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道歉

風紹收劍回鞘,拱手行禮:“師尊。”

剛剛出手的,正是太微宗掌門青陽子。

風紹對此倒是並不意外。畢竟這場比試歸根結底就是同門切磋,犯不上玩命。而且這麽重要的日子,鬧出人命也不合適。即便青陽子不出手,風紹也會在劍光落下的一瞬間收招的。

青陽子神色淡然地點點頭,眼神中卻是閃過一道異彩。

說實話,就連他自己都沒想到,原來自己的這個大弟子遠比自己想象的更加出眾,居然連逍遙堂三十六劍訣中的潮汐劍訣和超海劍訣都學會了。

逍遙堂,在雲間閣下屬十三堂中位列第一,其堂主便是雲間閣閣主林鳳天的妻子蕭若瑤。

傳言“逍遙仙子”蕭若瑤劍法超絕,剛出道時便憑借一手天羽劍法震懾群雄。後來蕭若瑤與林鳳天相識相戀,兩人共同創下了雲間閣這份偌大的家業。待兩人成親後,蕭若瑤和林鳳天又潛心鑽研劍術,逐漸創出了逍遙堂三十六劍訣。單以劍法而論,逍遙堂隱隱然已能與同為劍修門派的天罡門相提並論了。

而超海劍訣,正是逍遙堂三十六劍訣中威力最強的劍訣,一向是逍遙堂的不傳之秘,傳說隻有林鳳天、蕭若瑤以及他們的女兒林蕭然會用。

但現在,會用超海劍訣的又多了個風紹,可見雲間閣及逍遙堂對風紹的重視程度了。這也讓青陽子不得不重新考慮,到底誰更適合聖子之位了。

風紹看到青陽子的表情,自是也知道青陽子的想法。但他什麽都沒說,隻是默不作聲地站到一旁。

青陽子眼神複雜地看了一眼風紹後,才說道:“紹兒,你果然不愧是為師的大弟子。這聖子之位交到你的手中,為師也可放心了!”

風紹神色恭敬地說道:“師父過譽了。”

而另一邊的葉辰,則終於是回過神來了。他看向風紹,咬著牙,沉聲道:“風師兄果然了得,師弟認輸!”

風紹微微皺眉。他實在是搞不明白葉辰為什麽對他有這麽大的敵意。明明從始至終,都是葉辰主動找事,可他卻是一副受辱的樣子,實在令人摸不到頭腦。

見葉辰一瘸一拐地準備走下高台,風紹突然說道:“葉師弟,你是不是忘了什麽事?”

葉辰一臉陰沉地看向風紹:“什麽事?”

風紹淡淡一笑,說道:“葉師弟,你莫不是忘了在比試之前,咱們約定的賭注了?”

葉辰頓時神色尷尬起來。那赤龍劍乃是他下山遊曆所得,是一把不可多得的神兵利器。葉辰自打得了這柄劍後,不知戰勝過多少對手。要是就這麽把劍輸出去了,他實在是舍不得。

他眼珠一轉,突然對風紹笑嘻嘻地說道:“風師兄,剛才的比試不過是師弟的一個玩笑而已,師兄該不會是當真了吧?”

風紹似笑非笑:“我倒不知道原來葉師弟有喜歡在這麽多人麵前開玩笑的習慣。這麽說來,葉師弟是想賴下這場賭約了?”

身為氣運之子,葉辰的臉皮一向厚得緊。但正因如此,風紹反而確定了葉辰“氣運之子”的身份。

畢竟他前世看過的小說裏,不少主角都擁有“耍賴”的天賦技能。跟他們打賭要是贏了,基本不用考慮兌現的可能。反倒是不少小說反派都會遵守約定,不會輸了不認。

當然通常情況下,主角也是不會輸掉賭約的。隻是他們從定賭約的那一刻起,就沒想過遵守罷了。

想到這裏,風紹悚然一驚。如果葉辰是主角,那被他針對的我,豈不就是反派了?

這時,葉辰嬉皮笑臉地說道:“師兄說的哪裏話?師弟僅僅入門五年,不是師兄的對手不是很正常的嗎?師弟其實也是看這場大典人這麽多,所以想烘托一下氣氛罷了!現在氣氛烘托到位,師弟我也該走了。”

說著,葉辰便想要走下高台。

看到葉辰這胡攪蠻纏的樣子,杜沅汐師徒四人卻是不禁莞爾。在別人看來很無賴的行為,她們看著反而覺得很可愛。

可風紹卻突然冷冷地說道:“葉師弟,賭約既已定下,我不管你是跟我開玩笑還是玩真的,你輸了就必須履行賭約!”

