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爺爺在棺材裏杵著

爺爺的屍體就那麽直戳戳地站在棺材裏,紙錢從臉上掉了下來。

而且眼睛居然睜開了,人死不瞑目的樣子是極其猙獰的。

我看他的眼珠子泛白,一點光彩都沒有,那可沒有我慈祥爺爺的感覺。

“媽呀!”

我爆出了一聲驚呼,人就像被壓縮到極點的彈簧,一彈老高,向著那條黑狗衝了過去。

原本我是怕狗的,可是這一瞬間,我覺得它特別“親切”,哪怕被它咬一口,也好過跟詐屍的爺爺在一起。

那黑狗原本還在凶惡的狂吠,可是見到我來,似乎被嚇了一跳,居然夾著尾巴鬼一樣遁走了。

狗東西啊,就知道虛聲恫嚇。

我不敢回頭,一鼓作氣繞到前麵的新屋廂房前,呂老道就住在那裏,於是我使勁捶門,卻無人應門。

我好生詫異,因為農村的夜晚是很安靜的,我這麽大聲擂門喊叫,就算呂老道聽不到,爸媽還有奶奶也應該能聽到吧。

難道我中了鬼打牆,在這片區域,我被禁錮了?

無論我鬧出多大的響動,近在咫尺的旁人卻是聽不到的?

情急之下,我想起兜裏有鑰匙,於是就找出房門的鑰匙,將門打開了。

我覺得,爺爺詐屍這種詭異的事,隻有呂老道才能處理得了。

門打開之後,我進了屋開了燈。

呂老道就躺在**,我鬆了一口氣,看來我並沒有被鬼打牆,這讓我有了一絲安慰。

不過另外一絲不安又湧上我的心頭,老年人不是睡眠很淺的嗎?為什麽呂老道睡得這麽死呢?

當時情況非常急,我也來不及細想,衝過去抓住了他的手腕一陣晃動:

“呂大爺!呂大爺!快醒醒,出事了!”

呂老道還是雙目緊閉,毫無反應。

而且我突然意識到,他的手腕非常涼,這在夏天很不尋常。

雖然說老人的體溫可能要低那麽一點,但也不至於到這種程度吧?

難道說,呂老道死了?

我悚然收回了手,這個想法讓我瞬間石化,恐懼就像巨網一樣籠罩住了我。

我看呂老道的臉,枯灰中泛著死魚白,確實跟我爺爺的樣子差不多。

真的死了嗎?

我顫抖著,伸出手去,想要去摸摸他的脈搏。

摸了半天,也不見動靜。

老人的脈搏本來就微弱,最好的辦法是用耳朵貼在心口聽聽,可在當時,我有點不敢……

“林路啊,你這是……”

呂老道突然開腔說話,還慢慢坐了起來。

真是人嚇人嚇死人,我按著心髒,結巴著說:“呂大爺,你剛剛,剛剛……”

“不是讓你守在靈堂嗎?”

“我爺爺他,他詐屍了!他從棺材裏站起來了。”

呂老道聽了,眉頭皺了起來,臉色變得凝重,可是並沒有過多的反應,而是下床向外走去。

我心裏掠過一絲羞愧,果然是高人啊,這麽淡定,不像我,連自己的爺爺都怕。

於是我跟在呂老道的身後,向靈堂走去。

事實證明,之前並非是我的幻覺,我爺爺還站在棺材裏。

呂老道過去之後,我已經被嚇得不行。

也許是看多了電視,覺得一旦詐屍,那就肯定會有後續的動作。

因為對於屍體來說,就跟汽車是一樣的,不啟動就是死的,一旦啟動,後麵肯定不得安寧。

但我爺爺的狀況有點怪,他就站在那,站著跟躺著一樣安靜。

我不知道呂老道是什麽來頭,但他肯定是藝高人膽大的,跟平常的那些老神棍不同。

那些老神棍,騙吃騙喝還行,真見了這場景,肯定尿了,直接被嚇老年癡呆。

呂老道繞著我爺爺走了一圈,然後問我:“剛剛怎麽回事?”

我就將那條黑狗的事情說了一下,然後還自作聰明地征詢道:“會不會是那黑狗把我爺爺給叫醒了?”

呂老道搖了搖頭,突然抬頭看向老屋的橫梁。

我被他的淩厲的眼神給嚇了一跳,順著他的視線看去,發現橫梁上不知道什麽時候蹲著一隻黑貓。

這貓全身沒有一根雜毛,比之前的黑狗還要黑,圓睜著一對眼睛,閃爍著幽光。

“啊!是這黑貓搗的鬼,黑貓最通靈,我爺爺這是見貓詐屍了!”

我頓時就叫了起來。

我是個半吊子,所有的靈異知識,都是靠網絡自修,但是半桶水就愛灑,回想起來自己那時候真是個逗比。

呂老道不置可否,而是從插香的米筒裏抓起一把米,一抖手打了出去。

“喵——”

那黑貓叫了一聲,躥離了房梁。

可我爺爺兀自站立著不倒。

呂老道從身上掏出一道黃紙符來,戟指淩空劃了劃,然後就貼在我爺爺的腦門上。

接著,他讓我扶著爺爺躺進棺材裏。

我雖然很害怕,可是惦記著爺爺對我的好,還是硬著頭皮做了。

爺爺的身子很冷硬,不過倒也不比呂老道冷多少。

做完之後,呂老道在神壇前上了三炷香,嘴中念念有詞,大約是敬請三清六禦的庇佑。

可是那香插上之後,還沒等他轉頭,香就斷了。

三根齊齊斷了,一根不剩。

呂老道的臉色非常難看,三清不受香火,那就是不庇佑的意思,說明事情大條了。

我在邊上問:“是不是要出事了?”

呂老道冷然一笑:“確實有幾分蹊蹺,不過,你得告訴我實話。”

“什麽實話?”

“這兩天,你身上發生的事,不要隱瞞,都告訴我,如果你再隱瞞,那可真的要出大事了。”

我其實沒什麽隱瞞的,就把夢見爺爺的事,還有回來的時候將眼淚滴在爺爺眼皮上的事,都一五一十地說了。

呂老道臉上露出了詫異的表情,看了看我手背上的死人淚痕,歎息道:“你這是被種了怨念了。”

“種了怨念?那是什麽意思?爺爺恨我嗎?”

“不是恨你,是舍不得你。再加上陽人眼淚落到了他的眼皮上,這就加深了這份執念。”

“這會怎樣?”我不安地問。

“陽人不得安生,陰人不得安眠。”

我聽了忍不住打了個寒噤:“呂大爺,有什麽解法嗎?”

呂老道深深地瞅了我一眼,長長地歎息道:“有時候愛,也是一種詛咒。”

我沒想到他一個老道,會說出這種文藝的話來,但是我由此想到一個一直都在懷疑的問題:

“呂大爺,你告訴我實話,我爺爺,是不是替我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