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一廂情願也是情願

林葬天一行人在這片森林裏走了很久,看天色,約莫著是已經黃昏了。

這一片的樹木都長得尤其高大,不過也難怪,這附近的某種有利於樹木生長地元素十分濃厚,林葬天笑了笑,如果是那個丫頭,估計是樂於見到這樣地地方的,不知道到時候會不會又催生出各種花草精靈,作為精靈一族地公主,她地能力是林葬天所見過地精靈族當中最厲害的,隻不過這個可愛的丫頭還不清楚自己的能力有多麽的厲害罷了。

不過,若是她知道了的話,她的能力或許就沒有那麽純粹了。

這種事情,玄之又玄,估計就連精靈一族的長老都解釋不了。

不過,看到小公主如此心境純粹,精靈一族也是樂於見此的。

洛梅走到林葬天身邊,有些忐忑,兩隻手不自覺地放在背後,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問問看,“那個,在【流放之地】裏,你…… 究竟是怎麽回事?”

林葬天微笑著看著洛梅。

這個家夥現在怎麽變得如此扭捏了?

林葬天笑著搖了搖頭,道:“沒啥事,就是可能是修煉走火入魔了吧?”

洛梅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說道:“你不想說就別說,騙誰呢?”洛梅跺了跺腳,氣鼓鼓地瞪著林葬天。

林葬天咳嗽了一聲,神色有些尷尬,“那個,我其實也不太清楚,不過我現在沒事了,放心吧。”林葬天微笑著對洛梅說道。

洛梅沉默了一會兒,難得嚴肅地說道:“你有時間回一趟林家吧,或者找一下你師父,這事情我覺得沒有那麽簡單。”

林葬天望向遮蓋光線的茂密樹葉,笑著點了點頭。

其實這一路上,林葬天並沒有他表麵上看起來的那麽平靜,在【流放之地】裏發生的事情讓他生平第一次體會到了恐懼的感覺,就好像做了一個無法醒來的夢,但是這種感覺卻十分的真實。

什麽是真實,真實或許就是無法醒來。

人有的時候會有些奢望,放聲大哭,然後從一個夢境進入另一個夢境。

林葬天夢見夢裏的他哭了,所以現實裏的他也哭了,他不知道這是為什麽,但是好像哭出來的話會更加的痛苦,所以其實林葬天現在很痛苦,這種感覺,和以前有點像。

算了算了不想了,林葬天舒了口氣。他看了看四周,然後轉身對一直跟在身後沉默不語的莫雲符和趙靜直說道:“我們找個歇腳的地方吧,天色也不早了。”

莫雲符笑道:“哈哈,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哦?”林葬天饒有興趣地看向莫雲符。

莫雲符神秘地笑了一下,從袖子裏拿出了一個用錢幣做的鐲子,他手指勾起,輕輕地搖晃了兩下,一陣光芒閃過,從手鐲中間的空心處冒出了大大小小的各種稀奇古怪的東西,魚貫而出,就像是剛捕上來的魚,跳躍不停。

不一會,莫雲符就抖落出了一個“小山堆”。

趙靜直目光流轉,淡淡月光從樹葉之間的空隙落下,在她的身邊,月光突然扭曲了,然後在她的身邊旋轉,就像是翩翩飛舞的蝴蝶。而這一切,她卻渾然不覺。

林葬天笑而不語,自然而然,真是一個頂好的說法。

洛梅蹲在“小山堆”旁邊,東挑挑西撿撿,目露精光,趙靜直也是有些好奇,看向莫雲符,好奇地問道:“這些都是什麽啊?”

莫雲符挽了挽袖子,笑嘻嘻地,跑到“小山堆”跟前,示意洛梅向後幾步,然後他拿起一個像石頭一樣的東西,手指在上麵按了一下,然後輕輕地向著空曠的地方拋去,“嘭”的一聲,一個小木屋形狀的營地就出現在了林葬天幾人的眼前,莫雲符笑嘻嘻地說道:“怎麽樣?可以吧?”

