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心病
當青陽子與老人的對話陷入僵局的時候，最終還是由葉辰打破了僵局。
隻聽葉辰朗聲說道：“掌門師伯，師叔祖性子有些直，因此有些話說得不太中聽。但是師叔祖說的這些話，卻是為了太微宗好。掌門師伯，不知您有沒有發現，現在東洲之人在提起太微宗的時候，隻知太微宗聖子而不知太微宗掌門？師叔祖聽聞此事之後，痛心疾首，這才趕回太微宗來，還請掌門師伯看在師叔祖這一番赤誠之心的份上，不要太過執著於那些繁文縟節了。”
青陽子聞言，微微皺起了眉頭。
其實這老人到底是不是師叔祖，青陽子心裏雖然有點犯嘀咕，但料想也不會有人閑著無聊跑過來冒充一個小宗門的前輩耆宿。可若說此人對太微宗有多關心，那也不見得。他要真的在乎太微宗的前途命運，當初就不會在太微宗式微的時候脫離宗門，跑出去做個逍遙散人。
如今太微宗從險些被除名的境地中擺脫出來，靠的是如今太微宗弟子們的努力，跟這個失蹤不知多少年的師叔沒有半毛錢的關係。這個時候突然跑回來，青陽子心裏自然很不舒服。
不過有句話葉辰倒是說到點上了。東洲之人如今在提起太微宗的時候，隻知太微宗聖子，而不知太微宗掌門。他這個掌門說出去好聽，但其實無論在外還是在內，名望均不如風紹。更有甚者，曾經言道：“若不是太微宗運氣好，撿到了風紹這個寶貝，隻怕太微宗早就沒了。”
雖說此話不無道理，但青陽子聽著就是不怎麽舒服。
在太微宗還式微的時候，他一心一意隻想壯大宗門。但可惜能力有限，在他的執掌之下太微宗的境況並沒有比以前好，反而一日不如一日。直到風紹拜入宗門之後，太微宗才終於漸漸起死回生，成為了東洲頗有些名氣的二流宗門。
可是在太微宗逐漸崛起之後，青陽子心思卻活絡起來了。他開始想要憑借太微宗的名氣和實力，在東洲豎立起自己前輩高人的形象，而不是像個傀儡一樣隻能隱身在風紹的後麵。但無奈宗門上下對風紹言聽計從的人，可比看他掌門麵子的人要多得多。
甚至於，他的師弟秦昭、師妹杜沅汐，都是更看重風紹而並非他這個掌門師兄。他甚至懷疑，說不定哪天一起床，就有人要求他退位讓賢，直接把掌門讓給風紹。
他這個擔憂並非空穴來風，而是早有征兆。
曾經有一次，他進去藏寶閣，想要拿走一件法寶靈器，卻不料看守藏寶閣的弟子竟然說此事要交由風紹定奪，隻有風紹點頭同意了他才能拿走法寶靈器。
就是這件事，讓青陽子心裏極不是滋味。他懷疑，或許風紹已經逐漸把他這個掌門給架空了，這個宗門遲早有一天會完全由風紹說了算。
其實這也不能怪風紹。風紹定下這個規矩，主要是為了避免藏寶閣中的法寶靈器對不上數，到了需要用的時候沒的可用。雖說看守藏寶閣的弟子死心眼了一點，但這也不能怪那個弟子，因為風紹一早就說過，整個宗門上下所有人都必須守規矩，無論什麽身份的人皆不能例外。
至於掌門被架空，那就純屬是青陽子自找的了。
風紹本身還是一個尊師重道之人，對青陽子在太微宗中的威望十分看重，所以早期在發展宗門的時候，風紹都會刻意拉上師尊一起。就算青陽子什麽事情都不做，好歹也刷一下存在感。
可是風紹的很多決定都讓青陽子看不懂，最終卻往往能收獲奇效。剛開始的時候青陽子還會出來刷刷存在感，可當他發現自己基本上起不到什麽作用，也做不了什麽決定後，他就直接當上了甩手掌櫃，把所有事情都交到風紹手上去做了。
風紹一開始也曾經反對過，並希望師尊能夠多多參與宗門建設。他甚至就差對師尊說不要求他幹什麽事情，隻要求他鎮鎮場子。
然而青陽子的想法卻是既單純又幼稚。他覺得既然很多事情都不需要自己做決定，那索性就交給風紹放手去做好了，自己又何必非得出來冒頭呢？
所以這才是青陽子被“架空”的根本原因。不是風紹主動架空他，而是他自己主動被架空了。
一開始的時候還有弟子向青陽子請示，而青陽子全都一股腦推到了風紹的身上，每次就是一句“去問你掌門大師兄”，或者“跟你掌門大師兄商量去吧”。久而久之，自然也就沒有弟子過來向他請示了，全都去找風紹了。
可憐風紹為了發展宗門，連自己修煉的時間都耽誤了，宗門上上下下事無巨細全由他一人操心。他實在是不想擔負這麽多，可無奈無人替他分憂，他也隻能咬著牙硬挺了下來。
