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曲幾春秋?

林葬天自從上車以後就再也沒說過一句話,身旁的龍月心時不時地偷看他,小臉總是會不自覺地變紅,說不上是什麽原因。

林葬天此時正在運功療傷,用劍的手臂腫痛得要炸開一樣。

果然,現在用斬字訣還是太早了麽?

林葬天快速運轉冥決,體內地經脈慢慢舒緩,這次真地是賭大了,雖然知道學院的監考官一定在,卻不敢保證他一定會出手,這一路上跟過來地刺客估計有兩位數了,嘖嘖,自己這林家少爺地身份就是招人恨啊,林葬天緩緩睜開雙眼,眼中閃過一絲狠厲,“魔教啊,看來老子當年還是手軟了,沒把你們祖墳給刨掉。”車廂內殺氣四溢。

這雪,又該下了……

距離林葬天他們二十裏外地森林裏,碧眼老者獨自坐在雪地上,嘴一張,啵的一聲,青綠色的酒隨即入口。這酒,才是所謂的瓊漿玉液。

酒在陽光下肆意擺動,像蛟龍一般。老者胡須隨風而動,嘴唇微動:“魔教這幫雜碎,連老夫的試煉學員都敢動,是活膩歪了?”老者語氣平靜,卻好似平地驚雷,空氣中轟隆隆的,方圓幾裏的土地下陷三尺。

老者站起身來,向前邁出一步,卻直上雲霄。

雲海之上,有一人提劍而立,衣擺飄飄,卻帶著劍氣。碧色眸子裏——是無上劍意!此人遙望北方,長劍射向了魔教大本營,攜帶著滔天的浩然正氣。

老者撫須而笑,碧眼閃爍,“斬你三千人,消一消我的火氣!”

遙遠的北方,魔教大本營。

魔教教主看著插在地上的寶劍,帶著黑寶石戒指的手輕揉太陽穴。黑發遮住了他精致的臉,魔教教主竟然如此年輕!魔教教主無奈笑道:“你斬的,何止是三千人啊,我好不容易把那個老東西滅了,又來了這麽多的麻煩事,罷了罷了,看來魔教又要封教十年了,老神仙這手段,在下實在是佩服啊!哈哈哈哈……”

魔教教主看了眼地上插的劍,收斂了微笑,眼神狠厲,手指一勾,食指向上一抬,插在地上的寶劍呼嘯而起,直衝九霄。

碧眼老者眼睛微眯,微笑著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並攏,嘴裏呢喃道:“來!”直衝九霄的長劍突然停住,向碧眼老者飛來,寶劍攜著劍氣,掀翻了三座城。

魔教教主揉了揉鼻子,笑道:“真記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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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葬天好不容易恢複了傷勢,感覺境界有些鬆動,似乎又要突破了,餘光一瞥,身旁的龍月心沉默的坐著,似乎更安靜了。

林葬天將身子靠近了窗口,伸出手拉開了車簾,五顏六色的燈光照在林葬天的臉上,林葬天看著外麵流光溢彩的城市——溪城。心想:“終於到了麽,此行的第一站!”

溪城,顧名思義,就是在溪水邊發源的城市,傳說當年的老城主淼洛在這個誰也不看好的小部落上建立了溪城,老城主一生征戰無數,戰功累累,先帝有意留他在兵部,老城主卻以體弱多病為由,謝絕了。

體弱多病?嗬嗬,老城主一輩子征戰沙場,就是沒學會說謊,這樣的借口,誰又會相信呢?可是先帝相信了,於是老城主就帶著家眷,在這個人煙稀少的貧瘠地帶建立了這座現在無比繁榮的溪城。估計不會有人知道,老城主在這個地方建城,隻是為了履行一個諾言。或者,也可以說是在報恩,當年,有個人在這個地方教了他一劍,他許下諾言,一定會保護這片溪水上生活的人們。

陳年舊事就像是久置未翻的書,總是要吹一吹上麵的灰塵的,歲月本無情,又何必奢求更多?

林葬天在鬧市裏閑逛,身旁跟著一個“冰山”姑娘,也就是龍月心了,別看她裝作生人勿進的模樣,但林葬天卻知道,她,其實挺累的。作為公主,她的確不能和尋常百姓家中的孩子一樣,她的一言一行都像是被細心編排過一樣,沒有人情味。龍月心在一個賣首飾的攤位麵前駐足,老板娘估計也是第一次看到這麽可愛的小姑娘,不由得熱情地說道:“小姑娘,你看看我這攤子上的手環,還有發簪,你帶上一定會更漂亮的。”

龍月心自從駐足在這以後,就再沒動過,不知是想起了什麽,雙目無神,像個無家可歸的孩子。林葬天看她這副模樣,不由得有些同情,走向前去,本想安慰一下她的,伸出的手懸在半空,卻遲遲沒能落下。

老板娘還是在不停地推銷商品,作為這條街上的推銷能手,她從未有過失敗的時候。過了一會兒,估計是厭了老板娘的聲音,龍月心哼了一聲,扭頭就走,身子似乎有一絲的微微顫抖,雖然她極力想要克製。

林葬天摸了摸臉頰,有一滴淚水滴在了上麵。林葬天緩步走上前去,買下了那個龍月心極力掩飾自己喜愛的那個手環,手環上有著月亮一般的光澤,就像龍月心的名字一樣。

月心?真是個好名字!

