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硬撼
方澤看著魔神一般古讚，心思電轉。
古讚給他的壓迫力極強，也是在龍康界唯一一個進入警戒距離後，一點都沒有覺察到的人。
神蘊高手的特殊，舉手投足都在道理之中，此刻也具體展現在眼前。
古讚給人的感覺，看向他就仿佛看著一副行走在真實世界中的觀想圖，無時無刻會感覺到神魂的真實消耗，神誌恍惚。
一旦心智失守，古讚便如同真實魔神，掌控一切，打都不用打了，精神直接會被摧毀。
壓迫感如此之強，方澤從未遇到過這樣的敵人。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絕不能心靈出現破綻。
壓力之下，方澤頭腦都比平時清醒冷靜，運轉速度超過平時極多。
必須尋到對方破綻，才能緩解這種無時無刻不在進行的精神威壓。
“閣下見過博英會在龍康的暗子了吧。”方澤說道。
聲音之冷靜，讓他自己都很驚訝。
古讚沒有回答，然而兩人之間氣氛有一絲微妙變化。
古讚從兀博蠻來到龍康，縱然是神蘊高手也有風險，自身再有信心，龍康三位神蘊如果聯手，也會有很大麻煩。
為此去見博英會暗子，了解其餘三位神蘊高手動向，在情理之中。
古讚這等高手不會否認真實，言行不一必然會帶來一絲心靈破綻，強者會極力避免，不會強行否認。
而若見暗子，那便說明他也不是絕對的信心，對龍康神蘊高手還有顧忌。
此事一旦點破，氣勢上就必然會破壞古讚的無敵威勢。
古讚沒有回答，就等於回答了。
一瞬間氣機交鋒，古讚絕對威壓被打破。
方澤敏銳感覺到變化的一瞬。
他悍然出手！
方澤向前一步，整個人卻劃出十米距離，距離古讚一個身位，右拳打出。
拳上帶著死意真氣，九轉生死契全力施展，不肯半點留手。
古讚帶來的壓迫感太過強烈，不全力出手搶奪先手，後麵可能就沒有機會了。
古讚青銅雕塑般的麵龐沒有任何變化，同樣一拳打出。
方澤頓時感覺視線之中充斥著一個巨大的拳頭，拳頭後麵，則是一尊無法言語描述的恐怖魔神，在無情俯視著他。
那魔神暴戾恐怖，絕對的無情殘酷，讓人不敢直視，祂龐大的超越感知，和祂相比，方澤就如同一隻螻蟻一般。
方澤明明知道是古讚的意境影響，可卻仍然無法擺脫那魔神恐怖注視，身體都有一絲僵硬。
他咬著牙，用意誌強行屏蔽魔神意境帶來的恐懼，和古讚對了一拳。
“轟！”
雙拳相交。
巨大的聲浪和真氣氣流爆發，如同天空悶雷。
大地真實的被巨大聲浪震動的一晃。
古讚和方澤之間爆發出一團真氣氣浪，一丈內地麵的石塊波及到直接碎裂成粉。
方澤心中一沉。
他的死意真氣根本就沒打進古讚經脈。
古讚舉手投足都在意境之中，死意真氣根本就侵入不了。
根本就不是曾經任何一個對手所能比擬的，和古讚對拳的感覺不像是在打龍康甚至天洲的肉身境武者身上，而像和師父吳道子打教導戰時，打在天人境強者身上一樣。
方澤終於知道為何神蘊高手完勝九品。
神蘊和九品的差距，就是肉身境和天人境的差距！
方澤咬緊牙關，克服心中震撼，左腿猛的踢向古讚小腹，不肯失去先手。
這一腳帶著生意真氣，霸道非常。
古讚臉色沒有絲毫變化，右腿膝蓋頂出。
又是一聲悶雷。
方澤退了半步。
古讚僅僅原地微微晃了晃。
搶占半招先機的古讚衝步一拳。
拳路古拙，在魔神意境之下，拳勢充塞天地，避無可避。
方澤承受雙重折磨，在精神上不斷要抵抗恐怖的魔神意境，神魂劇烈消耗，同時還要擋住霸道無比的拳頭。
承受如此壓力和痛苦折磨，方澤仍不肯放棄，用意誌壓製恐懼逃避之心，左手手肘抬起，頂在古讚這一拳上。