林葬天仔細地看了看,用手摸了摸,笑道:“公孫家的東西真是不錯啊,沒想到你連這個都有。”

莫雲符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說道:“出門在外,多點東西也是好的。”林葬天點了點頭,確實如此。

林葬天瞥了眼,看到了趙靜直周身的玄妙變化,暗自點頭,看來她把那位的傳承吸收的差不多了,有了幾分神韻,這倒是可喜的變化。

林葬天將視線轉向那塊“小山堆”,走向前去,像洛梅似的挑挑揀揀,目露讚賞,好家夥,帶來的都是好東西啊,林葬天從“小山堆”中取出一個方塊模樣的東西,雙手一擰,方塊從中間分開,周邊的四個尖角向上彈起,一層膜狀物體瞬間包裹住了小方塊,形成了一個圓形的小球,將其輕輕拋向地麵上,小球在地上彈了一下,從小球中間的那部分伸出了四支細細的小爪子,支撐在地上,“嗡~”的一聲,兩個小球瞬間就散發出了柔和的光線,剛好將林葬天他們營地周圍照亮。

光線柔和,四周小草嫩綠,微微向著地麵揚起脖子,舒展筋骨。

莫雲符眉心處一點金色閃過,自然風光,果然最是適合用來砥礪大道啊,他眉開眼笑地走到林葬天身邊,笑道:“林兄,沒想到你對公孫家的東西這麽熟啊。”

誰知林葬天擺了擺手,“別叫我林兄,我可比你小。”

莫雲符咳嗽了一聲,神色尷尬,撓了撓頭,“我就比你大一歲。”

林葬天拍了拍他的肩膀,歎氣道:“大一歲也是大啊,沒辦法的事。”

莫雲符歎了口氣,有些小傷心。

洛梅和趙靜直在旁邊整理那個小木屋,看到那兩個莫名其妙話題就跑偏的男人,有些無語。

現在的人,都有點怪怪的呢。

月色中,四人坐在莫雲符提供的小竹椅上,看著周圍被月光映成的白色森林。

細微處流露出的泛濫著的花香,混合著新春的泥土香,悠悠****、搖搖擺擺地走向四人的鼻尖,最後融化在心裏麵。

就好像這茂密森林中自由生長的四朵小花,隻是紮根於泥土中,就已經是芳香四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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遙遠的蓬萊島。

一艘小船停靠在岸邊,一個金發的少女蹦蹦跳跳地走下船,仔細看去,有兩隻尖尖的小耳朵微微露出頭發,她身後拖著一長串的“小家夥們”,都是一些剛剛孕育出一絲“靈智”的小精靈,它們就這麽虎頭虎腦地跟在那個可愛的女孩後麵,它們其實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麽這麽喜歡跟著這個小姑娘,隻是遵循著本心,好喜歡待在她的身邊啊。

船上那位一路以來勞心勞力的精靈族長老笑著搖了搖頭,這一路上,雖然操了不少心,但還是發自內心的開心。她遠遠地望著那個無憂無慮的精靈族公主,她沐浴在陽光下,一身翠綠色的衣裳隨風飄舞,笑容燦爛,她就這樣微笑著看著這位精靈一族的小公主,就好像看到了當初的那位精靈族女皇。

當初她還是一個小女孩,也是這樣遠遠地看著她,隻不過現在換了過來,變成了她看她。

愛麗絲哼著歌,踮著腳尖,周圍那些五顏六色的元素精靈依次飛起,在她的身邊飛舞起來,愛麗絲笑嘻嘻道:“你們是不是很開心啊?”

瞬間,那些元素精靈光芒暴漲,更加活躍起來,她笑道:“知道啦知道啦,我也很開心呢。”

有一種很簡單的道理,叫作:“你快樂所以我快樂。”或許,精靈們選擇跟隨這位精靈族公主,隻是單純的因為開心吧。

因為開心,所以有的時候可以無所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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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葬天一行走在林間的彎曲小道上。

說到這,就不得不提今天一大早洛梅的抗議,今天本來是決定好要走那條相對來說比較寬敞的大道的。可是出發之際,林葬天突然改變了主意,又決定走另外一條相對來說比較不好走的路線,美其名曰:“砥礪大道的路上得給自己找點刺激。”聽得洛梅是氣不打一處來。