葉辰大怒,剛要說話,卻聽到一個悅耳的女聲從杜沅汐身邊傳來:“風師兄,葉師弟年輕不懂事,隻是開個玩笑而已,何必如此當真?你已是聖子,難道連這點容人之量都沒有?”

風紹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淡淡地說道:“陸師妹,難道三師叔在教導你們的時候,也說了‘賭約若是輸了就可以賴賬’?”

“你!”陸青鳶頓時神色一窘,一時間不知如何回答。

杜沅汐聞言,心裏不滿。但她知道這一次是自己的弟子理虧在先,所以她也不便多說。而且風紹在登上聖子之位後,地位儼然已在她這個師叔之上。要知道整個宗門的靈石、丹藥和天材地寶的供應,可都是由風紹負責的。所以即便杜沅汐是風紹的師叔,卻也不敢在他麵前擺架子。

風紹將目光收回來,再次放在葉辰身上,說道:“葉師弟,師兄今天就教你一個道理。修仙先修身,修身先修心。若是言而無信,那還談什麽修仙!”

此話一出,杜沅汐等人都齊齊變了臉色。

風紹這話已經說得很明顯了。你今天要是不留下赤龍劍,那這個太微宗你就別繼續呆下去了!

雖然聖子並無驅逐宗門弟子的權力,但是在這場聖子冊封大典上,青陽子卻不能不給新晉聖子這個麵子。畢竟剛才青陽子的動搖就已經很不妥當了,若是再駁回聖子的第一個決定,那風紹這個聖子幹脆也別當了。

總算青陽子這次腦子沒出問題,想通了這裏麵的關鍵,微微地點了點頭。

葉辰也不是傻子,在看到青陽子點頭後,頓時就明白過來了,臉色變得十分難看。他低頭看了一眼手上的赤龍劍,猶豫了半晌後,才一甩手,將赤龍劍扔在地上,然後恨恨地瞪了一眼風紹:“風師兄,師弟這次認栽了!但你別得意!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

說罷,葉辰拂袖而去。

聽到葉辰那如同宣言一般的狠話,風紹無奈地笑笑。

這下,算是徹底坐實了葉辰那氣運之子的身份。

也基本確定了自己的反派身份。

可風紹就想不明白了,我怎麽就成了反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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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子冊封大典上的這場比試,在很多人看來隻是一場鬧劇。葉辰固然資質上佳,但貿然挑戰本門聖子還是太過兒戲了。特別是在輸了之後,居然想通過耍賴的方式賴賬,這讓很多人都不禁感到好笑。

在離開之後,不少人還忍不住竊竊私語,議論紛紛。

在送走了賓客後,青陽子本還打算對風紹說些什麽,不料風紹卻搶先說道:“師父,弟子還有急事要做,容弟子先行告退!”

說罷,也不等青陽子回答,風紹便禦劍而去。

青陽子沒料到風紹居然都不給自己說話的機會,心裏也有點惱火。但是他也清楚,自己剛剛的那個決定,委實傷了這個大弟子的心了,所以風紹鬧點小脾氣也實屬正常。更何況風紹自打拜入宗門以來,宗門上上下下大小事務皆由風紹處理,整日裏忙得幾乎腳不沾地,這種說一聲就直接離開的情況也不止一次地發生過,青陽子也早就習慣了。

所以青陽子也隻得無奈地搖了搖頭,準備離開。

這時,杜沅汐的聲音突然傳來:“師兄請留步!”

青陽子扭頭看向杜沅汐,不解地問道:“師妹有事?”

