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政虎出奔
趁著上田原之戰、砥石城之戰等戰事中大敗武田晴信的銳氣，村上義清就覺得武田晴信之輩也不過如此，便逐漸有了問鼎信濃的野望。
天文十六年，五月。
村上義清聯合了與高梨家素來不和的長沼島津家、赤沼島津家、井上家、須田家、市河家等奧信濃諸將，從西、南、東三個方向對高梨領展開侵攻，意圖一舉將高梨家攻滅，奪得水內郡和高井郡大部分領土，從而拓展更多的領地，增加治下的人口，充實自己的實力。村上義清認為隻有這樣才能繼續與不斷崛起的武田家相抗衡。
而高梨政賴卻在倉促之間完全抵擋不住村上軍的攻勢，其治下的福井城、雁田城、間山城、間崎城等地先後被村上軍攻落。
萬般無奈之下，高梨政賴隻能放棄本據中野小館城，逃亡至鄰近越後邊境的飯山城進行固守，並且派遣其子高梨賴治前往越後府中，請求上杉政虎發兵救援。
然而眼下的政虎卻深陷家臣之間的土地爭訟之中。
“至於那件事本家已經聽夠了。”斬釘截鐵的叫聲響徹了府中禦館內外。緊接著，聲音的主人、身兼越後、越中、佐渡三國守護上杉政虎那短小卻生氣勃勃的身影好像彈出來似地一下出現在禦館大廣間走廊的盡頭。
政虎這年已經十八歲了，但是那雙即使充滿怒氣也依然清澈無比的細長眼睛，再襯上紅潤的麵色，看上去要比實際年齡要小得多。
“禦屋形殿，請等一下。”
“不管怎樣，請再聽我們講一遍緣由吧。”
一眾家臣們紛紛從後麵緊追上來。
政虎回過頭，憤怒的說道：“同樣的話，你們到底要說多少遍啊？本家已經仔細聽取了雙方的意見，也做出了應該能讓雙方接受的決定。事到如今，又要舊事重提些什麽？”
“是。”家臣們連聲答應著平伏在地。
政虎的急性子並非始於今日。家臣們私下評論政虎說，“總而言之，是那種完全表裏如一的人啊.......”其清廉的性格深孚眾望，平時也是個挺有趣的人，但有的時候，就會像現在這樣讓人有些頭痛。
雖然一眾家臣們都平伏在地，但問題並不是那麽容易解決的，一位家臣抬起頭，抗辯似地頂嘴道，“雖然如此，可是禦屋形殿.......”
通常遇到這種問題，雙方通常都是各執一詞。而且，各自都在重臣之中擁有支持者，糾纏不清。
特別是這次，就連擔任其政虎旗本眾、奉行眾的元從家臣本莊實乃也出麵袒護其中一方，使得問題變得更加難以解決。
政虎是打從心底裏感到厭煩此事。
當時越後的良田還很稀少。正因為如此，那些產米的土地，即使麵積不大也絲毫不肯讓給別人，這種想法也是可以理解的。
然而，在無理之處也要強詞奪理。一旦情況不妙，哪怕大吵大鬧也要挽回自己的局勢，那種樣子看上去實在是——醜陋至極。
對這位年輕的武將來說，這一切讓人難以忍受。而自己的家臣們居然直到現在還對此事嘮叨個沒完沒了，他們越是說，政虎心中的厭惡感就越是增加。
“本家要閉關了。”政虎說完便頭也不回地直接跑回了春日山城，留在原地的家臣們都麵麵相覷，不知所以。
“這時要是義兄在府中就好了，他治下的領地劃分明確，其家臣們也鮮有爭議。”政虎一邊走在綿延的山路上，一邊心想著。
“本莊美作守，這樣你就樂意了嗎？”大熊朝秀見政虎逐漸遠去的身影後，憤怒的說道。
“大熊備前守，你在評定會上的用詞也好不到哪裏去！”本莊實乃也毫不示弱。
“你們二位都冷靜一下，這樣成何體統？！”一旁的長尾景信都看不下去了，雖然此次的土地糾紛他也暗中參與，但是明麵上還得表現得非常中立，不偏袒任何一方。
“下平家與上野家的領地早就劃分的清清楚楚了，為何要在眼下舊事重提？！。”大熊朝秀對此感到非常不滿。
“老夫自從擔任魚沼郡郡代之後便開始對整個魚沼郡進行多次檢地，發現之前的判定並不合理，因此才向禦屋形殿提出重新判定。”本莊實乃麵不改色的回答道。
“還是等到禦屋形殿閉關結束後再說吧。”大熊朝秀眼下也懶得和本莊實乃繼續爭執下去。
“正好你們回去再細細商討一番，別總是你一言我一語的，禦屋形殿的脾氣你們也都知道。”長尾景信還是非常了解政虎的脾氣，關於上野家和下平家的領地重新劃分還就真急不得。
然而，令所有越後上杉家家臣們沒有料到的是，政虎表麵上是在春日山城進行閉關，實際上卻是趁著淩晨之際，直接騎著放生月毛一路策馬狂奔，僅僅用了一天一夜至棲吉城。
由於政虎事先沒有通知棲吉城方麵，等到深夜抵達城下之時差點被守城的長尾土佐守當成了山賊。幸好長尾土佐守曾經多次隨長尾景信出陣，識得政虎，故而立即向隱居已久的長尾房景稟報此事。
“虎千代，何故一人來此？”長尾房景非常疑惑的看著眼前身著二重織紋綾直垂，頭戴立烏帽子的政虎問道。
“許久沒來探望外公了。”政虎強顏歡笑的說著。
“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還是入城再說吧。”長尾房景隨即將政虎請入城內。
“虎千代，你如今可是三州太守，不能繼續耍小孩子脾氣了，遇事要冷靜，不能急躁。”長尾房景在將政虎請入大廣間後歎了一口氣說道。
畢竟政虎是長尾房景看著長大的，而且自己還是她的外公，曾經還一度打算將她作為自己的繼承人來繼承古誌長尾家的家名。長尾房景早就覺得其子長尾景信並不適合繼承古誌長尾家的家名，表麵上長尾景信是看起來驍勇，但是其並不擅長軍略和處理政務。
“還不是因為家臣之間的土地訴訟，都已經盡量做到雙方滿意的結果了，但是本莊美作守和大熊備前守二人仍然在爭論不休。”政虎也是對他們無話可說了。
“此事老夫之前也聽說了一些，想要當好太守，一碗水端平是極難的。不僅僅要在對外的戰事中百戰百勝，還要注意到諸郡之中在地領主們的利益，還有他們背後勢力的利益等等。”長尾房景也算是見證了數位越後守護的興衰了，故而才以此得出了結論。
“罷了，我準備在棲吉城稍作休整後前往岩州，還望外公不要告知任何人。”政虎已經不想繼續當這三州太守了，手底下的家臣們一天到晚的就為了那麽一畝三分地吵得不可開交，完全沒有一點武家的樣子，簡直和討價還價的商販沒有的任何區別。
“老夫本就是隱居之人，不理古誌長尾家的政事已久，土佐守那邊老夫會讓他不得多嘴，虎千代放心即可。”長尾房景也知道政虎年紀輕輕就承受了不該承受的擔子，非常不易，若是有八條景定在旁輔助的話倒是會事半功倍。
“那就多謝外公了。”政虎隨即輕車熟路的就往虎禦前曾經的寢殿裏跑去，自從虎禦前嫁入府中長尾家之後，曾經的寢殿一直被長尾房景空著，甚至寢殿裏的布局都沒有任何改變，隻是平時安排仆役打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