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苦事多償

晚飯結束後。

林葬天來到了宋仙茅和洛梅的身前,先前略顯頹喪的氣息已經消失不見了。林葬天笑了笑,緩緩坐下。

林葬天看著宋仙茅前輩,誠懇地說道:“前輩,您地醫書和醫道我會慢慢學地,但若是我以後遇到有緣人,不知是否有機會傳授於他?”

宋仙茅沉吟片刻,笑道:“可以,若是遇到有緣人,就把我的醫道傳承於他,莫要讓我地醫道給斷絕了去。”

林葬天點了點頭,說道:“那是當然。”

林葬天小心地看了洛梅一眼,斟酌了一下,輕聲道:“那件事吧,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但是我會負責地,畢竟這有損於你地清白和名譽,而且你還沒有嫁出去…… 以後不論遇到什麽困難,我會無條件地出現在你身邊,恩…… 我可以幫你三次,就當做對你的補償了……”

林葬天雖然是對著洛梅說的,但是聲音很小,可還是一字不落的被宋仙茅給聽了去。老頭剛喝了一口酒,聽到林葬天的話後,不自覺地給嗆住了。宋仙茅將椅子移了移,遠離了那個沒有硝煙的戰場,決定靜觀其變。

宋仙茅看著神色有些尷尬的兩個人,心想我老頭子行醫多年,救死扶傷無數,這回也不知道是做了件好事還是壞事?

洛梅摸了摸有些發燙的臉龐,猶豫了一下,故作生氣道:“誰稀罕你的幫助!”頓了頓,又繼續說道:“隻要你每天陪我切磋就行了,什麽負不負責的……”

林葬天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雖然切磋不是他很想做的,但是也隻好無條件的答應下來了,一想到自己每天都得和洛梅切磋,林葬天就有些頭疼,覺得還是自己之前的那個提議比較好。

月色靜悄悄,人影鋪地展。

三人無言也無語。

宋仙茅回到了“書房”。說是書房,其實就是廚房的一個簡陋的小隔間,在這裏,宋仙茅完成了醫學界的絕大部分的醫學著作,可謂是著作等身了。宋仙茅此時正在寫著些什麽,時而眉頭緊鎖,愁眉不展,時而眉頭舒展,笑逐顏開。

林葬天回到了湖邊的小竹椅上,在月色下靜靜地翻閱著那本【醫界寶錄】。

湖麵翻湧不定,元氣在湖麵上漸漸鋪滿,結成了一麵明鏡。

可照人心。

洛梅站在遠處,看著林葬天的背影發呆。

她本來想練練劍的,可是自己的佩劍在和魔教徒的戰鬥中已經斷裂,估計很難再次使用了。一想到這,洛梅就有些難過。那把劍可是陪伴了她十年多的時間,早就培養出了感情,如今佩劍損壞,看來得找個好點的鑄劍師修繕它了。

天氣漸漸回暖,樹林間的鳥蟲聲漸漸多了起來。

生機勃勃。

洛梅披著林葬天的白衣。夜晚畢竟還是有些涼意,於是她扯了扯衣角,裹緊了衣服。那張白皙的臉龐在白衣的映襯下顯得格外好看,她看著遠處的林葬天,張了張嘴,但沒有發出聲音。她本想說些體己的話,來安慰下不知道因為什麽原因而看起來有些悲傷的林葬天,但是話到了嘴邊,又不知道該不該說。

這就是所謂的“欲言又止”吧?

洛梅輕移腳步,怕打擾了林葬天的安靜時光,所以她走的很慢。她時不時地回頭看一眼林葬天,還是在猶豫自己要不要說那些話。走到房屋門口時,她咬了咬牙,還是決定不說了。她用手指將門撥開,然後又輕輕地關上門。關上門後,洛梅突然拿手拍了拍自己的臉。她搖了搖頭,然後趴在了**。因為背後的傷勢還沒完全痊愈,所以這樣可以避免傷勢加重。

她趴在**,目光空洞,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月色下,林葬天在聽到門關上的一刹那,衣服的衣擺就垂到了地上。他捂著心口處,麵色如常。看不出他其實此刻正在承受非同一般的痛苦。

宋仙茅不知何時來到了林葬天身邊,他撫須笑道:“別強撐著了,那個女娃娃也回去了,現在就你和我。”

林葬天鬆了口氣,終於吐出來了一口淤血。漆黑的血液將地上的小草腐蝕了,發出“滋滋”的聲響。

宋仙茅見此,不由得感慨這個年輕人的承受能力。先前在了解了事情的經過後,他就一直在等林葬天吐出淤血的時刻。可是過了兩天還是沒有等到,就連作為醫聖的宋仙茅都產生了疑惑:難道是自己判斷失誤了?可是此刻看到林葬天把淤血吐出,宋仙茅終於鬆了口氣。

淤血不散,日後會有大患。

林葬天在心口處結了個法陣,一陣綠色的光暈鋪展開來。迷蒙的綠色中,依稀可以聽到林葬天的心跳聲。林葬天皺了皺眉,雙指並攏,在幾個關鍵的竅穴點了幾下,最後手指懸停在了一個竅穴上麵,遲遲沒有點下去。林葬天並攏的雙指微微顫抖。

宋仙茅見此,有些無奈地幫了林葬天一把。他將手指輕輕地壓在林葬天的手腕上,一股肆意流淌的靈氣開始從林葬天的手腕處向林葬天顫抖的手指處緩緩移動,最後帶著林葬天的手指按在了竅穴上。一點金光瞬間出現又消失。

林葬天的臉色漸漸好轉,彎下腰,又咳出了幾灘黑血。

林葬天直起了身子,擦了擦嘴邊的血跡,臉色開始紅潤了。

“謝謝您,前輩。”林葬天誠懇地說道。

宋仙茅坐在林葬天的身旁,問道:“為何現在才將淤血逼出體外?”