又有一問:“我們為什麽不禦劍而遊呢?”林葬天又回答道:“有一句話說是千裏之行始於足下,我覺得挺有道理的,而且,禦劍而遊啊,會驚擾到老百姓的。”最後洛梅徹底不想和他說話了,因為不論她問什麽,這個討厭的家夥總是可以找到理由來回答她,偏偏她居然還覺得有那麽一點道理,所以,她其實是在對這麽不爭氣的自己生氣。

自己最近怎麽變得這麽順從了?這可不行啊!我洛女俠可不能這麽自甘墮落下去啊,以後得找機會把場子找回來。

林葬天行走在隊伍的最前麵,看得洛梅又是氣不打一處來,每次都喜歡逞英雄,到時候別又來一個突然的昏倒,這下子就全部完蛋了。

正當洛梅在內心抱怨不已的時候,林葬天突然轉過頭來,笑嘻嘻地看著洛梅。洛梅立馬將頭瞥向一邊,不想看到這個家夥的臉。

長得好看又怎麽啦?嚇自己一跳。

林葬天又轉過頭去,笑眯眯的。

他自然是知道洛梅心裏在想些什麽,有趣的很!

所以他忍不住想要去逗逗這個心思展露無遺的小姑娘,有些人就像是清澈的泉水,和他們打交道,會感到爽快,洛梅就是這樣的人,這樣的人,林葬天是很樂意和他們交朋友的。

那些總是躲在陰暗處使軟刀子和那些莫名對你就有頗大惡意的人,這麽多年,見的多了,相處起來倒也是不太費勁,因為習慣了,但是和他們相處的時候,總有一種躲在糞坑說悄悄話的感覺,讓人惡心。但是那些像洛梅這樣的人,林葬天都恨不得他們一直是如此,最好一直不要變,因為這些人,是唯一讓自己有一種清風拂過半山腰的感覺,清爽而暢快。

相比較藏在暗處的刀子,他還是更喜歡那些明晃晃的刀子,起碼直接些,想殺我就殺我,別整那些虛的,不過看來這樣的機會是少之又少了,他突然有些後悔,當初對付他們的時候應該稍微手下留點情,不然也不會嚇得膽子都破了,到後來隻能用那些虛的東西,唉,聰明倒是聰明了,可惜沒到點子上,不過他們倒是都有一個共同的特征,那就是都有一股想要盡到最大力氣傷害別人的心氣。

一想到這,林葬天就有些意興闌珊。

真是沒意思啊。

想了那麽多,走了那麽遠、那麽久。那些像洛梅這樣的人是越來越少了,另外的那撥人倒是多得可怕了,林葬天眯了眯眼,對於自己突然思緒飄遠,想了這麽多,最後居然把自己氣著了。

該不會是被那個丫頭詛咒了吧?

想到這他就歎了口氣。林葬天突然又回頭望向洛梅,洛梅這次倒是沒有躲避,瞪著大大的眼睛,就這麽瞪著林葬天,就好像在說:“怎麽著?老娘怕你啊。”最後林葬天笑了笑,又轉過頭去,整得洛梅有些莫名其妙,她回頭對跟在身後一直在偷笑的莫雲符和趙靜直問道:“那個家夥是不是瘋了?”

前麵。

林葬天喃喃自語:“不會吧?難道那丫頭真的會詛咒這門傳說中的藝術?”

林葬天笑著搖搖頭,拍了拍自己的腦袋。

想啥呢?

在林葬天身後的三人看到林葬天突然拍打自己的頭,都覺得有些疑惑。洛梅見此,突然轉頭看向莫雲符和趙靜直兩人,一臉興奮和雀躍,“你們看,我說的沒錯吧,沒錯吧!”莫雲符和趙靜直有些無奈,不過倒是突然有點認同洛梅的觀點,現在的林葬天確實有點不太正常。

一炷香的功夫過去了,四人依舊是在彎曲的小道上慢悠悠地走著。

洛梅覺得林葬天是越來越奇怪了,偏偏要撿那些不好走的道路走。

突然,林葬天停下腳步,抬手示意前方有情況,看到林葬天難得露出這麽嚴陣以待的模樣,洛梅三人隨之停步。林葬天轉頭看向洛梅,笑眯眯地說道:“你看,這不就找到刺激了嗎?”

