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對質(上)

第二天,太微山上的鍾聲敲響了六下。

六聲鍾響,代表今天宗門內將有大事宣布,所有內門及真傳弟子都務須出席。

很多弟子在聽到鍾聲的時候都是一頭霧水,紛紛猜測到底有什麽重要的事情需要宣布。六聲鍾響在以前還隻有過一次,而那一次就是風紹的聖子冊封大典。

沒想到剛過沒幾天,鍾聲再度敲響了六次。

在聽到鍾聲後,內門弟子和真傳弟子便紛紛放下手上的事,來到了宗門廣場上。當他們趕到這裏的時候,發現掌門青陽子以及秦昭和杜沅汐兩位長老已經落座。又過了一會兒,就連煉丹閣和鑄造坊的朱、宋兩位長老也到了。

朱長老名叫朱煜,宋長老名為宋煉,兩人原本並不是太微宗之人,是風紹下山招攬而來的散人。這兩人一個擅長煉丹,一個擅長鑄造,兩人的本事雖不能說是首屈一指,但在整個東洲也算是相應領域的佼佼者。而風紹招攬兩人的原因,便在於要加強宗門的煉丹和鑄造這兩方麵的能力。

畢竟對修士來說,丹藥和法寶是永遠都不能缺少的。

而除了這五個人之外,坐在上首的人中,還有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者。這位老者對絕大多數弟子而言是一個生麵孔,沒幾個人知道他的來曆。看他那泰然自若的樣子,很多人都在心裏猜測,或許這位老者是聖子最近招攬的新長老。

沒過多久,內門弟子和親傳弟子便已盡數進入廣場。

這時,風紹走到眾人的麵前,對眾弟子朗聲道:“眾位師弟師妹,今天召集各位前來,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宣布。此事關乎本門聲譽,因此需要眾位師弟師妹共同見證!”

頓了頓後,風紹繼續說道:“三支門下親傳弟子葉辰,於前幾日在畢方原的行動中,對同門師姐痛下狠手,同時搶奪宗門之物畢方之炎。不僅如此,還於昨日潛入黎陽城玲瓏閣中,殺害玲瓏閣掌櫃鄧肅和一名無辜兒童。其手段惡劣,行徑殘忍,違反本門門規第二、第四、第五和第七戒。綜上,決定廢棄修為,逐出師門,並公告天下!”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

太微宗七大門規,雖隻寥寥數字,但卻是太微宗這些年的立宗之本,宗門上下所有人都必須遵守,若有違反,必對其施以嚴懲。

但話雖這麽說,其實這些年太微宗上下鮮少有人違反門規,縱有違法,行為也大多輕微,最多麵壁一個月也就差不多了。迄今為止,還從未聽說有誰一次性違反兩條以上門規,還被處於廢棄修為並逐出師門的處罰的。

這一次可倒好,三支的一名親傳弟子直接放了個大招,一次性違反了四條門規。要知道,門規一共就七條!這貨等於是以一己之力,把宗門門規的尊嚴踩在地上還狠狠地碾了一遍。

眾弟子在聽說此事之後,無不在心裏對葉辰豎了個大拇指。

是個狠人!

然而在風紹宣布了懲罰結果之後,有人卻突然喊道:“且慢!我不同意!”

喊話的赫然便是那個須發皆白的老者。隻見那老者站起身來,指著風紹,怒目而視:“你這分明就是公報私仇,嫉賢妒能!你嫉妒葉辰資質比你好,修行比你快,你嫉妒他威脅到你的聖子之位,才會迫不及待地想要將葉辰逐出師門,心腸好不歹毒!總之我告訴你,隻要有我在,誰也別想廢了葉辰的修為!”

風紹冷冷地看著老者,反問道:“不知閣下是誰?”

老者頓時氣得麵部漲紅,怒道:“我乃青陽子掌門的師叔淩虛子!是你的師叔祖!”

風紹平靜地問道:“可有憑證?”

淩虛子頓時啞口無言。

這時,青陽子突然開口了。隻聽他淡淡地說道:“淩虛子前輩乃先師玉璣子的師弟,此事無需再議。”

風紹卻語氣平靜地說道:“師尊,天下坑蒙拐騙之人在所多有,防不勝防,師尊當明辨真偽,不可為小人蒙騙。”

青陽子皺了皺眉,還沒說話,便聽淩虛子怒道:“小子,你罵誰是騙子?”

風紹也不理他,而是繼續對青陽子說道:“請師尊明鑒,三支門下親傳弟子葉辰,所犯之事證據確鑿,鐵證如山,為維護宗門尊嚴,必須對其嚴懲!”

淩虛子怒道:“你說證據確鑿,卻不知證據何在?”

風紹衝旁邊點了點頭,淡淡地說道:“請三支門下親傳弟子陸青鳶師妹!”

