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你不管,我管

縣衙門口人來人往,此時,不僅是徐白臉色陰沉,大多數看到紙上內容的人,臉色都不好看。

有部分人還議論紛紛。

“可憐啊,一家三口就這麽沒了。”

“我前幾天還在那裏吃飯,人真是說沒就沒了。”

“這都是什麽世道,十年刑期,還暫不抓人?”

……

徐白聽著周圍人的議論,又從頭到尾把公告掃了一遍,已經把前因後果摸得清清楚楚。

“怪不得,我就說好好的人,怎麽一家三口全部自盡。”

公告上麵,將事情的經過全部言明。

這升縣,有一大戶人家,名為林府。

要說升縣的富商中,林府首當其衝,是升縣翹楚。

林府有個獨苗,名為林楓華。

此人嬌生慣養,且極好女色。

不僅如此,尋常女色已經無法滿足林楓華的欲望,於是乎,林楓華就將視線挪到別處。

某一日,林楓華路過小月的攤位,就起了壞心思。

用盡各種手段,將小月帶入了林府。

也就是那一晚上,小月渾身傷痕,從林府出來,回到家後,當時就昏了過去。

接下來,林楓華似乎食髓知味,三番五次去往小月家中。

時間長了,就有了後續小月全家上吊一事。

“罪證確鑿,獲刑期十年,按大楚國例律,因林楓華身有傷痛,刑期暫緩,等傷痛養好之後,再如期履行。”

這是公告上的內容,原封不動。

徐白深吸一口氣,覺得心中憋悶。

這裏麵彎彎繞繞,騙騙升縣淳樸老百姓還行,可騙不了他。

首先,逼死一家三口,才刑期十年。

其次,所謂的暫緩,誰知道什麽時候治好病,而且有沒有病都是兩說。

人的記憶是短暫的,拖個大半年的,等到百姓都忘了,那時候執行與否都不知道。

“縣令看來是想包庇啊。”徐白看了眼縣衙,轉身離開。

一路上,他都沉默不語。

直到回到了鏢局,仍然一句話都不說。

有幾個鏢師見到了,本來想上前打招呼,可是一看徐白的臉色,都很聰明的沒有上來。

“劉哥,徐哥這是出什麽事了?”有個鏢師問道。

劉二眼睛一瞪:“徐哥的事情,少摻和。”

鏢師被這麽一說,趕緊縮了縮脖子。

兩人也不閑聊了,都當做沒看見。

徐白走進後院,將小馬紮搬到門口,又開始盯著院子孤零零的槐樹。

他有些心不在焉,眼睛看著槐樹,手卻放在膝蓋上敲打著,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太陽漸漸落山。

鏢師們又鹹魚了一天,站在後院門口,和徐白告別後,就紛紛離開了。

一抹月色灑下,落在後院。

槐樹被銀輝籠罩,樹葉隨風飄**,似乎在嘲笑,又像是自娛自樂。

進度條仍然在緩慢上漲。

幽暗的後院內,除了槐樹與月光,隻剩徐白坐在小馬紮上。

徐白用手撐著下巴,手肘搭在膝蓋上。

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他放下手,撐著膝蓋站了起來。

“我終究做不到絕對的鐵石心腸,就當我管閑事吧。”

回來之後,他仍舊時不時想起小月,尤其是想到小月在他麵前求摸頭時,總覺得心口越來越悶。

遇到危險,他可以做到心狠手辣,背負幾十條人命也覺得無所謂。

但這個時候,無論如何也無法做到鐵石心腸。

人可以自私自利,畢竟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但……他就是覺得心裏很悶。

心裏悶了,就想找事情舒緩身心。

“按照大楚國例律,應該推到菜市口斬首。”

“你張縣令不做,我做了。”

提起小馬紮,徐白進了屋子。

不多時,他換了身平時不穿的衣服,臉和頭都蒙上布,遮住麵容,甚至在腰部和肩膀塞了東西,用來改變體型。

鬼頭刀被他放在屋裏,來到前院,隨便在兵器架上找了把刀。

這刀就是江湖上普通的刀,任何地方都容易看到。

“林府……”

夜色逐漸深了,徐白提著長刀,出了鏢局,趁著夜色,漸行漸遠。

……

這邊,徐白已經出門,另一邊,柳府,柳絮閨房中。

此時,柳絮坐在黃花梨凳子上,握著一封信,信上的內容躍然紙上。

麵紗已經被她摘下來,她的表情很糾結,紅唇都被貝齒咬得發白。

“為什麽,這和我理解的讀書人截然相反!”

柳絮握著信的手開始顫抖,她再也忍不住了,狠狠將信砸在桌子上。

信是她老師傳來。

前幾日,她就給老師傳了一封信,把張縣令的做法說了一遍。

今天晚上,信回來了,當柳絮看完之後,心裏憋悶得很。

信上的內容很簡單,大致可以歸為四個字——你不要管。

“陛下的規矩,一方治安自有縣令來管,讀書人未考取功名前,安心讀書就好,若是江湖妖詭的事,倒是可以管管,這事不要引火燒身。”

這句是信上的原話,就是這句話,讓柳絮氣到發抖。

她當然明白,大楚國皇帝將所有分工都做得很細。

文官護一方治安,武將守邊陲險要,監天司管江湖妖詭等。

互不越級,互不幹涉。

讀書人其實也算是半個江湖人,在未考取功名前,縣令給她兩分薄麵,完全是看在青雲書院的麵子上。

今天的公告不用她去看,家裏的丫鬟就告訴她了。

她也明白,為什麽縣令會給出這種判決。

無非就是林府勢大。

無非就是林府關乎升縣的財政。

無非就是你張縣令不想得罪林府。

還有很多無非,在柳絮看來,小月一家早已經是張縣令的棄子。

“張縣令也曾是讀書人,可今天做的事,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柳絮鬆開拳頭,一直咬著下唇的牙齒也鬆開了。

紅唇恢複血色。

她突然站起來,褪去身上白衣,露出如玉凝脂般的肌膚。

腰部盈盈一握,上方雪白一片。

櫃子中的黑衣被她翻出,柳絮緩緩穿上,又在臉和頭上蒙著黑布。

片刻後,容顏被她遮住。

“我讀書,不全是為了功名,今日的事,我要是不管,我就是讀到狗肚子了。”

“你張縣令不管,我管!”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我是女子。”

推開後麵的窗戶,柳絮翻窗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