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你是個好人
“塔利斯議員是誰啊。”小女孩舔了一口冰淇淋，想了想，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是個壞人。”
秦洛收起麵具，隨手放在桌上。
小女孩年紀不大，穿著高領的黑色線衣，下麵是黑色保暖褲，外邊則套著一件紅色小馬甲，胳膊和小腿兒都是細細的，脖子上還掛著一張門禁卡和家裏的鑰匙。
她翹著手。
綁起來的雙馬尾便輕輕搖晃，有種活潑的味道。
小女孩叫夏萌，是住在秦洛家對門的鄰居，隨著逐漸適應了現在的生活，秦洛已經想起了更多以前的事情。
這個時候，兩家人的走動不少。
因為自己家有個妹妹，所以夏萌經常到家裏來玩，關係不錯，記得直到後來末世開始，他們和這戶人家依然有所聯係，互相扶持一起奔波過一段時間，隻不過之後在戰亂之中，到底還是走散了，夏萌一家大概死在了什麽地方，所以秦洛對她印象深刻。
故人重逢……
秦洛覺得挺懷念的，還有點感激。
真好啊。
“這幾天去哪玩了。”秦洛笑著問道。
“爸爸帶我一起去美國了！我們一塊坐飛機，在天上飛了好久好久，然後看了香香麗麗馬路，金字塔，還有一個好高好高的大鐵架子！”小女孩眼睛一亮，張開胳膊繪聲繪色的描述起來，試圖用自己細細的手臂，描繪出很大很大的樣子。
香香麗麗馬路，金字塔……
秦洛想了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她說的大概是香榭麗舍大道，和盧浮宮。
這也不是美國啊。
“美國好玩麽。”秦洛也不解釋，靠著桌子，順著話說了下去。
“不好玩，馬路上有好多黑色的人，地上也都是垃圾，飯也好難吃，還有小狗在馬路上便便……爸爸和叔叔們做完工作，我就和爸爸回來了。”
小女孩遺憾的說道。
出發之前她還挺高興的，沒想到那裏什麽都沒有，還不如家門口打掃的幹淨。
不過小孩子的情緒來的快，去的也快。
夏萌開心的問道：“我在天上飛了好久好久，秦洛哥哥坐過大飛機麽？”
“沒有。”
秦洛想了想，他沒什麽出門需求，自然沒坐過飛機。
而到了後世，通神修士已經可以淩空而行，和飛機也差不了多少，自然也不需要這種有嚴格起飛場地限製的交通工具了。
看著活潑的小姑娘，秦洛心情不錯。
相逢即是緣。
他回頭看了看桌上的幾個玉雕，拿起來一個蟠龍形狀的，送給了小姑娘。
「靈術·盾」。
激發的時候，可以產生一個臨時防護罩。
雖然是個簡單的小靈術，強者交戰沒有太大意義，但是抵禦一下交通事故，自然災害還是挺有用的，秦洛製作的時候加了不少靈力，護盾的強度，大概可以扛住一次重卡的正麵撞擊。
“這個給你，穿到你的鑰匙上吧，圖個吉利。”
“我怕蛇。”
夏萌看了看玉墜，後退一小步，沒接。
秦洛：“……”
這種自尊心受到創傷的感覺是怎麽回事。
他從旁邊翻了翻，又找出一個雕刻成風車菊的玉墜，遞給了小女孩。
這下夏萌開心起來。
立刻把吊墜掛在了繩子上，還舉起來看了看。
“謝謝秦洛哥哥！”
“回家去吧，別跑那麽快，還有，你的冰淇淋都要化了。”秦洛指了指小女孩手裏的冰淇淋，邊緣的地方已經化掉，粘粘乎乎的了。
夏萌看了一眼。
連忙吃驚的舔了好幾下，跑進樓道回家去了，遠遠的，秦洛還能聽到她在喊“媽媽，秦洛哥哥其實是個魔法師”……
可愛。
秦洛目送著小女孩跑掉，搖搖頭，繼續走回車庫。
……
前前後後花了一個多小時，秦洛連練手帶試做，做了大概四五十件靈器，挑挑揀揀，最後選了一個蝴蝶形狀的，準備拿回去帶給妹妹，剩下的則都扔在了車庫。
這裏附帶的靈術是「瞬間低溫」。
一種攻擊型靈術。
十五歲的秦詩已經是個大女孩，應該可以保護好自己，被動觸發的對她來說反而有些笨重，而更重要的是，蝴蝶的造型，不容易被誤認為是其他什麽東西。
秦洛堅持認為。
他的藝術沒問題，是普通人欣賞不了那份美。
下午陽光不錯。