洛梅翻了個白眼,氣鼓鼓地。

莫雲符拿出錢幣,在手指間翻轉了幾圈,掐指一算,笑道:“沒啥大事,隻是幾個小妖在打鬥罷了。”洛梅跳到林葬天身邊,狠狠地踩了一腳,林葬天倒是也沒躲,就任由她踩在自己的腳上。

喲?還碾了幾下。

林葬天有些哭笑不得:“嚇唬嚇唬你們,生啥氣啊?”

洛梅揮了揮竹劍,眼神冷漠,淡淡地說道:“你真的是好無聊。”

林葬天看她咬牙切齒的模樣,有些小開心。

原來開玩笑這麽有意思啊,以前都不知道來著,有點可惜了。

幾人穿過曲折的小道,林葬天帶頭掠上枝頭,洛梅三人也跟著上去,四人就這麽蹲在這勉強支撐住他們的粗壯枝頭上麵,看上去有些滑稽。洛梅用胳膊肘碰了碰林葬天,“我們為什麽要蹲在這裏,那幾個小妖打架,我們繞過去不就得了?”

林葬天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一把扇子,手輕輕一擺,然後緩緩地扇著扇子,眯著眼睛看向那邊的有趣場景,笑道:“今天教給你們一些書本上學不到的知識,怎麽樣?”

洛梅沉默不語。

過了一會,她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悄悄地伸出兩隻手指,輕輕地揪起林葬天露出來手臂上的一小塊肉,狠狠地攥緊兩隻手指。林葬天倒吸一口涼氣。

這丫頭,從哪裏學來的害人本事?還怪疼的。

洛梅轉頭望向林葬天,看他一臉不痛快的樣子,洛梅笑眯眯地說道:“怎麽樣?這也是書上學不到的知識。”

莫雲符和趙靜直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臂,看著都疼。

“你看!”林葬天指向那邊的戰場,洛梅順著手指的方向望去,還是看看這個家夥葫蘆裏究竟賣的什麽藥吧。

那邊。

在那塊不大的空間裏正在上演著偌大的愛恨情仇。一個看起來像是讀書人的年輕男子正捂著胸口,指縫間緩緩地流淌出止不住的鮮血,奇怪的是,男子的臉上並沒有所謂的痛苦,隻是眼皮下垂,眼神空洞,仿佛丟了魂似的。

在男子的幾步之外,一個白衣女子手持細長銀劍,她長得當真稱得上是國色天香了,即使發絲淩亂,黏在了額頭的汗水上。秀美臉上滿是血跡,這血液有她自己的,也有別人的。她皺著眉頭,緊緊地抓著那把劍,她往下瞥了一眼,下半身的蛇身一會出現,一會又恢複人形,光影散亂,混沌不堪。

原來是一位化為人形不久的蛇妖啊。

如今自己連化形都有些困難了,這老道還真的是難纏!她前麵不遠處,一位穿著黑色長袍的老頭閉著眼,雙手合十,嘴裏喃喃自語,他身邊光芒閃爍,背後浮現出一輪淺淺的太陽,承托得他好像是得道高僧一樣。“妖孽!”老僧突然開口道。“還不速速束手就擒?”老僧說話時,背後的那輪金日突然光芒大漲,聲音如同化為實質,一圈又一圈的滾動到白衣女子麵前,白衣女子提起那把銀劍,橫在胸前,她手腕擰轉,臉上浮現出一抹狠色,看來是打算拚死一搏了。

樹幹上麵,林葬天阻止了正準備出手幫助白衣女子的洛梅,不顧洛梅怒氣衝衝的眼神,同時示意莫雲符和趙靜直也不要輕舉妄動,“放心,那個女子不會有事的。”林葬天平靜說道。

果然,正當那個女子承受不住,七竅流血的時候,那個長相清秀的男子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女子麵前,擋住了那位他應該叫作“師父”的浩浩湯湯的攻擊,年輕男子胸口的血液汩汩流下,但是他卻好似渾然不覺,他神色平靜,麵帶微笑,“我今天是不會讓你死的。”男子的語氣中流露出一種不容置疑。白衣女子眼神複雜,這個萍水相逢的人,自從那次在橋上初遇,就再也沒有消失在自己的眼前。他喜歡自己,她知道,但是她不喜歡他,他也知道。

正因為他知道,所以白衣女子實在是不理解這位國師的親傳弟子為何要放著好好的前途不要,不顧【潛陽宮】的規矩,非要和自己糾纏在一起,這…… 值得嗎?

