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太浩

蘇澈倒是不驚訝,他這一世的外婆是個大戶人家的女兒,從小通讀詩書,頗有才華。但是後來不知為何,執意要嫁給蘇澈這一世的外公,那可是個窮船夫。

也因為此,那個大戶人家把女兒逐了出去,不認她了。後來外婆生下許嬸,雖然家境不好,但是也教過女兒基本的識字。

這樣一代一代傳下來,就連蘇澈都有了名正言順的識字機會,日後不用被人懷疑為什麽突然會認字。

認真查看過後,許嬸有些驚訝地把度牒還回去,居然真是個正經道士,她麵色有些複雜地問道:“你想讓我孩子隨你去出家?”

老道士點頭又搖頭,“算是收他當個入門居士吧,不是每個人都適合當道士的。不過別的不說,一切吃穿用度我們觀內會養他,不需你們花費一分錢。”

“那這一走,他就不能回來了?”

“不不不,”老道擺手,“上山修行又不是絕情滅欲,這樣如何,老道我做主,每三年讓他回來一次,孝敬父母。”

不等對麵母子說什麽,老道士繼續給出好處,“而且作為居士的親屬,你每年都可以去這棲雲山的棲雲觀領紋銀十兩。當然,分開來每月支取一次也可以,不會太過顯眼,以免惹來禍端。”

許嬸和蘇澈都是吃了一驚,十兩銀子是一筆巨款了。要知道朝廷一個九品的官員,一年的明麵俸祿也才五十兩銀。

十兩給許嬸一個人花的話,一年下來是絕對花不完的,還能剩下不少。

怔怔思索了一會兒,許嬸半蹲下身來,看向蘇澈,“念兒,你願意隨他去嗎?”

看著今世母親憔悴的麵容,蘇澈本來脫口就能說出的話,一時都艱難了起來,他先沒有回應,隻是轉頭看向老道士,“道長,你們那是什麽道觀?名字叫什麽?”

“太浩。”說出兩個字的時候,老道士神色中有一種莊重的肅穆感,顯然不是糊弄之言。

蘇澈心中一驚,居然是太浩宗,這是天下少數的大派!如果不算海外的話,這一宗門至少能排進世間前五、乃至前三之列。

太浩者,天也。敢用這個詞語作為宗門名字,而且屹立世間、長存不衰,足以見出他們的不凡。

前世蘇澈還是散修的時候,也不是沒和這個龐然大物一般的宗門打過交道,他們宗門內氣、劍雙絕,不僅有各種無上經典,更有一把神劍、兩把仙劍,已經威壓當世六千年!修行界但凡提起太浩,那真是如雷貫耳,蘇澈眼饞他們的傳承很久了。

前世他也想拜進這種的大宗門,但是他連第一道篩選都過不去,當個外門弟子都不可能,可以說先天和各大派絕緣。不然能背靠一個龐然大物,誰願意去當散修?撐得慌嗎??

心中快速轉過各種念頭,蘇澈脆生生說道:“我不信,你有證據嗎?”

老道士被他說的一愣,但是也不生氣,隻是樂嗬嗬問道:“你聽過這名字?”

蘇澈搖頭,“沒有,但我怕你是人販子,你把我拐跑了,我母親下半生就沒著落了。”

老道士摸了摸胡須,“很謹慎,但是我能理解你們,”他抬頭看了看眼前殘破的茅屋,“孤兒寡母,日子艱難,自然怕受人欺負。”

說完他翻手又拿出兩件東西,左手是一枚溫潤的玉佩,正麵篆刻有【太浩】二字,筆力蒼勁,有絲絲縷縷的道韻流動,背麵則是刻滿山河雲煙,氣象雄渾壯闊,讓人看了有靈魂都要沉入進去的深邃感。

右手是一個打開的盒子,上麵有一張文書和二兩碎銀。文書是攤開的,上麵有棲雲觀觀主的筆跡和指印,大意是這個名為【行一】的老道士是棲雲觀的真人,觀內道眾,見字不得阻攔眼前之人出入道觀。

老道士把盒子遞給許嬸,“如果我把這孩子拐走,一去不回,你就拿著這文書去告官,難道他棲雲觀還能連夜把整間道觀都搬走不成?”

許嬸神色複雜地接過,但是銀子沒有要,隨著盒子一起退還給老道士。

而後許嬸再次問了蘇澈同樣的問題,這次蘇澈咬了咬牙,終究是說道:“我願意去,但是我絕不是不要娘親了……”

許嬸掩住他的嘴,“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你從小聰慧,想著家裏少張嘴可以過得更好些。”而後她歎了口氣,“娘沒本事,不能讓你吃飽穿暖,你隨這道長去吧,不用擔心我。”

這一瞬間,蘇澈真的有種眼淚要盈眶的衝動。雖然他一直沒法把眼前的女性當做真正的母親來看待,但是對方畢竟養育他九年,處處為他著想,現在說的話更是讓他心有愧疚……

老道唱了一聲喏,“日後終有再見之日,無需擔憂,這對你們二者來說都是好事。”

許嬸聽到這話有些動容,這老道士的語氣,是現在就要帶人走?她不禁說道:“先吃碗飯再說吧,我去炒菜,今天還是念兒的生日。”

不成想老道士微微搖頭,“本來我孤身一人,在外晃**多久都無所謂。但是方才這片地域出了些變故,此子又是一塊良才美玉,未免有什麽意外發生,還是讓我現在就帶他離開吧。”

蘇澈有些犯難,他也沒想到,這老道士居然一夜都等不了。

這時許嬸歎了口氣,她站起身,“那就去吧,我去收拾衣物。”說完她轉身入內,蘇澈也快步跟上。

收拾的過程中,許嬸絮絮叨叨地和蘇澈說了不少事,還說她日後可能會去投靠當初的娘家,讓他不用擔心雲雲。

蘇澈心緒複雜,隻能連連點頭,最後幾乎是在母親的催促下,拿著幹糧、背上衣物,隨老道士踏出家門。

最後的那一刻,天上又下了些小雪,在茫茫的雪地中蘇澈一步一回頭,隻能見到母親倚在門旁的身影還在向他揮手,直至這身影逐漸模糊……

……

看著孩子逐漸遠去,直至消失不見,許嬸的神色由失落的怔怔之色,轉為一種莫名的冷漠,隨後她掩上房門,回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