林葬天沒有問價格,放下了可以讓老板娘少費半年口水的錢,轉身離去,身後的老板娘頭一次遇見出手這麽闊綽的主兒,震驚的無以複加,眼淚都快擠出來了,不停地在感謝那個英俊的小男孩。

林葬天找到龍月心的時候,她正蹲在一塊河邊的石頭上,微風襲來,卷起了沒來由的悲傷。

月,隻是空對。

林葬天走上前去,坐在了龍月心的身旁,仰著頭,看向了夜色中的繁星點點。

繁星低語,隻是未到傷心時。

有些人啊,自個的命運真的不是掌握在自己手上的。

突然,龍月心開口道:“記得我唯一一次出了皇宮時,和父皇在集市裏買了一個我最喜歡的鐲子,可是,我把鐲子看做珍寶,父皇卻不以為意,我天天在宮裏,不是學習就是學習,麵對我的,隻有一個個沒有絲毫人情味的宮女。皇宮啊,就像是個籠子,我在裏麵關的太久了。”林葬天隻是靜靜地聽著,然後抓起她的手臂,將自己剛才買的鐲子給她戴了上去,龍月心明顯有些吃驚,破涕為笑,說道:“也就你這個父皇當年給我定的成婚對象,還算是有點順心。”

林葬天隻是抬頭望著月亮,淡淡地說道:“你現在還小,不可以這麽成熟啊”龍月心對於這個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林葬天,現在的態度終於好轉了,笑嘻嘻地說道:“那你就幫我啊,幫我離開這個籠子。”

林葬天撇了撇嘴,淡淡道:“小菜一碟。”龍月心對林葬天這狂妄的話,竟是沒有半點懷疑,好像他說的話,一定會實現似的。

不過也確實如此,要知道:他不光是林葬天,他也是冥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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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葬天在龍月心睡著後就走了,小姑娘估計是很久很久都沒有過像現在一樣吧,可以安心睡個覺,什麽都不用擔心。

她睡著後臉上是滿滿的笑意。身體蜷縮在一起,窩在角落,像個倦懶的小貓,惹人憐愛。

林葬天離開龍月心後,獨自走進了一個偏僻的小巷,坐在了一個盲人琴師麵前,盲人琴師穿著一身粗布麻衣,衣衫上貼著許多的補丁,此時他彈奏的是一曲《蒼天》。樂聲悲中有喜,似乎不太合乎樂曲的本來麵目。

林葬天輕輕地將手搭了上去,竟是和盲人琴師在合奏。盲人琴師在林葬天手搭上這個琴的時候,眉頭就皺了一下,不過隨後就舒展開了。

既然是他,那就無需在意了,放開彈一曲罷!

此時,本是悲曲的樂聲中,透漏著一股子喜意。這個三十二弦的黑水,又活了過來,這是天下十大名琴之一——黑水。

林葬天雖然在彈琴,可並不影響他說話,淡淡道:“給你的黑水,可還好用?”

盲人琴師微笑著說道:“好用,就是這麽好的琴給了我,真是糟蹋了”說著,盲人琴師搖了搖頭。

林葬天翻了個白眼:“你這家夥,這麽多年,還是這麽謙虛,你累不累?”盲人琴師笑道:“哈哈哈,我倒是不累,不過你一定是很累的,這麽多年,你還是沒折騰夠啊?”

林葬天歎了口氣道:“累啊,可是我也沒辦法啊,一世又一世的煎熬,誰讓我當初對著自己的道發誓了,說來也是,我就是作的”說完後他不由得哈哈大笑。

盲人琴師說道:“你的道,世間罕有,時間道路千千萬,你的這條道,是你自己一個人踏出來的,所以,肯定是挺累的”

林葬天淡淡道:“我答應他們的,也會做到的”

盲人琴師彈琴的手抖了一下,按捺下心中的震驚,一字一句說道:“你不會,真的要……”

林葬天道:“光我一個人上去可不行啊,老子這麽多兄弟,說好要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這可不是說說的。”

夜色迷人,琴聲更是迷人。

良久,盲人琴師突然笑道:“冥帝,你變了。”

林葬天愣了一下,不由得說道:“是啊,我是變了,相比較以前的孤獨劍,現在的自己似乎更有些人情味了,哈哈哈,有情,無情,不過是一念之間罷了,我們終將被曆史的洪流衝散。”

盲人琴師停下了手上彈琴的動作,但琴聲依舊。

林葬天看著盲人琴師鄭重地說道:“這一世,你得幫我!”

曾是琴帝的盲人琴師也沒多餘的話,隻是說了聲好。

林葬天起身拍了拍衣角上的塵土,看著盲人琴師說道:“下一次見麵,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希望那個時候,你還沒急著去尋死去。”

盲人琴師灑脫一笑道:“我啊,絕對要死在你後頭,不能讓你這家夥占了便宜”

林葬天嘖了嘖嘴道:“還是那麽扣。”話畢,林葬天轉身離去,帶著小巷裏的煙火氣,走向了那條泥濘的道路。

這一世,他有信心。因為:他決定去放手一搏,無論生死,瀟灑足以。

小巷裏,空無一人。

雲海之上,卻傳來了樂聲。

曲子彈的是《春秋》,琴是十大名琴之一的黑水,彈琴的人是曾經的琴帝。

茫茫雲海上。

隻聽到他淡淡地說了一句:“人間滄海成桑田,今日一曲幾春秋?”

修改於2019。5。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