那位黑衣老僧怒目圓睜,周身氣浪滾滾,他看著自己這不成器的弟子,那女娃娃又不喜歡他,他這是為什麽呢?為什麽一輩子都聽自己話的弟子會因為那不值一提的男女情愛而與自己決裂,想要放棄修習了一生的佛法經義。他實在是想不通啊,想不通。

“許清,為師最後勸你一句,和那個女娃娃斷絕聯係,回去繼承我的衣缽,做【潛陽宮】的當家人。”這是這位黑衣老僧第一次完整的叫出自己弟子的名字,而不是像往常一樣喊“清兒”。看來,這次真的是最後一次了,若是許清不和那女子斷開聯係,他也隻能選擇大義滅親了,【潛陽宮】的寶貴佛法經義,絕對不能流落在外,這是規矩!

男子毅然決然地向前踏出一步,他麵如金紙,神色枯槁,卻麵帶微笑,真的是視死如歸了。“師父,放了她吧,她是無辜的。”男子平靜說道。

“無辜的?!”老僧眼睛睜的更大了,他再次雙手合十,身後金光暴漲,“若不是這妖精不知使了什麽妖術勾引你,你怎麽可能置【潛陽宮】於不顧,想要拋棄你多年的成就?你知不知道,你若是回去的話,不出五年,【潛陽宮】有史以來最年輕的當家人就是你的囊中之物,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現在究竟在做什麽傻事啊?”

男子微笑道:“師父,世間的這類喜歡,從來都是男子的錯,女子是無錯的,你怎麽能說是她勾引我呢?是我喜歡她啊,我喜歡她,是我自己的事,和她無關,當然,與師父無關,更與【潛陽宮】無關!”最後,男子再次向前一步,他的身後,同樣是一輪圓日,光芒萬丈,卻如輕柔的細雨,潤物細無聲。

男子雙手合十,朝著自己的師父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後抬起頭道:“既然是我的錯,我就應該承擔,師父,我們師徒一場,若是你不放過這位姑娘的話,我也隻能鬥膽和師父一較高下了。”他轉過頭去,對白衣女子溫聲說道:“我喜歡你,這是我的事,你不喜歡我,我也是知道的,這並沒有什麽應該得到譴責的,讓你受到這麽大的委屈,是我的不對,所以我決定彌補一下,雖然可能有點難,哈哈。”

男子語氣輕鬆。女子的眼神複雜。她知道,有些話是來不及說了。他是個好人,她也是知道的。

“你先走吧,剩下的交給我就好。”那個被叫作許清的男人柔聲說道。

白衣女子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持劍拄地,撐起身子,艱難地站起來,她的下半身已經完全變成了蛇身,六十年的修為就這麽打水漂了,想來有些可惜,蛇尾一扭,女子瞥了眼男子,後者微笑著回應。

“謝了。”女子留下這麽一句話後,就鑽進樹林間,消失不見了。

黑衣老僧冷笑道:“哼!你看看,在最關鍵的時候棄你而去,這就是你喜歡的女子?真是可笑!”他再次向前一步,一股巨大的靈力所形成的【力場】出現在年輕男子周圍。

男子的眼眶中布滿血絲,眼角滲出血液,他咬牙強撐道:“她…… 沒有理由留下來。我…… 喜歡的女子…… 很好。師父你不懂。”男子單膝跪地,麵如金紙,他一隻手掌豎在胸前,依然微笑。

“所謂的視死如歸就是這種感覺嗎?”男子喃喃自語。他的視線模糊,依稀間看到漫天無際的彩霞,白鶴飛舞,陽光普照,他喜愛的女子在雲端上,微笑著看著他,向他伸出手來,和他一樣。

“視死如歸可不是這種感覺啊,許公子。”不知何時,一位年輕人出現在就快要失去意識的男子麵前,擋下了黑衣老僧的衝擊,他一襲黑衣,腰間掛著一把白色長劍,衣袖飄搖。

洛梅他們突然發現林葬天不知何時出現在那邊,洛梅反應最快,率先翻身下樹,莫雲符和趙靜直跟在她身後,一起下樹。本來已經快要失去意識的男子突然驚醒,不知何時,自己的麵前竟然出現了一個年輕男子,他回頭對自己笑道:“醒啦?”

