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琵琶島城
天文十年，十二月二十日。
堅如磐石般積雪還殘留在地麵上，樹芽猶緊緊包著，放眼望去，盡是一片酷寒的冬天景色。這便是北國越後冬季的景色。
此時，景定身著紫地織錦直垂坐在琵琶島城本丸的中庭裏，欣賞著一年一度的雪景。
就在這時，一位不速之客打斷了正在觀景的景定。
“主公，這是府中春日山城派飛腳送來的書狀，說是必須由您親自拆閱。”說完，一封書信便遞到了景定的手中。
“長尾信濃守殿這是想再度廢主啊！”景定快速瀏覽一遍後非常震驚，“與三兵衛，你立即去邀請近江守、日向守、尹予守、越中守、宇左美駿河守、廣居出雲守、石阪將監、富所隼人左、鬆木內匠助等家中重臣前來本丸大廣間議事！”
“遵命！”這位名為與三兵衛的年輕人隨即領命而去，庭院之中僅剩下還在看雪景的景定。
短短一刻鍾後，由於事發突然，十多名重臣幾乎是以跑的方式進入本丸大廣間的，他們一接到命令便毫不遲疑的動身入城。景定見狀隻好讓身旁的小姓去準備一些熱茶、點心。
“由於事發突然，不得不在月底召見諸位，我也是才收到府中春日山城送來的書狀，諸位挨個看看吧。”景定示意站在一旁的與三兵衛讓他將手中的書狀遞給坐在距離自己最近的筆頭家老八條春綱。
“這是！”八條春綱在快速閱覽了書狀的內容後遞給了坐在自己身後的家老八條房繁，“長尾信濃守想擁立上條美濃守作為新一任越後太守？！”
“定實公看來在府中禦館的日子不好過啊！”八條房繁不禁歎了一口氣後說道。
“眼下越後七郡之中還有誰敢舉兵反抗長尾信濃守？宇左美家、石田家、五十嵐家等皆是居城被攻落並遭到長尾軍的屠城，宇左美一族中僅剩下宇左美駿河守一人幸存。”八條春綱作為八條上杉家家中的筆頭家老是最不願意與府中長尾家交戰的。
“但是，前任太守房能公、關東管領顯定公皆被長尾信濃守所弑，八條家、上條家等上杉分家庶流之中不少忠義之士也先後陣亡，如今長尾信濃守還打算再一次弑君？！”八條房繁氣憤的說道。
“近江守息怒，冷靜一些。長尾信濃守這信中之意是打算征求本家的看法，而非告知我等此事無法調和。”一旁的八條憲繁在看完書信後緩緩說道。
“此事沒那麽簡單！上條美濃守可是府中長尾家的外戚，定實公也隻是後來才與長尾信濃守之妹結緣。長尾信濃守可是心狠手辣之人，完全不會顧及親情血緣。三分一之原一戰之後，長尾信濃守還是將女婿上條播磨守殿、外孫上條彌五郎殿的首級於春日山城城下町示眾。”八條房繁可不會相信長尾為景會善待越後上杉一族之人，這可都是有前車之鑒的。
“既然本家能收到此信，那麽越後七郡之中其他領主也能收到。上條家所領有的鵜河莊自從上條播磨守、上條彌五郎父子於三分一之原一戰陣亡後就一直由定實公、上條播磨守之弟上條織部正代管，看來長尾信濃守是想讓上條美濃守先繼承上條上杉家的家名，而後再繼承越後守護職。”景定感覺此事沒那麽簡單。
“如此一來的話本家豈不是如同素肌武者（是指沒有穿甲胃或者是胴的部分的形態。）一般迎著長尾信濃守的長槍太刀？！”八條房繁已經感覺到危機即將到來。
“確實如此，上條美濃守必然不會一人一騎進入上條城，長尾信濃守一定會派遣家臣作為他的與力一同進入上條城的。”原先一言不發的八條能重這時也發表了自己的意見。
“本家西邊是被長尾信濃守扶持繼承柿崎一族一門總領的柿崎和泉守景家，東邊尚有北條毛利家、安田毛利家、齋藤家、直江家等長期站在府中長尾家一方的國人領主，如今南邊即將由上條美濃守入駐，本家將完全被包圍······”景定眼下也是如坐針氈，若是坐視事態的進一步發展，一旦一著不慎，那麽自己就要被長尾為景趕到北邊的海裏去與魚兒作伴了。
“主公，本家已經經不起戰敗了······自從我等追隨房能公開始就越打越窮，輜重耗盡了，存糧也所剩無幾，領內青壯傷亡過大幾乎快無人耕地了······若是我等再一次戰敗，那麽我等就隻有兩個選擇了，要麽前往洛陽出仕京公方殿，要麽南下關東八州出仕關東管領家。”作為八條上杉家三代老臣的八條春綱對於眼下八條家的情況是比任何人都清楚的，他想來想去以現在八條家的實力想打勝府中長尾家可以說是天方夜譚，就連西邊接壤的柿崎家都不一定能打贏。
“日向守還是少說了一個選擇。”景定頓了頓後接著說道，“首級被掛著春日山城下示眾。”
“主公，為何不趁著上條美濃守尚未入主上條城之時出兵奪取上條城呢？若是這樣的話，安田家、北條家、柿崎家等國人領主就不能盡全力攻打琵琶島城、柏崎館等地。”這時，宇左美定滿倒是提了一個建議。
“不可，上條家畢竟與本家並肩作戰已久，還是由越中守前去與上條織部正商議一下較好。”景定其實最擔心是打下來能不能守住的問題，本來領內就征召不到多少兵力，若是還要分兵駐守上條城的話就得不償失了。
“主公，府中長尾家那邊該如何回複？”八條春綱提醒了一下景定。
“此事事關重大，本家無法決定此事，應由上杉一族的一門總領來決定此事。”景定瞬間想到了上野平井城的山內上杉家，而越後上杉家本來就是山內上杉家的分家之一，八條上杉家可沒有資格和能力來決定越後上杉家家督的人選。
“主公英明，臣這就派人去春日山城回複長尾信濃守。”八條春綱聽完景定的話後眼下為了不與府中長尾家完全撕破臉就隻能如此了，畢竟能不打仗就不打。
“不過備戰還是不能忘的，近江守、尹予守你們二人負責招募一些浪人，最好是會津四郡、下越出身的，就憑本家領內所能征召的軍勢還是太少了，就以防備左渡海賊為名去招募，想必府中長尾家得知後也不會懷疑本家。”景定不選上越、中越、奧信濃出身的浪人的原因非常簡單，就怕府中長尾家旗下的軒轅眾混入其中。
“遵命。”
“宇左美駿河守、廣居出雲守，你們二人負責柏崎館進行改修，增築兩座曲輪以備柿崎家、齋藤家。”景定還指望柏崎館作為琵琶島城的支城能夠吸引來犯敵軍更多的兵力，好減輕琵琶島城的負擔。
“遵命。”
景定覺得此刻肩上的擔子比山還沉重，莫非八條上杉家真要亡在他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