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回 下棋相讓怒火燒

梅還空道:“這麽多年我教授你學業,教你為官從政,教你兵法韜略,卻從來沒有指點你的修為,今日你陪我前去下棋,我將此劍送給你。”

白禹開大惑不解,道:“你去下棋,我隻不過是陪同,根本沒有起到任何作用,可以說是可有可無,我實在想不明白你為何要帶我前去,又為何會贈予我此等神劍。”

“你我師生一場,你又即將出任天懸王,我以此劍贈你,是祝賀你升任王爵。再者,你此刻修為較弱,若無神劍在身,恐有危險。”梅還空道。

“多謝。”白禹開點點頭,他知道梅還空所言是發自內心地關心他,這麽多年來梅還空就像是一個慈愛的長輩,對他極為關照,他的心中既溫暖又感動。

但隨後,白禹開又搖了搖頭,道:“我知道你說的是真話,但你並沒有告訴我全部的真相。”

“你認為我隱瞞了帶你前去下棋的目的?”梅還空問。

“是的,你肯定隱瞞了。”白禹開說著舉起了手中的破濁劍,仔細端詳著劍身,又道:“此劍居然名曰破濁,與你對弈的又是道濁仙人,你該不會要對付他吧?”

梅還空完全沒有被他看破心思的驚訝,眼中現出厭惡之色,臉色十分凝重,沉思片刻之後道:“此人修為強於我,才華勝於我,就連下棋都贏過我。”

白禹開愣在原地,這是他第一次見到梅還空如此懊惱,也是第一次見到他自認不如別人。這個外表灑脫,內在自負的聰明人,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挫敗。

白禹開清楚梅還空的內心一定充滿著痛苦,安慰道:“你也不是什麽都不如他,至少你下棋贏了他。”

誰知此言一出,梅還空的麵上顯出了痛苦之色,臉色鐵青,隨後緊閉上雙眼,道:“剛才下棋是我輸了。他是故意讓我贏的。”

白禹開一陣錯愕,他還不及發問,便聽梅還空接著道:“他的棋藝遠勝於我,卻故意露出很多破綻。他的棋藝已經到了連讓棋都能做到不留一絲痕跡,做到了使我竭盡全力才戰勝他的布局。隻可惜他還是低估了我,我早就清楚自己的棋力不如他,已經做好了輸的準備,沒有料到他竟然來了這麽一手。”

“這麽厲害!”白禹開讚道。說完他便覺得後悔,這無疑是給心傷的梅還空再補了一刀。

“我可以接受輸給他,卻無法接受被他如此戲弄。他這是在踐踏我的智慧和尊嚴。”梅還空道。

白禹開靜靜地聽著,他知道梅還空是一個極度驕傲的人,也是一個極度孤芳自賞的人,他無法理解梅還空的心境,也無法說些什麽去安慰梅還空。

“所以,我帶你去見他。”梅還空鄭重地看著白禹開。

“啊……我?我太弱了……我……”白禹開震驚地說不出話來。他知道梅還空對道濁仙人動了殺心,贈劍給他就是要他相助的意思,沒想到普普通通一盤棋竟然有這麽多的陰謀算計。

白禹開擔心的不是自己的實力,而是他對道濁仙人並無惡感,更不會因為下棋是輸是贏,對方是否存心相讓,而動怒起殺心。

他知道自己根本無法勸服梅還空放下怨恨,也無法阻止他實施針對道濁仙人的報複,但他至少可以置身事外,於是將破濁劍交還給梅還空,道:“此劍雖好,但卻與我無緣。”開門見山地拒絕,表明自己的態度。

梅還空看著破濁劍,又看向白禹開,苦澀一笑道:“我說的很清楚,這劍是我送給你的禮物,沒有任何附加條件,你不要多心了。”

白禹開將破濁劍收回,一言不發,心中總覺得事情不會簡單。

梅還空又道:“除了破濁劍之外,我還有第二個禮物給你。”