男子微怔,然後突然開口道:“這位俠士,你快走吧,先謝過你的好意了,快走!這不是你可以待的地方。”男子言語懇切,有些焦急。

誰知那位看樣子不過十七歲的年輕人笑道:“挺好的。”便向著黑衣老僧走去。

那位【潛陽宮】的現任當家人,也是羅水國的國師,開口道:“小子,別多管閑事,這是我們【潛陽宮】的家事,應該由我們自己來處理。”

那個年輕人揉著下巴,思考了一番,“有道理”林葬天點頭笑道。

正當黑衣老僧放下防備心準備按照規矩處理這位忤逆的弟子的時候,那個年輕人突然笑道:“可是我今天想要學學那江湖俠客,做些路見不平拔劍相助的好事啊。”

老僧眼睛一眯,一個字一個字說道:“你找死?”

林葬天右手拄在劍柄上,手指輕敲,笑道:“找不到你說怎麽辦啊?”

黑衣老僧神色一凝,雙手合十,這次老僧的指縫間金光閃爍,濃稠如金黃**,他的身後浮現出一尊高大的佛像,佛像手持長劍,三頭六臂。

“喲!不錯嘛,看起來挺厲害的。”林葬天饒有興趣地笑道。

老僧冷笑一聲,現在年輕的世家子弟就是喜歡打腫臉充胖子,最後還不是落得個身死道消的下場,年輕氣盛其實沒那麽好,容易早死!

林葬天手指緩緩推劍出鞘,隻見一道長長的白光閃過,月壺劍就已經放歸劍鞘。

那邊,黑衣老僧佁然不動,依然保持著先前的姿勢,隻見到從老僧的眉心中央自上往下,有一條細細的紅線。

黑衣老僧背後輝煌的神像已經崩碎,突然,老僧就這樣一分為二,墜落在地,塵歸塵,土歸土了。原來老僧已經死亡,悄無聲息的。

那邊,跪坐在地上的男子,神色痛苦,扭過頭去,不太敢看師父的死狀。

雖然師父想要斬草除根,可是,不管怎麽說,他還是他的師父啊。

男子雙手合十,給那個年輕男子道了聲謝。

他正準備起身,誰知那個年輕男子突然出現在自己的麵前,將自己按回原地。男子疑惑不解。

林葬天伸出一根手指,在男子的眉心處一點,男子閉上雙眼,知曉了他的意思。

一陣溫暖的靈力傳入男子體內,將自己體內的諸多傷患解除,勢如破竹的,還將自己心口處的傷口修補了一番。男子睜開雙眼,有些難以置信,同時更多的還是感激,若不是這位小兄弟出手相助,說不定自己今天就要把命搭在這了。

男子站起身,發現樹林裏又走出了三位年輕男女。

林葬天笑道:“放心吧,我們是一夥的。”林葬天指向洛梅他們,對男子介紹道:“這些都是俠客,可厲害的呢。”許清點了點頭,覺得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了不起,自己實在是自愧不如。

那邊,洛梅好不容易憋住了笑,見到那男子充滿崇拜的眼神,頓時哈哈大笑起來,莫雲符和趙靜直有些尷尬,尤其是趙靜直,臉都羞紅了,她剜了一眼林葬天,自有真意在其中。

男子見洛梅突然哈哈大笑,有些不知所措,怎麽了?他有些疑惑,撓了撓頭。

林葬天笑著解釋道:“江湖人都是這樣笑得嘛,那個詞兒怎麽說來著,豪爽,對,就是豪爽,這才是女俠該有的樣子。”語罷,林葬天偷偷地朝洛梅伸出大拇指。

後者難掩笑意,有些飄飄然。

許清微微一笑,看著這些年輕的男女,覺得有些美好。

林葬天看向一個陰暗的角落,突然說道:“你也該出來了吧?蛇…… 姑娘?”

