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場法事
聽到這話，真秀忍不住心中一顫，差點念錯了經文。
他悄悄眯縫著眼睛往前一撇，果然看到了一個半透明的身影飄在自己身前。
可不就是這場法事的主人，趙獵戶！
趙獵戶虛幻的身形正在不斷化作金色碎光消散，而他的臉上正滿是焦急的神色。
做法事以來真秀還是頭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他趕忙平複了一下心情，然後漸漸放慢了誦念經文的速度。
趙獵戶見誦經的速度放慢，不禁麵上一喜，接著便看到真秀趁著其他人不注意睜開了眼睛，對自己打來詢問的眼色。
“真秀師父，我也是迫不得已，實在是有事要跟你說。”
趙獵戶歎了口氣，要不是這些話不說，自己就無法安心離去，他又怎麽會冒然打擾自己的法事呢？
但也算他運氣不錯，法事仍舊在順利進行下去，並沒有出現自己預想的糟糕情況。
“事情是這樣的……”趙獵戶知道自己時間無多，趕緊繼續說到。
原來，那一日趙獵戶如同往常一般進林子裏狩獵，結果突然聞到了一股血腥味，遠處還不斷傳來著交雜在一起的憤怒獸吼。
作為打獵為生的人，自然對這種味道十分敏感，當下便喜出望外，以為是遇到了林中野獸互相爭鬥。
這種情況是很難遇見的，要是順利得手，那可是兩隻價值不菲的獵物。
趙獵戶當即取下弓箭，悄悄往前摸了過去，準備來一回漁翁得利。
可還沒等他見到獵物，林子裏就又突然恢複了安靜。
感到不對的趙獵戶正要退去，就突然心口一痛，接著便失去了意識。
“真秀師父，我雖然沒有修為在身，但也好歹在這林子裏討了二十多年的生活，便是遇到那林中霸主，我也曾全身而退。可這一次……”
“我卻到死都沒看清是什麽東西攻擊的我。”
“隻怕不是什麽尋常的野獸，請你務必幫我轉告鄉親們，絕對不要再往那林子裏去。”趙獵戶鄭重的請求到。
聽到趙獵戶的話，真秀心中凜然，誦經的同時微微點頭，應下了這件事情。
趙獵戶見話已傳到，也不禁輕鬆了下來，明明真秀誦經的速度沒變，但消散的速度卻是加快了。
他也意識到自己即將離去，將不舍的目光默默投向了自己的家人。
“那天出門時還嘮叨了我家那婆娘做菜太鹹，現在卻反倒又想再吃一回了……”
趙獵戶吧唧兩下嘴，似乎在努力回味平日裏嫌棄的那個味道，此時他的上半身已經快都消散了。
“我給虎子找到了一根最完美的木棍，卻沒來得及給他做成木劍……”
“真秀師父你是不知道啊，那棍子又長又直，簡直絕了！”
趙獵戶興奮的想用雙手比劃幾下，卻發現自己隻剩一隻手了。
“哎，可惜啊……”
長長的歎息吐出，趙獵戶直到最後目光都緊緊盯著自己的家人，想要再多看他們一眼。
做法事可以消除亡者的怨念、仇恨、詛咒等負麵情緒，讓其安詳的離去，但卻無法消除眷戀和不舍。
“阿彌陀佛。”
哪怕念得再慢，經文總是有盡頭的。
真秀的眼前空****的，趙獵戶的身形已經徹底消散了。
這是他第一次直麵亡靈進行超度法事，心中滋味五味雜陳。
誦經完畢，他便悄悄舉袖抹了下臉，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接下來的法事進行的很順利，趙獵戶的家人謝過真秀之後，就準備封棺下葬。
真秀提出自己想送趙獵戶最後一程，又私下跟劉忠打了聲招呼，找了個機會查看了一下趙獵戶的屍身。
果然在其傷口處，真秀看到了殘留的淡淡妖氣。
一直到葬禮結束以後，真秀才把劉忠拉到了無人的角落。
“真秀小師父，可是有事要跟我說？”
劉忠問著，但心裏已經有了不好的猜想。
真秀剛才誦經時突然放慢速度，後來又是找機會查驗屍身，種種跡象都表明趙獵戶的死不尋常。
而如今的世道，不尋常的死亡都意味著大麻煩。
“村長不用過於擔心。”真秀看劉忠太緊張，先是安慰一句，接著說道：“具體的情況還有待查證，這幾日就先叫村民們不要出村，等我查清楚了再說。”
“對了，不知道村長還記不記得找到趙獵戶的具體地點？”
“就在金光山北麵的林子深處，雖然過了好幾天，但那些痕跡應該還在，不難找的。”
真秀知道那裏，那片林子在金光山的陰麵，人跡罕至。
所以有不少野獸在那裏活動，確實是個打獵的好地方。
問清楚了地方之後，真秀就辭別了晴月村的眾人，往北麵的林子趕去。
他也實在沒有想到，出去了幾天的功夫，就有妖邪摸到了金光山附近。
若不及早處理，怕是還會有悲劇發生。
以真秀如今的身體素質，區區山路自然不在話下，沒多久他便趕到了目的地。
今天的天氣十分晴朗，正是春暖花開的好季節。
可到了這裏，卻隻能感到陰仄仄的，又潮又濕。
陽光更是照不進來多少，整片林子都被金光山的陰影覆蓋著。
林子很密，不時的會從裏麵傳來些古怪的聲響，如梟（xiāo）如鴟（chī）。
陣陣透骨陰風吹來，在林間呼嘯出鬼號一樣的聲音。
一般人還真沒有膽子敢隨意踏入這裏。
但這其中，自然不包括真秀。
這林子他其實經常來，自然不會感到害怕，麵色如常的就走了進去。
至於那些奇怪的聲音，他早就已經習以為常了。
越往林子深處走，光線便越加昏暗，濃密的樹冠纏連糾結在一起，層層阻隔了外界的光亮。
在林中走了約莫一刻鍾，突然，真秀感到地麵傳來了輕微的震動。
“咚、咚、咚。”
震動的聲音越來越清晰，頻率也是在不斷加快。
這聲音的主人正在以極快的速度朝真秀衝過來。
真秀熟練的脫下上身的僧袍，露出了自己精壯的身軀。
他已經習慣如此了，畢竟寺裏拮據，找一件合身的僧袍不容易，自然要萬分愛惜。
真秀脫下僧袍的同時，一道黑影在林中摧枯拉朽的飛速接近，硬生生的在林子裏撞出了一條道路。
在撞斷了擋在身前的最後兩顆小樹之後，那道黑影的龐大身軀展現在了真秀眼前。
這是一頭站起來有將近三米的黑熊，它此時人立而起，高高舉起自己的兩隻巨爪，發出衝天的咆哮。
“嗷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