陸青鳶越眾而出。她先是神色恭敬地向青陽子等人行禮,然後才說道:“前幾日我與眾位師兄師姐在聖子師兄的帶領下,前往畢方原尋找畢方之炎。幸得聖子師兄運籌帷幄,最終成功獲得畢方之炎。可是在拿到畢方之炎後不久,一名身穿黑衣的蒙麵之人突然出現,先是打傷了韓碧雲師姐,隨後又搶走了畢方之炎。弟子上前追趕,在與其進行一番交手之後,那人用出了一柄血紅色長劍。弟子認得清楚,那血紅色長劍正是葉辰師……葉辰的佩劍,再加上他所使招式皆為本門劍術,因此弟子敢斷定,那黑衣蒙麵人便是葉辰,還請各位長輩明察!”

在和風紹一道回來的路上,陸青鳶便已經想明白了。風紹為了這個宗門付出了太多,而他們這些弟子其實都是直接或間接從風紹的貢獻中受益。跟風紹相比,陸青鳶這樣的普通弟子又對宗門貢獻了多少呢?

一想到這裏,陸青鳶便心中慚愧,也就更加不願包庇葉辰了。

陸青鳶說完,全場再度嘩然。

陸青鳶身為三支門下弟子,卻當眾指控同為三支親傳的葉辰,這裏麵所代表的含義可就非同一般了。而一些了解陸青鳶和葉辰交情的人,更是對陸青鳶的指控驚詫不已,實難相信平時對葉辰最為關照的師姐,指控起小師弟來竟是毫不留情。

而在所有人中,最震驚的莫過於三支的主事人杜沅汐了。

杜沅汐在來到廣場的時候,也是一頭霧水,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直到風紹開口,才知道原來竟又是自己的小徒弟惹來的禍事。而其所作所為,也是令杜沅汐聞之心驚,難以相信葉辰竟然會做出這種事來。

可還沒等她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又一件令她震驚的事發生了。

指控葉辰違反門規的,竟然是自己的三徒弟陸青鳶!

這一刻,杜沅汐有種身在夢中的感覺。她忍不住在心中喃喃自語:今天到底是怎麽了?

原本杜沅汐還想要為自己的小徒弟說點話,可現在她卻是不便開口了。畢竟現在是自己的三徒弟在當眾指控四徒弟,她這個當師尊的無論替誰說話,都難免有偏心偏信的嫌疑,因此隻好沉默不語。

在杜沅汐選擇沉默後,一心為葉辰開脫的就隻剩下了淩虛子。

隻聽淩虛子怒喝道:“你這小女娃娃,怎可憑借一把劍和其施展的劍招,就認定是他出手搶奪了畢方之炎?難道就不能是有其他人冒充嗎?”

陸青鳶抬起頭,直視著淩虛子的眼睛,不卑不亢地說道:“弟子所言,皆為弟子所見,絕無一句謊言!若有一句不實,弟子願承受雷劫焚身之苦!”

道家修士在修成真仙之前,必然要先渡過雷劫。陸青鳶這句誓言,等於是在以自己的修行之道起誓,誓言不可謂不重。

因此當陸青鳶說完這番話後,廣場上的弟子們基本都相信了陸青鳶的話。

可淩虛子卻是冷哼一聲,說道:“發誓誰不會?即便是個沒練過氣的凡人,也能隨隨便便發幾十個誓!你不是敢發誓嗎?我且問你,你敢以自己的道心發誓,你親眼看到搶奪之人的真麵目了嗎?”

“這……”陸青鳶遲疑了一下後,搖頭道,“弟子並未看到。”

淩虛子麵露得意之色:“我就說你是胡言妄語吧……”

這時,風紹突然開口道:“那不知閣下如何解釋,葉辰的血脈中為何會有畢方之炎的氣息?”

淩虛子頓時失聲。

在昨天的激鬥中,風紹便清楚地感覺到,葉辰的血脈中隱藏有畢方之炎的氣息。再通過天華玉簡對其進行查看後,風紹赫然發現,葉辰竟然身負噬火之體,而噬火之體是可以通過吞噬靈火來壯大自身血脈的。

兩相映證,毫無疑問,畢方之炎就是被葉辰搶奪,並且被葉辰吞噬了。

淩虛子也很清楚這一點,但他並不覺得葉辰這麽做有什麽錯。在他看來,天下靈物,有緣者居之。葉辰既然能獲得畢方之炎,不管是通過什麽手段,這都是屬於葉辰的機緣,誰都無權置喙。

可這話卻是想得說不得,不然就坐實了葉辰同門相殘的罪名了。

於是他眼珠一轉,冷笑道:“血脈中有畢方之炎的氣息又如何?葉辰資質絕頂,血脈中的畢方之炎的氣息,乃上天所賜!你們不能因為嫉妒葉辰的資質,就誣陷他搶奪畢方之炎!”

風紹聞言,同樣冷笑道:“既然如此,那不知閣下是否敢以道心的名義起誓,擔保葉辰並沒有搶奪畢方之炎,也沒有打傷同門師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