秦洛在居民樓門口站了一會兒。
修行是順應天道。
所以修士對這方天地，往往會有一些別樣的觸動與感覺。
三月正是萬物複蘇的時候，路口小樹抽出新芽，綠化帶散發出清脆的綠色，陽光被枝芽切割成一塊一塊的，帶著柔媚而和煦的味道。
說起來。
自己或許要在這裏住很長時間，小區的安保工作，也應該建設一下了。
想到做到，說幹就幹。
秦洛在小區裏轉了兩圈，用靈氣凝結成細線，纏繞到剛剛玉雕廢料加工出的玉針上，每隔幾步埋下一枚，置入大地。
靈線凝結成網。
防禦性布置不需要弄的太複雜，隻要能讓他知道有人靠近就夠了。
……
偏僻的廢棄工廠，地麵遍布著慘烈的戰鬥痕跡。
承重柱上坑坑窪窪，滿是細碎的劃痕，旁邊的煉鋼鍋爐更是已經形變，表麵多出不少凹凸不平的痕跡。
就在廠房的一角。
陰翳老者吃著剛剛送來的外賣，冷冷盯著被鐵鏈束在牆上的江哲。
此刻的江哲奄奄一息，顯然已經身受重傷，隻剩下最後一口氣息，兩隻蠍子正在他的肩膀上緩緩爬行，每當他稍微聚集起力氣，蠍尾就會狠狠一紮，把他所剩不多的靈氣再次泄掉。
老者冷哼一聲。
又放出一隻蠍子，丟到他的身上。
“跑，你不是很能跑麽？跟我藏了三天，怎麽不跑了。”
“……”
江哲不說話，隻是顫抖了一下，從嘴角又流出一絲血漬，氣息萎靡的垂著腦袋。
他一點力氣都聚不起來。
甚至說話都沒有了力氣。
失算了——
過於自大，仗著年輕天才的身份，窮追猛打，這是他犯下的第一個錯誤，而誤判了畢之衣的修為，是他們犯下的第二個錯誤。
不是煉氣巔峰，不是煉氣圓滿。
他的真實修為。
竟然是可怕的築基初期，這個隱忍的老怪物，竟然不知什麽時候，突破到了築基境界！
從頭到尾他都在演戲，隻是為了拖延時間！
勉強的抬起頭。
江哲就看到，在老者肩上，站著一隻通體烈火的火鳥。
那火焰燦爛如金，滾動流淌，美豔的不可方物，明明烈火熊熊，卻沒有傷到老者一分一毫。
高傲的火鳥，不同於任何一種已知生物。
那是……
鳳凰！
在江哲的身邊，來自蘇家的青年也一臉絕望，隻是死死盯著被老者攥在枯槁手中的環形玉墜。
“你竟然……煉化了玄凰方寸玉！”
玄凰方寸玉。
那本是屬於蘇家的頂級靈器。
正是因為方寸玉失竊，被畢之衣盜走，他們四家才攜手聯合，從遼州一路追殺，千裏迢迢，絞殺這個罪惡滔天的邪修，同時追回這件寶物。
沒想到他一路隻是假裝露怯。
竟然一直都在分神煉化，竟不知不覺將這蘇家至寶，據為己有，召喚出了火焰鳳凰！
完了！
鳳凰的火焰，連築基巔峰都能輕易焚殺。
被這邪修得到如此至寶，修行界隻怕從此不得安寧，即將迎來血雨腥風！
老者把玩著玉佩，不屑的冷冷笑著。
他走到幾人麵前。
挨個打量著他們。
“不然你以為我堂堂築基境界，為什麽會被你們銜尾追殺，從遼州地界一直跑到仙寧，飽受屈辱還從不還手？嗬，小小年紀，狂妄自大，看來你們父母就沒有好好教過你們，出門在外的行事道理。”
把玩著環形玉佩。
老者看向肩膀上的美麗火鳥，嘴角逐漸咧起，最終，還是忍不住放聲大笑。
這是一場試煉。
他跨越了。
玉佩的能力，無敵的力量，最後的帝王，是他畢之衣！
猛然回頭，老者看向江哲。
“江家小子，如實告訴我，你爺爺江海現在藏在何處。”
“……”
江哲身體垂著，不說話。
一個是真的沒力氣張嘴，再一個，他怎能出賣自己的親人？
守口如瓶。
在他旁邊，尚有一絲餘力的蘇家青年喝罵道：“不要以為有了鳳凰就可以為所欲為……江家老祖，是太虛強者！隻要一根手指，就能把你碾碎成渣！”
“太虛？江家老祖已經一百九十歲，隻剩下最後一口氣，估計正在哪裏閉關。江家中間幾代青黃不接，唯一一位通神強者去年也在探索遺跡的時候隕落，以為我不清楚麽。現如今，誰能擋我？”
老者冷冷的說道，扯開鬥篷。
就見在他枯瘦的脖子上，一個槍眼形狀的傷痕格外刺眼，猙獰可怖。
摸了摸傷口。
老者的眼睛裏，閃過了一絲瘋狂。
“當年江海刺我一槍，險些要了我的命，還徹底打壞了我的根基。我潛心苦修，三十年的隱忍，今天就是我大仇得報之日。”
