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社虎城鴉
騾車很快來到村子東門邊。
不知是不是時間太早,厚重的黃栗木柵門居然關閉著。
張棄下了車,搖醒了兩個抱著白蠟木槍杆睡覺的守門人,卻換來了兩個大大的白眼:“找死呢,這麽早進山?回去回去,進山的路,一向是要湊齊了三二十人才能一起走的。現在春寒,大家都忙著播秧,哪有人會進山?回去吧,今天你們多半是不能進山的!”
東嶺山是離東華城最近的一條山脈,據說裏麵有許多妖獸,一般客商都不敢單獨進山。
“大叔,你們誤會了,我們不是為了進山的。”張棄陪著笑:“我們隻是去前頭山毛櫸樹林裏,踏春遊玩的。你們也知道,我雇主是個城裏人,沒來過鄉下。她倒想進山,被我勸住了。那東嶺山綿延數百裏,山深林密,多危險啊?咱們不進山,隻去那山毛櫸林裏。”
“MD,麻煩!”一個守門人不情不願地取出鑰匙,寨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騾車再次啟動,卻聽背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有人大聲叫道:“前麵那車,站住!”
兩個守門人便揚起白蠟杆紅纓槍,“哢”地攔在麵前:“小子,後麵是不是叫你們站住?”
張棄有些猶豫,不知道那幫人是不是衝自己來的。想想他們在村裏也沒做什麽事,和這些人更是見也沒見過,想來他們不是找自己的;但這村口隻有他們兩人,這些人又是找誰呢?
隻稍稍耽擱了一會兒,便有十幾個青衣小帽的村民湧來,就在寨門外,把車子給圍住了。
張棄皺皺眉頭,一掃眼卻發現一個熟人:正是昨晚借宿那家的健壯漢子。
“陳叔,你怎麽在這兒?這是怎麽了?”張棄心裏,泛起一絲不祥的預感。
那壯健漢子卻不回答他,隻是低著頭。張棄還要詢問,卻聽有人叫道:“老爺來了!”
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人疾步走來,卻並沒有氣喘籲籲,看那大步流星的模樣,竟似也是個武士。他身後跟著兩個人,一個也是青衣小帽,另一個卻也是熟人:正是那陳嫂。
“陳嫂,你怎麽也來了?”張淩棄驚訝萬分,盧小玥也不由掀起門簾,露出一張小臉來。
陳嫂卻不理會他們,隻諂媚地陪著笑,對那中年人道:“老爺,就是這小子。你看,也還過得去吧?可說好了,這小子老爺帶走,那小姑娘卻要交給我,我負責把她勸回去,不給村裏留麻煩。還有,有了這小子,我家二達,老爺就可以讓我們領回來了吧?”
那中年人一身錦袍,戴著個狼褥子氈帽,皺著眉頭朝兩個小孩望望,問道:“哪兒來的?”
張棄不答。那陳叔湊到自家老婆身邊,低聲問道:“怎麽還要留下小女孩啊?”
陳嫂擺一下手,那漢子便倒吸了一口涼氣,多半是腰間細肉被扭了一百八十度。她把聲音壓得極低,張棄的感知力十分敏銳,竟也能勉勉強強聽見她的話:“當然要留下來。一出手就是五兩銀子呢,你瞅瞅咱們整個家當,值不值得了五兩銀子?”
張棄一下子就明白過來,是盧小玥那五兩銀子惹禍了。張淩棄當機立斷,長鞭在初升的朝陽下閃起一道灰影,大聲吆喝道:“小玥兒坐穩了,青騾,走,駕!”
青騾“籲籲”一聲,揚起前蹄就踢向身前擋路的一個青衣小帽。那家丁驀然見碗口大的蹄子當胸踢來,嚇了一跳,連忙往旁邊跳開;另兩個家丁也猝不及防,一下子就被青騾擠開了。青騾一得了“自由”,頓時又是一聲長嘶,蹄聲暴響,騾車已如離弦之箭,衝了出去!
“別跑!”一個揮著刀的青衣小帽高叫一聲,便要揚刀砍去,卻被那中年人一把捏住手腕:“不要傷人,要把那少年砍傷了,我兒子怎麽辦?MD,跑得掉嗎?有力、有權,追!”
兩個氣勢出類拔萃的家丁頭子齊聲答應,呼啦一聲,各帶了四五個人便追了上去。那中年人也緊跟在後,看那模樣卻是閑庭勝步一般,居然也是一個五品煉腑境的武士!
聖天大陸幾乎人人練武,練武之人便是“武士”。武士分為七品,一品最高,七品最次。練武的過程,便是一個錘煉體質的過程,因此這九品境界,都是按煉體而劃分的:七品煉膚,六品煉膜,五品煉腑,四品煉骨。這個大腹便便的老爺,和他手下名為“有權”、“有力”的兩個家丁頭領,居然都是五品煉腑境,比起四品煉骨境的盧小玥,也差不太多了。
幸好那青騾十分神駿,飛馳在官道上,揚起一陣陣塵土,速度卻絲毫不慢。那群家丁則是有的快有的慢,拖拖拉拉地拉出了一條長蛇,蛇頭便是兩個家丁頭子陳有力和陳有財。
那陳叔和陳嫂兩夫妻卻沒有跟來,而是站在村口,不安地張望著。
然而他們也沒有枯站多久,突然一腿踢來,兩夫妻都變作了滾地葫蘆。等他們強忍著腰間的劇痛站起來,卻見幾道身影如輕煙一般,悄然掠過村口,順著官道追將下去,還有人憤聲說道:“兩個狼心狗肺的,小姐要是有什麽事,老子要你們死!”
陳嫂嚇了一跳,尖聲叫起來:“鬼……有鬼……有鬼啊!”
沒人聽她的話,守在村口的兩個村民跟著陳府家丁追下去了,她丈夫陳叔已經嚇暈了,而那幾縷輕煙似的身影,則已然掠進了前頭的一片小樹林,然後停了下來。
三個黑盔、黑甲、黑袍的怪人,正靜靜地站在官道上,攔住了去路。
“是你們幾個?”幾道輕煙似的身影露出了真容,領頭的是一個花白頭發的老人,身形健碩,順手拔出背上的大刀,冷冷道:“在東華城連闖十三家府邸,又跟蹤我家小姐一路,還派人去血河寨,這些,都是你們幾個做的吧?你們到底想要找什麽東西?”
黑衣怪人李倀沒有回答,隻是冷冷地叱了一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