同時，方澤右手手指彈出，數道指風破風而出，攻擊古讚雙目，還有一道隱晦真氣，沿著古讚手臂悄然席卷，暗中施展無相天羅。
悶雷之聲再次響起。
古讚一拳打在手肘上。
方澤向後滑了半步。
指風則刺向古讚雙目
古讚閉上雙眼。
辟風指打在古讚雙眼眼皮上，卻仿佛隔著一層鐵幕，無形法理防禦抵禦了絕大傷害。
無相天羅試探手臂，可依然遇到無形法理，即便有沒凝練的穴竅可就是攻不進去。
攻擊未果。
但，先手又搶回來，到了方澤手上。
方澤沒有任何猶豫，左右雙拳齊出，直接施展天人境招式。
左右瞳孔變化。
左側光芒不斷收斂，光芒不斷散發，寂滅和生機同時浮現。
周圍似有無形的黃泉之水，不斷衝刷，帶來的河流奔湧的聲音。
左拳死意真氣。
右拳生機真氣。
同時打向古讚。
生死兩茫茫！
古讚睜開眼睛，左臂格擋，右拳打出。
方澤雙瞳變化，和那時光衝刷磨滅意識的生死法理，並未影響古讚多久。
古讚僅是停頓片刻，就擺脫了天人招式。
好像魔神，本就可以擺脫生死一樣。
他的神色未有任何變化，真的如同雕塑。
雙拳對撞。
悶雷再響。
方澤退後半步，內心沉到穀底。
他能出的絕招，全都出了。
九轉生死契，無相天羅，天人境招式……能用的全用了。、
毫無作用。
古讚的表情都沒變化半點。
九轉生死契沒變弱，是古讚太強了。
或者說神蘊高手太強了。
除了不會飛，神蘊境防禦和天人境沒區別。
差了一個大境界，再強的功法也沒用。
防禦都破不開。
方澤的神魂還在被魔神意境消磨。
壓力下的負麵情緒開始波動。
焦慮，懷疑，恐懼，沮喪，絕望。
在死亡壓力下不斷翻滾。
心中，開始湧現逃避的衝動。
方澤強行用意誌和理性，壓住這些負麵情緒。
逃？
不是辦法。
現在是近身交戰，善於奔襲的輕功發揮不出來。
古讚能在無察覺的情況下來到這裏，輕功絕不弱，近距離甩不掉，一旦逃避必然麵臨排山倒海一樣的攻擊。
用秘寶？
方澤身上還有一個宗門給予的保命秘寶。
使用後能抵擋天人四重天高手全力一擊。
可就僅有一次。
擋住古讚攻擊毫無問題，可後麵呢？
古讚的防禦力達到天人境，破壞力卻沒有。
也就和方澤相當或高半籌。
用秘寶等於沒用，效果過後還是現在局麵。
方澤心念在壓力之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分析。
可是，他有的手段，看似都贏不了。
他的心，不由沉的更深了。
古讚衝過來，又一拳打出。
一直如同雕塑的麵容上，露出一抹冷酷笑容。
從他臉上，方澤讀出一絲嘲諷的意味。
一股火焰般的情感，瞬間在方澤心底爆發。
“看不起我？”
方澤心中升騰出一股火焰，怒意是如此強烈，焦慮，懷疑，恐懼，沮喪，絕望等種種負麵情緒都被點燃，化作了一團憤怒之火。
心中生出如此憤怒，方澤頭腦卻運轉速度更快，強迫自己將這種憤怒化作燃料，尋找克敵的辦法。
“不對！”
“古讚，他不可能真的是天人境層次，肉身境都沒經曆，有什麽根基真達天人境？”
一念浮現，方澤腦海中在龍康界和武道人物交手的信息，全部浮現在腦中。
在壓力逼迫下，他的頭腦瘋狂組織信息，要找出古讚弱點。
黃龍僧，趙康，兀博蠻七品高手，禿丹，黎放翁。
種種交手經曆浮現。
一個共同的弱點浮現。
肉身脆弱！
龍康武者，沒有經過肉身九變，肉身全都很脆弱。
越是高品武者，這弱點越不明顯。
但這是龍康武道固有的弱點，不可能到神蘊層次就一下完全消失。
方澤眼中閃過一抹狠色。
他果斷放棄所有招式變化，拳上帶著霸道生機真氣，和古讚正麵硬撼。
“轟!”