“江哲，今日，我便要你眼睜睜看著，我要怎麽滅你滿門！”
老者伸出手。
抓著脖領，把江哲高高提了起來。
“說，江海，他在哪。”
“……”
“寧死不屈麽？那我就殺了這個蘇家小子，他是你的摯友吧？！”
“……”
“說！不要給我裝死！”
“……”
畢之衣用力搖晃了兩下。
這時候，江哲兜裏的一個小本子掉在了地上。
畢之衣眼神一凝。
隨手撿起。
翻看起來。
這似乎是他的隨身記錄，前麵一些都是和警方合作探案的瑣事，而在最後一頁，他看到了一個少年的照片，電話號碼，以及家庭住址。
秦洛……
他是誰，為什麽會被江哲記在本上？
除了照片。
旁邊還寫著一個名字江喬苗，這個名字畫了個圈，用一根箭頭連向了秦洛，在箭頭上，江哲用紅筆畫了個心，旁邊還有一個問號。
這也太抽象了。
老者短暫思索，幾秒鍾後，他便恍然大悟。
這個少年……
該不會是江家女婿吧？！
雖然他不懂年輕人的事，但愛心，一定就是愛情的意思。
管他到底是誰。
反正和江海有關，他就要一個不落，統統殺了！
而且說不定。
從這個少年嘴裏，一樣能得到江家藏在哪的消息！
“這個秦洛，是你的親人吧。”
合上筆記本，畢之衣眼神中流露出了一絲憐憫和快意，肩膀上的火鳥也燃燒的更加熊熊。
江哲：“……”
下一秒，他竭盡全力的扭動起來，可是蠍子一紮，他又萎了下去。
老者更加確定了自己的想法。
果然！
急了急了，他急了！
“我這就去把他抓來，我倒要看看，他的嘴巴是不是和你一樣硬！”
畢之衣哈哈大笑，肩上的火鳥尖叫著高高飛起，重新撞入玉佩之中，在他背後，蝙蝠幻影再次浮現，老者如同一隻靈巧的蝙蝠，頭也不回的跑出了工廠，在門口掰了一輛共享單車，向著南城揚長而去。
……
八點多鍾，仙寧，陽光小區快遞代收點。
吃完晚飯，秦洛剛剛下樓拿了個快遞，回家的路上，就接到了一個江喬苗打來的電話。
也不知道有什麽事情。
想了想。
秦洛隨手接通，然後把快遞夾在了胳膊下麵。
“江老師。”
“秦洛，你現在有空麽，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少女的聲音特別小。
比起平時那種元氣十足的語氣，江喬苗這會兒有些底氣不足，在她的聲音裏，秦洛似乎還聽出了一絲淡淡的憂慮和驚慌。
出事了？
“說說看，太麻煩的事情就算了了，我盡力而為。”秦洛嚴肅了一些。
拿人錢財，替人消災。
他是江家供奉，出一點力也是理所當然。
而且多個朋友多條路，特別江喬苗還算是那種非常有錢的富婆朋友。
值得一幫。
“秦洛，我有個哥哥叫做江哲，他已經失聯了一個禮拜，電話和短信都聯係不上，哪裏都找不到。爸爸也很擔心他，但是舍不得聯係你，浪費一次出手機會……幫幫我好不好？求求你了。”
江喬苗低聲說道。
說到後麵，秦洛都能聽到一點點哭腔。
江哲……
秦洛恍然，就是那個穿著西裝，幾天之前，和江喬苗交代任務的年輕男人吧？
記得當時他說要去追查邪修。
看來從那時候起，他就失去蹤跡，聯係不上了。
“仔細說說。”秦洛靠在路燈上。
“謝謝你，秦洛！等哥哥找回來，我，我請你吃早飯……”江喬苗在電話那頭吸了兩下鼻尖，感動的都要哭出來了。
原來秦洛真是個好人。
雖然搶了她的早飯，但遇到麻煩，還是願意幫她。
“到時候再說。”
“嗯。我哥哥他是去追一個叫畢之衣的人，那是個特別特別壞的邪修，從遼州來的。他大概……”
“等等，他是不是六十多歲，很老，穿著黑袍。”秦洛打斷了她。
“你怎麽知道？”江喬苗大吃一驚。
好厲害。
難道這就是太虛強者麽，竟然連別人心裏怎麽想的都能看到！
“我知道了，等會兒再聯係你，掛了。”
掛斷電話。
秦洛把手機裝進不容易掉的內兜口袋。
他回過頭，看著剛剛從小區門口騎著共享單車進來，正仰起腦袋，一棟一棟確定單元號，還和小區鄰居們打聽位置的陰翳老者，陷入了沉思。
還騎哈囉。
這年代，邪修真是樸實無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