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梨門唱鬼

“呀~郎君~~”

當衛鳴再次止下身形之時,忽有一道輕唱聲直入薑玄神魂,激得他全身汗毛直豎。

甚至不隻是他。

小狐狸身上那軟乎乎的毛發,也隨著這一聲輕唱全都炸了開來。

撐起一個真氣護罩擋住淅淅瀝瀝的小雨,伸手撫平小狐狸炸起的毛發,撓了撓她的下巴以示安慰,薑玄隨即抬頭看向眼前的建築。

因為已經從天上落了下來,所以薑玄也沒法一眼看盡其全貌。

隻不過看這上書“梨園”二字的門牌,再加上白牆黑瓦青石板,煙雨小巷油紙傘的搭配,應該屬於江南園林那一套建築了。

思緒間,候在門牌下的青衣少女撐傘而至,站到衛鳴身前手指輕撚,頷首屈膝施了一禮:

“青衣見過師叔祖,見過薑師兄。”

吳儂軟語傳到薑玄耳中,讓他忍不住眯了下眼睛。

這聲音,好聽得有些過分了。

伸手揚起拂塵回上一禮,薑玄隨即就聽到衛鳴開口道:

“小陳兒,我師姐在麽?”

“師祖就在後院等師叔祖,說是等師叔祖您來了就讓我帶您過去找她。”

“不用你帶,這梨園我還不認識路?”

言罷,衛鳴已經消失在了兩人身前。

看著衛鳴消失不見,陳青衣愣了下後伸手遞了把油紙傘給薑玄:

“師叔祖應該跟我師祖有事商量,不如我帶師兄逛逛梨園?”

看著遞到身前的油紙傘,薑玄將傘撐開後收起了真氣護罩:

“那就多謝師妹了。”

跟在陳青衣身後進入梨園,一股淡雅的清香便撲麵而來。

尋香望去,卻是院子裏的梅花開得正旺。

微風吹拂下,朵朵顏色各異的梅花在枝頭上搖曳不停。

偶有飛起的花瓣在空中畫出了風的形狀後落到地上,讓黝黑的泥地上多了一份絢麗的顏色。

伸手拈下一片隨風而落的墨色梅花,薑玄笑了笑後便將其貼到了小狐狸額頭上,美得她嚶嚶直叫。

“好讓師兄知道,梨園又有梅蘭竹菊四園。”

“梅園賞花,蘭園聽曲,竹園有茶,菊園作詞。”

“除了四園之外,還有春夏秋冬四季,江河湖海四堂。”

“這梅園的梅花,還是我師祖親手栽下的。”

“為了讓它們四季常開,師祖可廢了不少心思。”

“對了,這梅園之中還有一朵生了靈的梅花。”

話音間,兩人走過了燈火通明的長廊,來到了一株盛開著淡粉色梅花,樹枝上綁著不少紅綢的梅樹下。

“梅姥姥,我帶外麵的師兄來遊園。”

隨著陳青衣話音落下,樹上梅花簌簌而落,在半空中被風一卷後便凝聚出了一個身穿薄紗,眉目如畫,朱唇粉麵的白發麗人。

“嘻嘻,好俊俏的小道士。”

那白發麗人繞著薑玄飛了一圈後就把如玉般的柔荑搭在了薑玄肩膀上,隨後笑嘻嘻地看向了陳青衣:

“都說了要喊我梅姐姐,喊我姥姥就把我喊老了。”

見梅花妖伸出手指想要去挑薑玄下巴,陳青衣頓時無奈道:

“梅姥姥,薑師兄是神霄派親傳,還是衛師叔祖徒孫。”

正笑嘻嘻的白發麗人聞言一愣,隨後默默地鬆開了搭著薑玄肩膀的柔荑,身子一轉後就重新掛到了東南邊的枝頭上,隨著輕風開始上下擺動。

不過在她掛上枝頭後又有一朵晶瑩剔透的水滴從樹上落下,徑直懸到了薑玄身前,開始緩緩旋轉。

“這是梅姥姥本體上積下的晨露,要月餘才能積下一滴呢。”

“晨露有洗滌身軀,改善修煉資質的功效。”

“薑師兄您收下吧。”

看著晶瑩剔透的水滴,薑玄卻不知道說什麽好。

見過梅花妖所化人影,再跟他說這是梅花妖本體上積下的晨露,這讓薑玄怎麽想?