雙拳對撞。
悶雷聲再響。
古讚又一拳打來。
方澤麵無表情，繼續對撼。
沒有招式，沒有變化，隻要對古讚打過來，方澤就選擇硬撼。
古讚雕塑一樣的臉也沒有絲毫變化。
沒有任何話語，就是對撼。
方澤和古讚臉上都不帶任何表情，如同無情機器，招招對撼。
怒瀾江邊，不斷的傳來聲聲悶雷。
…
方澤和古讚已經對撼一百多招。
方澤的打法，越來越凶悍。
剛開始還是拳腳對攻，到後來，隻要失去先手，就以傷換傷，也要搶先機，逼古讚繼續對撼。
換過幾次傷，方澤氣血翻滾。
可他硬是咬牙忍著，臉上不露一絲表情。
憑著地根變源源不絕的真氣，繼續硬撼。
古讚也打的拳拳到肉，可神色從來沒變過，好像換傷後沒有任何影響。
但，方澤不信真就沒影響！
古讚臉色從未變化。
可方澤也沒變啊！
方澤情緒波動，都是在內心中。
臉上，他也從頭到尾都是冷漠著，如同岩石一樣看不出任何表情。
方澤就不信古讚就一點傷都沒受，不信他心態毫無波動。
他堅信自身判斷。
方澤溫和外表下有一股天生狠勁，就像是當年和朱輝卯上了一樣，寧可神魂消散也不認輸。
他和古讚卯上了。
今天，要麽你古讚就這麽一拳拳打死我，要麽我就拚到你扛不下去，沒有第三選擇。
他用強悍意誌強壓著魔神意境消耗神魂帶來的頭痛欲裂，和肉身的痛苦，毫無表情，仿佛要永遠這麽拚下去。
如同無盡輪回。
又硬拚了十幾招。
方澤忽然聽到微弱的‘哢嚓’一聲。
這聲音極其微弱，卻沒逃過開著眼變耳變神異的方澤。
方澤精神一振。
是古讚右手手臂發出的聲音。
骨裂！
古讚的臉上還是雕塑表情，毫無變化。
方澤心中卻有明悟。
“古讚也在強撐！”
方澤信心暴增。
他臉上毫無變化，下手又重了幾分。
哢嚓。
哢嚓。
細微骨裂聲越來越多。
每聽到一聲，方澤信心就多一分。
終於，細微的骨裂，開始變成聲音更大，真正的骨裂聲。
又一招對拚後。
“哢！”
一聲即便不開耳變神異，也能聽到骨裂聲音響起。
武尊古讚雕塑一般的臉，終於動容。
他怒吼一聲，忽然拳勢加快，拳頭如同狂風暴雨襲來。
方澤感覺壓力陡然增加一倍不止，仿佛隨時要倒在暴烈攻擊下。
可他就是咬牙硬扛，瘋狂對撼，臉上不肯露出一絲神色變動。
魔神暴怒，驚濤駭浪一般重壓下，方澤硬生生頂住了。
陡然，他壓力忽然減弱。
古讚一輪強攻後，猛的退身，像是禿鷹一般飛縱到怒瀾江邊。
他頭也不回，縱身一躍，直接跳入驚濤拍岸的怒瀾江中。
躍入江水逃了。
怒瀾江激流洶湧，古讚跳進去後就卷在奔湧的江流中，再也看不見了。
方澤停下拳勢，臉上毫無表情。
他站立了一會，身體忽然晃了晃，彎腰大口吐出一口血來。
血色發黑，內有硬塊。
是強忍氣血翻湧的鬱結血塊。
吐了一口血，方澤反而氣血順暢很多。
看著波濤洶湧的怒瀾江，方澤忽然笑了起來。
剛開始，是輕聲的嗬嗬笑著，逐漸的，他的笑容越發暢快放肆。
最後，方澤大笑，笑的前仰後合，笑的眼淚都流了出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
方澤從未有如此暢快。
他也從未如此真正認識自己，如此真切的感受生命。
曾經一切似乎都很好，可總覺得心中少了點什麽。
方澤現在知道，是為什麽了。
“武尊古讚……嗬嗬，武尊，哈哈哈！”
“還不是一樣慫了？”
方澤大笑。
他重新直身體，抹掉了嘴角的血跡和眼角笑出來的淚痕。
怒瀾江激流湍急，不懂水性的七品武者卷入都很難活下來。
不過古讚畢竟是個神蘊高手，未必會死。
肯定不好受就是了。
方澤並不在乎。
此戰不僅是戰勝了古讚，更有心靈突破。
以後遇到古讚，不論多少次，方澤都有必勝信心。
方澤大笑，在星河照耀下轉身走向觀瀾廬。
…
幾十米外。
華子榮等人，個個瞠目結舌。
即便是最有靜氣的世家子韓睿，此刻也張大嘴巴，毫無風度，呆若木雞的看著方澤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