林葬天將身子向後靠了靠,呼了口氣,猶豫了一下說道:“我不想讓她看到我這個樣子。”

宋仙茅笑了笑,問道:“怕她內疚?”

林葬天搖了搖頭,沉聲道:“是怕我會更內疚。”

宋仙茅聞此,有些感慨。這個少年是他這麽多年見過的最特別的一個。赤子之心啊,自己有多少年沒遇到了?

林葬天將【醫界寶錄】遞給宋仙茅,“前輩,書中內容已經熟記於心。”

宋仙茅笑了笑,說道:“熟記於心?那我問你,作為一名醫者,最重要的是什麽?”

林葬天沉吟片刻,說道:“醫術?”

宋仙茅拿【醫界寶錄】“狠狠”地拍在了林葬天的頭上,說道:“這還叫熟記於心?作為一名醫者,醫術固然重要,但是更重要的是醫者的生命,隻有醫者活的長久,才能拯救更多人的生命。”

林葬天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說道:“前輩,恕我直言,我無法見死不救,因為我殺的人會遠遠多於我救的人。”

宋仙茅看了眼林葬天,覺得他並不是濫殺無辜之輩,於是說道:“你是想……贖罪?但是就我來看,若是殺的人是壞人,你做到問心無愧即可。”

林葬天笑了笑,繼續說道:“前輩,這我可做不到啊,好人和壞人在世人的眼裏是很難分辨的,因為這樣,所以她才……”林葬天頓了頓,想到了那個女子,無法繼續說下去了。

兩人聊了許久,直到黎明將至。

宋仙茅悵然若失地走後,林葬天繼續坐在湖邊。他仰頭看著天空,神色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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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靈山】附近的小鎮上。

一個衣衫襤褸的乞丐不知道是多少次被人趕出來了,因為他曾經犯過事。他在牢裏蹲了幾年後被放出來了,看來他犯的並不是什麽不可饒恕的罪過。但是這裏的人看來是很看重這一點,所以他不被待見也是正常。他曾經嚐試著找份活幹,但是因為他有過不光彩的事跡,所以這裏的人沒有人想雇用他。漸漸的,他就成了一個乞丐。

也不知道為什麽,他並沒有離開這座小鎮。其實他完全可以去另一個地方找份活幹。如果那樣的話,他也就不會成現在這個樣子,每天去廟裏偷貢品為生,偶爾可以在地上撿到人們不小心丟在地上的零星肉片,這樣他就可以“飽餐一頓”了。

這裏的人其實生活的並不算很好,大部分都過的很苦,但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過久了也就習慣了。

這裏的人,並非不知苦,隻是慣了苦,不認為需要改變。

看起來有些老態的乞丐,其實也就三十歲左右,不過被歲月摧殘得有些麵目全非了。

就在乞丐在發愁下一頓飯該怎麽解決的時候,一個身穿白色衣服的黃發男子向他走來,他左手持佛珠,右手拿著十字架,服飾古怪。他沿著灰塵的白色之路向乞丐走來,嘴裏念念有詞。乞丐有些害怕,向後退了退,靠在了牆根邊上。

那個黃發男子從遙遠的西方徒步走到了這裏。他麵帶微笑,走到乞丐身前,彎下腰,將懷裏包裹完好的糕點輕輕地放在乞丐身前。他笑了笑,轉身離去。

世間存在的一切事物都是引起他濟世之心的永恒動力。

乞丐愣住了,沒想到會有人給他這麽精美的食物。他起身向四周望去,可是黃發男子早已不見。他餓得有些發暈,於是就坐了下來,乞丐看著那些食物,發起了呆。

黃發男子來到了【鎮靈山】的“界限”下,笑了笑:“善哉善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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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無人知曉的小山上。

一個乞丐艱難地行走著,他摸了摸叫了許久的肚子,懷裏緊緊地抱著還沒吃過的糕點。他終於到達了山頂,大汗淋漓。

山頂上有兩個不起眼的小土堆,上麵已經長滿了雜草。

乞丐久違地清理了一下雜草,然後坐在地上。他笑容燦爛地說道:“爹,娘,我來看你們了,這是我買的糕點哦,是孝敬二老的,嘻嘻……”

男子又說了好多好多的話,似乎是好久沒說了。

這個餓著肚子的乞丐,說著說著,就從先前的燦爛笑容變得泣不成聲了。他跪在爹娘的墳前,以前覺得沒臉來見爹娘,現在好不容易找了個機會來到這,可還是丟臉了……

山明而亂,心誠則靈。

黃發男子似乎有所察覺,望向了那個乞丐的方向。他看到乞丐跪在爹娘的墳前,將自己的臉埋到了土裏,泣不成聲。

穿著怪異的黃發男子歎了口氣,輕輕地說了一句:“世人皆苦啊……”於是他將手上的十字架扔在了地上,然後揮了揮手。

一道金光閃過。

十字架於是進入了時間的【洪流】中,點綴了一下那個乞丐的命裏走向。

世界有時看起來像是一種漫無邊際的痛苦,可是幸運的是:總有些人會讓它看起來似乎並沒有那麽苦。

修改於2019。5。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