“在?喝姥姥一滴洗澡水,可以改善資質喲~”

暗自甩去腦海湧現的莫名畫麵,薑玄隨後拿出了個玉瓶將晨露裝到了瓶中:

“陳師妹,怎麽梅姥聽到我是神霄弟子後會做出這種反應?”

陳青衣捂嘴輕笑:

“我也是聽說的。”

“好像是百多年前衛師叔祖第一次進入梅園賞梅,然後梅姥姥也像今天一般出言調戲衛師叔祖。”

“接著衛師叔祖大喊了一聲,“妖孽安敢亂我道心”後就用紫霄神雷劈了姥姥一雷。”

“從那以後姥姥見到衛師叔祖門人後,都會繞著走。”

看著陳青衣手舞足蹈,活靈活現地演出當年那一幕,薑玄不由失笑。

少女雖然一路都裝作正經,但眼前這一幕還是暴露了其少年心性。

不過想想也是。

又不都是自己這種年不對版的家夥,這個年紀裏,更多的應該是像薑武、陳青衣這般擁有跳脫性子的少年少女。

見薑玄失笑,陳青衣愣了下後小臉一紅,隨即正起臉色,又開始在前頭帶路:

“薑師兄來得不是時候。”

“要是冬至日那天來,梅姥姥會登台獻唱。”

“要知道梅姥姥的唱的曲可是有讓人頓悟的能力。”

“雖然百多年以來,隻有一人在聽了梅姥姥唱的曲後陷入頓悟就是了。”

話音間,陳青衣帶著薑玄走到了蘭園入口。

然後她將食指豎起放到嘴間比了個靜聲的手勢,快速地拉著薑玄穿過了蘭園,進了竹園之內。

看進了竹園後拍著自己小胸脯的陳青衣,回想起在蘭園所見,薑玄心中一動:

“蘭園的曲是唱給誰聽的?”

正拍著小胸脯的陳青衣聞言一愣,隨即瞪大了眼睛看向了薑玄:

“薑師兄,你看出來?”

這下子,薑玄知道了眼前這小妮子不僅少年心性,沒準還有些呆。

“你都這麽明顯了,我能看不出來?”

“再說了,雖然台下空無一人,可那刺骨的陰氣我隔著老遠就感覺到了。”

“噢。”

陳青衣點了點小腦袋,隨後把薑玄引到了一旁涼亭中,拿出一套茶具後開始生火煮茶:

“曲是唱給陰山裏那八方鬼神聽的。”

見到薑玄麵露疑色,陳青衣又道:

“那鬼神就叫八方,不是有八個鬼神。”

“也不知道為什麽,那鬼神老喜歡聽曲了。”

“百多年前有個戲班到鎮子裏搭台唱戲,那八方鬼神聽了後就把戲班給攔了下來。”

“不過那鬼神知道人族勢大,也沒強求,隻是希望戲班可以在陰山腳下開個梨園,為此還許下了不少好處。”

“那戲班子把這事情傳回去後梨園商量了一番,就把總部搬到了這裏。”

“說是為了限製八方鬼神免得他禍害人間,但實際上是八方鬼神給的太多了,而且鬼神聽曲對我們好像也有不少好處。”

“隻不過我還沒登台獻唱過,所以到底有什麽好處我也不知道。”

看著小嘴一叭啦就把梨園隱秘一一道出的陳青衣,薑玄卻不知道該不該接話。

這還真不拿自己當外人。

這種東西是可以隨便亂說的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