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禍水東引
楊柳依依的青石板路上,一輛馬車緩緩向臨湖城方向駛去。
車廂的幔簾處,掀開著一條縫隙,窗內是一張有著絕色姿容的俏臉,隻是那張俏臉上愁眉不展,似是有數不盡的憂傷。
恍然間,程青凝將頭探出窗外,看著路邊那個頭戴鬥笠的身影,覺得似曾相識。
馬車漸行漸遠,她坐回座位,終究沒能確定那人的身份。
暮色降臨時,蘇牧來到了沈家大門前,隻見大門緊閉,不遠處停著一輛馬車,顯得格外可疑。
蘇牧四下掃視幾眼,上前敲開了門。
開門的是韓小六。
不待韓小六問話,蘇牧將頭上的鬥笠微微抬起。
“姑...姑爺!”韓小六吃驚的道。
“嶽父回來了沒有?”
“老爺回來好一會兒了。”
韓小六說著急忙將門關好,轉身便笑嘻嘻的道:“姑爺真有本事,聽說雞籠山的山賊很凶悍,姑爺回頭一定要給我講講。”
“聒噪!還不快去通報。”蘇牧笑罵著,隨手將鬥笠掛起,韓小六聞言急忙跑去通知沈家父女。
蘇牧進門時,沈萬德和沈雲初都在房間裏,兩人見到他都很高興,隻不過目色中藏著一絲難以言說的苦楚。
其實從蘇牧被抓進大牢時起,臨湖城裏的明眼人都看得出,知府林攄是要對沈家動手了。
這種事在大魏國時時刻刻都在上演,並不是多稀奇的事。
蘇牧一個穿越過來月餘時間的人都看得出,旁人又怎麽會不明白。
蘇牧一進門就問道:“林攄怎麽說?”
“他要在西湖修一座三聖廟,外加十座廊橋,這些錢都要咱沈家出。”
沈萬德歎了口氣。
三聖廟顧名思義,就是供奉聖人的廟宇,可以是供奉儒釋道三教聖人,也可以是曆史上的三位文壇大家,最終供奉什麽人,完全取決於林攄的心意,不過這不重要,關鍵是這玩意造價不菲,沒個大幾萬貫建不成。
而廊橋作為遍布大魏國的橋梁建築,造價也極高,木製結構的橋梁上,需要搭出一個帶有飛簷琉角的頂,形如一條拱形走廊,是一種可以遮陽避雨的橋梁。
果然是官府一貫的作風,官員即便斂財也會尋個名頭,至於修什麽,建什麽,隻是個借口罷了。
蘇牧問道:“他說了要多少銀子?”
“隻是讓咱沈家修,他隻要政績,不經手錢財。”
沈萬德雖然做生意很成功,但遇到這種刁難根本無力反抗,士農工商,商是排在最末等的,沈家不出這份錢,以後很難再在臨湖立足,如果出了家業也就敗了。
“哦!他倒不是貪財,隻是要政績。”蘇牧聞言笑了,對林攄也有了個大概的了解,這位是個官迷。
沈雲初麵露難色道:“咱家也沒有如此多的錢建這些東西。”
“生意上的事我不懂,但林攄為什麽獨獨盯著嶽父?”
蘇牧緩緩坐下,望著沈萬德問道。
沈雲初看蘇牧灰頭土臉,吩咐丫鬟去準備熱水,自己則起身給蘇牧倒了杯茶,端了過去,同時眉頭微蹙,“夫君不知,那些官老爺做事也有親疏遠近之分,家裏的情況你也知道。”
蘇牧明白她的意思,商人隻有依附於權貴階層才能自保,而沈家人丁單薄,沒有這方麵的助力。
他搖了搖頭,“沒有那麽簡單,臨湖城裏巨富多不勝數,林攄隻針對嶽父,必然是有人在暗中給林攄出主意。”
沈萬德此時也明白了蘇牧的意思,但他還是抓不到頭緒,商人之間是競爭關係,平時做生意又難免得罪人,會是什麽人給林攄出的這種主意呢?
蘇牧接著又道:“修三聖廟和廊橋的事先不急,有一件事必須盡快解決。”
“什麽事?”
“雞籠山那個陸玄樓。”
蘇牧半路將陸煙兒放走,就是不想將這群土匪得罪死了。
這些人既然有能力殺進府衙,就有能力隨時屠了沈家滿門,得罪知府很嚴重,但得罪了山賊同樣嚴重,沈家隨時可能被滅門。
“賢婿的意思是?”
“陸懸樓不是要銀子嗎?”蘇牧端起茶盞輕抿一口,笑了笑,“把方家那份字據給他,讓他們自己想辦法去要。”
沈雲初微微一怔,朱唇微啟,小聲問道:“夫君,這樣真能行嗎?”
“沒有什麽不行,山賊確實慣於打家劫舍,但如果有字據在手,要起錢來豈不是更加理直氣壯?”
蘇牧早就有心報複一下方家了,他落水的事雖沒證據,但原主平時不怎麽出門,在臨湖也沒有得罪什麽人,也隻有方子期有這個動機,他此時已經無心再去確認了。
這筆錢沈家沒能力討要,讓陸懸樓去要來,沈家隻要一半就可以了,不過這需要跟對方商量。
“禍水東引!”沈萬德點了點頭,“此法或許可行,明日我便讓韓忠去一趟雞籠山。”
沈萬德活了這麽大年紀,自然明白不能得罪那些山賊,即便蘇牧不說,他也會派人去一趟雞籠山。
蘇牧囑咐道:“讓他們來個能做主的人,我想再見一見這些人。”
沈家父女兩人不明白蘇牧為什麽要見雞籠山的人,但兩人都發覺蘇牧很有才智,剛才的謀劃也很沉穩老練,便沒再多問。
“咱家真的要幫林攄建三聖廟和廊橋嗎?”
沈雲初問道。
沈萬德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他心裏明白,蘇牧如果還想在人前露麵,就隻能答應林攄,即便他將蘇牧趕出沈家,林攄也會用其他方法來刁難。
自古民不與官鬥,何況商人還是最下等的民。
在大魏,商人隻有攀附權利才能活得下去,沈萬德沒有其他子嗣,沈雲初又不能外嫁,沈家沒有辦法與豪門聯姻,就注定會受到打壓,這也是他不得不低頭的原因。
蘇牧也點了點頭,“可以先答應下來。”
林攄隻是求政績,或許可以從中操作一下,沒準還能小賺一筆。
沈雲初聞言一陣心疼,需要用到太多錢了,家裏根本拿不出這麽多。
“錢沒了可以再賺,隻要你們夫妻和睦,多為沈家誕下子嗣,為父也就知足了。”
沈萬德自知沒有多少年好活,看到沈雲初的表情,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麽,但與這點家產相比,他更在乎沈家的血脈傳承。
“爹~,您在說什麽呢!”
沈雲初被羞得臉色通紅,連耳邊都是火辣辣的,她一聲嬌嗔,埋頭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