杜沅汐猶豫了一下後,才說道:“師兄,剛才我那小徒弟的行為,確實很不妥當。風紹若是因此而生氣,倒也在情理之中。隻是我三支畢竟不是隻有葉辰一人,若是因此而影響到其他弟子,恐怕就……”

不等杜沅汐把話說完,青陽子便一擺手,說道:“放心吧,風紹這孩子一向識大體,不會因為個人恩怨而扣下你們三支的資源,師妹你就放心好了。”

有了青陽子這句話,杜沅汐這才鬆了口氣。

其實杜沅汐也知道風紹並不是心胸狹隘之人,可她仍是心裏沒底,畢竟葉辰今天的行為確實是太過分了,而且陸青鳶也在不合適的時候插嘴,風紹難免對三支一脈心有芥蒂。但此時有了掌門師兄打包票,杜沅汐心裏便放下心來。如果風紹真的扣下了屬於三支的資源,那麽自有掌門師兄去理論,不需要自己出麵。

但杜沅汐轉念一想,卻又覺得這樣下去也不是個事。若是不想辦法解開風紹的心結,三支將來怕是沒好日子過了。

想到這裏,杜沅汐又叫來了陸青鳶,說道:“青鳶,你剛才的言行很是不妥,你可知道?”

陸青鳶耷拉著腦袋,悶不做聲。

杜沅汐歎了口氣,語重心長地說道:“青鳶,你必須要清楚,風紹他現在已經是本門聖子了,在整個宗門之中,地位僅次於你掌門師伯。你可以不巴結他,但是絕對不能得罪他。你去跟風紹賠個不是,連帶著替你師弟說說好話。他對你一向青眼相加,你的話他想必是能聽進去的。”

陸青鳶卻不滿地說道:“師父,您可也聽到了,他剛才是怎麽訓斥弟子的!是,葉辰師弟耍賴這點確實不好,可他也沒必要在這麽多人麵前咄咄逼人吧?實在不行,咱們可以私底下商量,用別的東西賠給他就是了!小師弟他可隻有那一把兵刃啊!沒了赤龍劍,他以後用什麽?”

杜沅汐卻不以為然地說道:“葉辰雖已入門五年,但行為做事仍帶著市井之氣,耍賴的事也不是第一次做了。很多外門弟子都深有不滿,又不敢明言,卻是教咱們這一脈的名聲大受影響。葉辰這次吃了大虧,若是能讓他長長記性,那麽這虧吃得倒也值得!”

見師父都這麽說了,陸青鳶也隻好說道:“既然如此,那弟子聽命便是了!”

說著,陸青鳶轉身便禦劍而起,頃刻間便飛了個無影無蹤。

杜沅汐知道陸青鳶這是在賭氣,隻得苦笑著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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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青鳶隨便找了個弟子,問清楚風紹所去的方向後,便直奔藏經閣而來。剛一進入藏經閣,她便看到數十本古籍被雜亂地擺在地上,而風紹卻是盤腿坐在地上,翻閱著手上的古籍。

陸青鳶見狀,心中頓時有些惱火。這些古籍可有多珍貴,怎麽能這麽隨意地放在地上?若是有所損傷,豈不是宗門的重大損失?

陸青鳶正要開口,風紹卻似是察覺到了什麽,突然抬起頭來,一眼便看見了站在不遠處的陸青鳶。他先是一怔,隨後便擺手道:“陸師妹,你來得正好,快來幫我找一本書。”

陸青鳶想要說的話頓時被風紹噎了回去,憋悶之下隻得問道:“不知風師兄想找什麽書?”

“記載了畢方原相關資料的書,越詳細越好!”風紹一邊說著,一邊指著周圍的幾個書架,“你就從這幾個書架裏找找。”

陸青鳶不由得暗暗咋舌。乖乖!這麽多書,這得找到什麽時候去?可是再一看風紹,卻見他已經換了一本書翻閱起來。看他那認真的樣子,似是根本不打算跟陸青鳶詳細解釋似的。

陸青鳶隻好走到風紹剛才所指的那幾個書架前,拿起一本古籍正要翻開,卻突然神色一怔。

對了,我不是過來跟風紹賠禮的嗎?

那現在這情況,自己還要不要賠禮道歉了?

陸青鳶想了想後,小聲衝風紹那邊說道:“風師兄,剛才是我的不對,我向你賠個不是。不管你聽沒聽見,反正我是已經道過歉了,你也不能再記仇了。”

說完以後,陸青鳶又連忙用古籍將自己的臉遮住,隻用一點點眼睛的餘光觀察風紹。見風紹沒什麽反應,她不禁長長地鬆了口氣。

她卻不知道,其實她剛才說的話,風紹全都清清楚楚地聽見了。

風紹在心裏輕笑了一聲,用隻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喃喃道:

“死傲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