屋內。

哐當一聲,沈翎終於忍受不住數日未休的疲憊,也顧不得地上灰塵一屁股坐下,小心的脫去腳上的布鞋,忍不住狠狠抽了口涼氣。那鞋底早已磨破,和腳底板幾乎黏在了一起,這一脫落頓時撕扯下一大片的皮肉,傷口鮮血淋淋。

帶他來的小廝完全不理會,隨手將兩本書扔在地上冷漠的說道。

“每日早上,朱總旗會演練《玄元功》前七層的要點。用過午飯後你就要進山捕獵,不管你用什麽辦法,要交足每日每品級相對應的份額。每日狩獵數量不合格者,賞鐵鞭十下。”

“新人有五天休養時間,用這五天時間背好《百草經》,免得死在滿是毒蟲的山裏。算了,每年都有像你這樣的公子哥,最多的也就撐過一個月。”

小廝說罷,轉身徑直離開,一時間茅草屋內隻留下不斷喘息的沈翎。

“公子哥?翻身?哈哈哈,真是諷刺。別人前來是為了搏一前程,我卻是用爹畢生性命搏來的爵位換取苟活下來的機會……”

沈翎雙手用力握緊,並不尖銳的指甲卻生生在掌心出嵌出幾道鮮明的血痕。

“玄名。遲早有一天,我殺回上京!”

沈翎盯著地上的《玄元功》和《百草經》死死的咬住發白幹裂的嘴唇。

往日一幕幕閃過心頭,隻因為沈翎救下了被玄名等門閥子弟當作人畜獵物的小女娃,他竟然設計差點讓沈翎死在妖魔手中,事情敗露還倒打一耙,隻是簡單的一句話,所有人都站在了他那一邊。

“我玄名何等身份,國師之後,陛下親賜小國師之名。我要殺他,何須誣陷。”

話很難聽,但也很真實。

若不是老爹沈君山想方設法用爵位換來了這次機會,沈翎早被玄名等人給玩死了。

“禦龍衛的《玄元功》乃是天下一等一的築基功法,既然文無法存活,那就用拳頭狠狠鑿開一條生路。”

想到這,沈翎咬牙忍痛緩緩坐下,輕輕的翻閱起書冊。

“福禍相依誰又能說得清,我沈翎兩世為人,原本以為能做個閑散大夫,舞文弄墨名震大慶,現在看來是我錯了。弱肉強食的世界,拳頭才是真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