許清後退了幾步,有些難以置信,洛梅他們看向那邊,樹後麵,一個白色身影走出,正是先前走掉的蛇妖,她麵色平靜,上半身是人形,下半身是蛇身,模樣慘淡,“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她望向林葬天,聲音清冷,毫無半點人味。

林葬天笑道:“我猜的,你信麽?”

女子搖了搖頭,那把拿在手上的銀劍緩緩“消融”。

她看了眼許清,眼神複雜。

林葬天識趣地帶著洛梅他們離開這邊,走出這片空地,順著一條“軌跡”前行,來到了一處小石潭邊,周圍草色青青,鮮花點點,是個讓人內心寧靜的好地方啊。

洛梅湊在林葬天身邊,問道:“天天,你覺得那個蛇女會對他說什麽呢?”

林葬天笑了笑,看到莫雲符和趙靜直同樣投來了好奇的目光,無奈搖頭道:“有些事情,我就算知道,也是不太方便告訴你們的。”

洛梅不屑的翻了個白眼。你直接說你也不知道不就得了?真是的。

莫雲符笑眯眯地蹲坐在一塊大石頭上麵,認真地數著自己的家當,實際上也沒多少,但是多數幾次也是一種樂趣嘛。

趙靜直盤膝坐在一片草地上,開始修煉,自從她走進了修行的世界,並且接受了傳承以後,修煉得就愈發勤勤懇懇了。

林葬天不著痕跡地看了眼趙靜直,她這種狀態,說好也好,說不好也不好,看來以後得找個機會和她聊一聊修行中的問題了。林葬天暗自想道。

過了一會,許清回來了,隻是不見那位好看的姑娘,不過看起來,許清似乎比之前要釋然許多。

其實這樣,也挺好。

林葬天看向許清,微笑道:“回來了。”

許清看了眼小石潭四周,長舒了一口氣,感慨道:“這就是她之前來的地方啊。”他眼裏朦朦朧朧的,光線在他的眼裏兜兜轉轉的。“嗯。”林葬天點了點頭。

接下來的幾天,幾人就在這裏安下了營地。

因為許清還需要養幾天傷,所以林葬天提議留在這裏多待幾天,順便看看風景,修行修行。這幾天,幾人經常可以看到那個叫作“許清”的男子坐在小石潭邊,一個人靜靜地坐著,偶爾林葬天會去找他聊會天,其實也沒聊幾句,隻是兩個人呆呆地坐在石頭上,看著幽靜的潭水,有時看看天上的星光,有時看看日出和日落。就這樣,日子一天天地過去了。

第三天,在太陽剛剛露頭,霞光層疊的時候。許清和林葬天都坐在那塊巨大的石頭上,許清突然開口道:“林兄,我想通了。”

林葬天微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柔聲道:“那就好。”

許清看著漫天霞光層層鋪墊下的人間,他望向東邊的雲彩,望向那朵顏色最好看最動人的雲彩,他突然笑容燦爛,有些像她啊。

記得第一次遇見,他正在橋上賞景,可是突然下起了大雨,他於是變得狼狽不堪,就在這個時候,他見到了世上最美的人,那人遞給他一把傘,讓他拿去躲雨,不用還了。

那次,是那個女子化形成功後的第一次出遊。

她無心的善良之舉,讓那個懵懂的年輕男子深陷其中,無法自拔。為了她,他願意什麽都不要,隻要能陪在她的身邊就好。再以後,又發生了許多事情,男子知道女子不喜歡他,可是男子覺得無所謂。直到女子被師父打傷,她在自己心口刺了一劍。那個時候,他才覺得有所謂。

為什麽自己的愛會讓她受到傷害呢?他想不通。

或許別人會覺得這隻是一廂情願吧,因為她不喜歡自己,他卻還心心念念的,不肯放棄。

可是直到這一刻,他才真正地想通,就算是一廂情願,也是他自己情願如此的啊。就算是一廂情願,也是情願啊。

陽光照在男子的眼底,他雙手合十,沐浴金光,如同一尊長長久久的佛像。

旁邊的林葬天看著水裏的倒影,笑了笑。

還真像那麽回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