“什麽禮物?”白禹開心中完全沒有好奇,隻是隨口問了一句,一個破濁劍都令他心有不安,其他禮物更是不敢多想。以他白帝之子的尊貴,實難有什麽禮物能夠動心。

梅還空道:“天驕城的天牢之內有一個名為溫元乾的囚犯,才華出眾,博學多識,為人正派,才能稍遜於我,是一位難得的無雙大才。當年為了不使他和我競爭上都禦史一職,我布設巧妙連環之計,將他引入‘煉石成金’一案,誣陷他以山石變化為黃金,害他鋃鐺入獄。此人十分忠勇,你若赦免了他的罪過,他必定誓死效命。”

白禹開怔怔聽著,腦子嗡嗡響,如此奸惡無恥之事被梅還空用極其平淡的口吻說出,簡直就像是在講別人的故事,他揉著額頭,說不出話來。片刻後,他才道:“這麽重要的事你都告訴了我,是讓我感激你的坦誠,還是用你的奸邪狡詐表現溫元乾的良善和弱小?”

梅還空聽到這話完全沒有任何不喜,反而眼中流露出慈祥的神色,讚道:“你跟我學了這麽多年,我的博聞和多智被你學到了,我的偏激和狡詐被你摒棄了,仁義善良,嫉惡如仇,是個好父母官。”

白禹開隻得尷尬一笑,苦澀地搖頭,他還能對梅還空說些什麽呢,他也不可能使梅還空有任何改變。他知道梅還空就是這麽一個亦正亦邪的人,時常能做出非比尋常的事來,他雖然對此並不認同,但對梅還空本人很難厭惡起來。畢竟人心都是肉長的,人們都很難去討厭真心關心自己的人。

“將來……總有一天,你可以戰勝道濁仙人。”梅還空說完他邁步向前走去。

白禹開無奈搖頭,跟在後麵。他並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他根本不想和無怨無仇且人畜無害的道濁仙人為敵,更不會為對方下棋相讓而動殺心。他有自己的操守,不會因為和梅還空的關係好就改變原則。

二人一前一後走著,各有所思,心事重重。聰明人之間的相處從來都是極其微妙的。

走了沒多久,二人再次來到了剛才那個茶寮內。此時,天色已晚,茶寮內的客人們都走的差不多了,唯獨隻有兩桌坐著客人。其中一桌坐著鸞仁等四名梅還空的親信,另一桌上坐著謝洪誌。

謝洪誌的額頭上有個紅印,那是被鸞仁打暈後留下的淤青,他一見到白禹開到來,忙迎上來,問道:“公子沒事吧?”白禹開搖搖頭,示意自己無事。

謝洪誌麵有難色,猶豫再三,終於鼓起勇氣說道:“公子,我剛剛聽到了一個大消息,不知當不當講。”

白禹開見他猶豫不決,便知不尋常,忙問道:“什麽大消息?有什麽話但說無妨。”

“是。”謝洪誌不再猶豫,“我剛剛在茶寮內遇上了另一隊追捕不器子的捕快,從他們口中聽到了一個消息。他們說,昨天天驕城的王府內已經住進去了一個貴賓。”

“王府內住了一個貴賓?王府是我上任後辦公生活的地方?沒有我的允許,什麽樣的貴賓能夠住進王府?”白禹開十分不解。

“他們說是……新任的天懸王……白禹開。”謝洪誌答。

“什麽?”白禹開大吃一驚,“昨天我還在路上呢,這消息會不會有錯?”

“消息無錯,他們說是孔仁正大人親自迎接白禹開公子入住了王府。”謝洪誌道。他並不懷疑眼前的白禹開是假的,因為梅還空在此,假冒之人豈能騙過他。

“孔仁正是不是眼瞎了,有人冒充都看不出來。”梅還空開口道。

“無論如何,我都要趕快去天驕城。”白禹開大急。有人冒充他這種事可不是開玩笑的,這必定有什麽陰謀詭計,他一定要設法去阻止。

“你既然有事,就快去吧,我不留你陪我玩了。”梅還空道。

白禹開點點頭,說道:“梅先生告辭。”說完便和謝洪誌一同上馬,直往天驕城而去。他很想梅還空能陪自己一同前去,有梅還空在他自信很容易對付假冒之人。但梅還空已經表明不去,他也不好勉強。

白禹開剛上馬還沒走出去兩步,忽見一個身影從天而降,攔在了道路中央,擋住了去路。

隻見來人穿著一件男裝,樣貌俊美,亭亭玉立,手持精美寶劍,長劍指向白禹開,大喝一聲:“打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