不過好在，如今的太微宗已逐漸步入正軌，除了重大事項之外沒有什麽事需要他來操心。可也正因如此，青陽子對於自己“被架空”的事產生了不滿。
此時葉辰提起此事，正好命中了青陽子的軟肋。
如今太微宗儼然已經成了風紹的一言堂，就連秦昭和杜沅汐都無條件支持風紹。他這個掌門實際上已經管不了宗門的事了，就算他向弟子們吩咐下去什麽事，那些弟子也會第一時間先去找風紹，在請示過並得到允許後才會做事。所以現在青陽子迫切地需要有人在宗門中支持自己，起碼也要能與秦昭和杜沅汐抗衡才行。
而這個師叔的突然出現，或許就是一個契機。
這個師叔雖然並沒給宗門做過什麽貢獻，但畢竟輩分擺在那裏了。但凡宗門，都對長幼尊卑看得極重，所以雖然這個師叔在宗門毫無存在感，但隻要往那一坐，就沒有人能忽視他。而青陽子覺得，若是能夠聯合這位師叔，或許就可以解決自己當下麵臨的困境。
在這一會兒的時間裏，青陽子想了很多，也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在考慮清楚自己的目標後，臉上的神色頓時變得和顏悅色起來。他對著老人笑吟吟地說道：“師叔雖然已久不在宗門，但畢竟還是我太微宗之人。今日師叔能夠重回太微宗，晚輩身為掌門不勝欣喜。剛剛對師叔有些失禮，還望師叔勿怪。”
老人沒想到葉辰隨口一句話，居然就讓青陽子立刻轉變了態度，心中不由得對葉辰多了幾分欣賞。
此刻得到青陽子的承認後，老人便冷哼了一聲，悶聲道：“現在你不懷疑我是冒牌貨了？”
青陽子笑道：“師叔說的這是哪裏話！師叔畢竟已經多年不曾回歸宗門了，晚輩一時間認不出師叔也是很合理的吧？可是在晚輩心裏，這些年可是時時刻刻記掛著師叔呢！”
老人還要說些什麽，卻見葉辰衝他使了個眼色，隻得訥訥地將想說的話咽了回去，淡淡地說道：“罷了罷了，你身為掌門，畢竟考慮事情要更加周詳一些，此事我不與你計較。我這次回宗門，隻為一件事而來。”
青陽子故作不解地問道：“不知師叔是為何事而來？”
卻見老人拍了拍葉辰的肩膀，說道：“這小子很對我的脾胃，資質也不錯，若是能由他來擔任太微宗聖子之位，想必能夠帶領太微宗更進一步。至於你那個大弟子，我也聽說了，此人好大喜功，若是由他帶領太微宗，隻怕太微宗遲早要走下坡路。”
青陽子看了一眼葉辰，眼睛微微眯起。
好家夥，這小子還在惦記聖子之位呢！
其實若不談“被架空”的事，青陽子對風紹的能力還是十分認可的，畢竟太微宗如今蒸蒸日上，憑借的就是風紹這些年的努力。而師叔卻說風紹好大喜功，想要讓一個從未給宗門做過貢獻的人當聖子，這卻是何道理？
青陽子不動聲色地說道：“師叔您有所不知，風紹這些年對宗門頗有貢獻，他的聖子之位也是眾望所歸。若是僅憑師叔的一句話就換了聖子人選，隻怕宗門上下會有不少人對此表示異議。”
老人一拍桌子，怒道：“這像什麽話！你身為掌門，想讓誰做聖子，還不是你一句話的事？至於其他人的看法，理他作甚？”
葉辰這時開口道：“掌門師伯，其實弟子對這聖子之位並無覬覦之心，隻是弟子在下山遊曆之時，常聽旁人提及其他宗門的聖子已是何等威勢。而我太微宗的聖子，與之相比卻是遠遠不如。風師兄固然對宗門貢獻極大，可外人在提及本門聖子時，提到更多的卻往往不是風師兄的貢獻，而是風師兄的境界。”
說到這裏，葉辰臉上露出慚愧之色，就好像風紹的境界過低丟的是他的麵子一般。
青陽子看著葉辰那裝腔作勢的樣子，心中冷笑。明明三番兩次想要這聖子之位，居然還能舔著臉說自己“對聖子之位並無覬覦之心”，簡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想到這裏，青陽子對葉辰笑吟吟地問道：“葉師侄，不知你對此有何意見？”
葉辰不慌不忙地說道：“依弟子淺見，聖子之位必須由宗門資質最佳者擔任，如此方能大振我太微宗的威勢。至於對宗門有貢獻的弟子，則可許以長老或執事之位，如此方算得上是相得益彰。”
葉辰說完，還不等青陽子發話，老人已經捋著胡子笑道：“不錯不錯，不愧是我看上的人，思慮果然周到！”
青陽子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這倆人，真是何等的奇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