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士兵也是綁匪
作為一名“資深流浪者”,其實張棄是挺懦弱的,以往見了兵老爺,要麽躲著不敢相遇,要麽見了也縮到一旁,要是兵老爺衝他說上兩三句話,他怕是連心髒都要蹦出胸腔。
可是今天,他也不知是犯了什麽邪,被兩個兵老爺攔著,居然能夠麵不改色:“兩位兵爺,有什麽事麽?如果沒事的話,我想過去聽聽,那告示上講些什麽……”
他來到這東華城已經三天了,若無意外的話,打算今天就要離開,去東嶺另一邊的武城。臨走之前,聽聽布告,了解一下“國家大事”,也是挺不錯的不是?
“告示?”左首大胡子士兵拍了拍刀鞘,冷笑道:“那告示老子不知道聽了多少遍,都能背下來了。老子這就背給你聽:奉神諭,太一神殿示東華城:定於年末除夕之歲,舉行聖之血祭。著令九洲,凡有十五以上三十以下,姓林、陳、蕭、齊四氏者,或有贅婿、初為天才而廢者,遭橫禍出鄉避難從軍者,均需入血祭,違者以逆神論。此諭!”
“告訴你,這張神諭告示是神奕宗頒發下來的,太一神殿老爺們監督執行!”右邊小個子士兵咂咂下唇,高傲地叫道:“當然了,這也是天神給咱們的一次發財的良機!”
神奕宗,太一神殿,張棄都是知道的:前者是天下九洲九大宗門之首,他身處的這炎洲就是它的治下,它就是炎洲的天;後者則是供奉太一神皇的地方,太一神皇位居聖天神界五大神皇之首,是聖天界最高的治世之神,它的神殿,自然也是無比莊嚴肅穆的地方。
大胡子士兵勾勾嘴唇,又一唱一和地笑道:“城主老爺叫咱們去捉小孩,城裏姓林的姓齊的姓蕭的姓陳的那幾家,寧願花幾百兩銀子買一個去頂缸,也不願他們家孩子走幾萬裏路去參加這血祭。可是咱們去鄉下轉了幾天,一個沒主的小孩也沒找著!咱哥倆正在鬱悶,看著白花花的銀子拿不到,嘿,哪曉得:兜兜轉轉一回來,眼前不就有一個麽?”
“是啊是啊!”小個子士兵附和道:“這是天老爺也想叫咱們哥倆發財啊!雖說這買孩子的錢,城主老爺要收走至少九成,但,有了這小子,咱們至少也能分上一二十兩銀子吧?”
少年本能地退了兩步,卻還能勉強笑得出來:“你們想抓我去買掉?”
小個子士兵像審視豬牛羊馬一般,上下打量了他許久,嘖嘖連聲:“雖說一看就是毫無血脈和竅穴可言的可憐蟲,半分修為也沒有,可是再怎麽也是個人嘛,用來頂缸還是能用的。”
大胡子士兵卻心急一些,伸手就往張棄肩上抓來。
張棄卻不願束手就縛,雙腳一轉,身子一扭,便躥了出去。
大胡子士兵抓了個空,“咦”了一聲,揮起刀鞘就往張棄背上敲。他顯然是個武者,這一刀鞘勢大力沉,還隱約帶上了破空之聲,若是被敲中了,怕是連脊梁骨也會斷成兩截。
顯然,他隻需要張棄活著就行,負不負傷的,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但張棄將身一躬,像蓄勢待發的兔子,又如脫弦的利箭,一下子跨到了吊橋邊的木樁上。
他這幾步速度極快,落腳之處十分精準,總是能踏在最為經濟有效的地方,不浪費絲毫的力氣,落在兩個士兵眼中,便令他們不由心頭凜然:難道這個少年,他居然會武技?
不過很快他們就看出來了,這並不是身法武技。實際上,張棄打小就聰明,這是他在荒野間躲避野獸,自創出來的步伐:靠著這步伐,他也不知道逃脫了多少次生命之危。
想來這次也一樣,張棄咬著牙,一腳踏在橋樁上,躲開朝著他腳踝橫掃而來的刀鞘,兩步便衝進圍在布告欄前的人群裏,頓時驚起了一片尖叫、怒罵的聲音。
張棄個頭雖高,卻是極瘦,腳下又很敏捷,雖然人群一片大亂,他卻總能在人縫裏擠過去,隻是不知挨了多少推搡衝撞;但緊隨其後追擊的兩個士兵卻吃了苦頭,就像兩頭蠻牛栽進了果凍,雖是拚命吆喝撲騰,卻總有人擋在前頭,隻急得他們大吼連連,狼狽不堪。
隻是這人群畢竟不多,兩個士兵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卻也隻在幾分鍾後便擠出了人群:抬眼一看,那張棄也正在他們身前不遠,剛好跨過吊橋,順著官道往遠處的鬆林裏跑。
“想跑?跑得掉嗎?”兩個士兵哼哼冷笑。他們雖與這少年無冤無仇,與白花花的銀子卻是親的,哪肯放過?於是倒提著軍刀,咋咋呼呼地追了下去。
這一追,張棄立馬就慌了。他個頭雖比兩個士兵都要高,但畢竟體瘦力弱,哪敢回頭挑戰對方?隻得埋著頭不要命地跑向官道盡頭的鬆林。
都說人在危急的時候容易激發出潛能,少年被兩個士兵追著,竟也能把雙腿跑得跟風車一般,呼啦啦地就跑到了鬆林邊,一低頭便鑽了進去,還專門朝著枝葉茂盛的林子深處跑。
兩個士兵大喘著氣也跑到鬆林邊,探頭往林子裏看看,卻停下了腳步。
“娘的!”大胡子吐了一口濃痰:“這小子是屬泥鰍的嗎,跑這麽快!”
“老六哥,怎麽辦,咱們要不要追進去?”小個子也探頭望望林子裏,又倏然縮回了脖子:“俺可聽軍頭說了,說這林子名叫黃鬆壩,裏麵可深著呢,怕是不下千畝!聽說,還有人在裏麵遇到過三階四階的妖獸!老六哥,咱們,要不,就不要追進去了……”
“呸,膽小鬼!”大胡子鄙夷地呸了一聲,抬腿就往林子裏跨去,但提著的腿還在半空,卻猛聽得鬆林深處一聲怪異的響動,有些像是獸吼,卻又像是地震。
大胡子伸出去的雙腿本就哆哆嗦嗦的,聽了這一聲巨響,立時渾身一顫,那小個子更是嚇得回身就跑:“不,不,不追了!東華城裏城外的叫花子那麽多,咱們也未必就盯著這個小家夥嘛,太嚇人了……還是小命要緊,小命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