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降塵

降塵院在一定程度上發揮著平衡神民跟棄民的作用,它讓棄民也有機會可以進入學堂進行學習,甚至以棄民的身份獲得跟神民一樣的權力。

作為少數幾種可以擺脫棄民身份的途徑,自然是無比艱難。黑鐵城有著足足二十萬的棄民,每年卻隻有十人可以進入降塵院學習,再剔除走捷徑的人,能夠憑真才實學考進去的也就隻有一兩人而已。就連考試資格,也不是什麽人都可以獲得了,光是最簡單的報考門檻就足夠讓人望而卻步了——

十五歲,可寫《神語》。

整個棄民區就沒有多少識字的,夜歌這種都可以鑽研《霸王禦甲》的人自然而然是考試人選,就連一向殘酷的兵工廠也批了假。

任何人都知道希望渺茫,卻都想要拚命抓住,因為這是唯一的希望。那些毫無希望的人,也願意將希望寄托在這些人身上。

開考的這一天,碰到夜歌的人都會關切地問上兩句並送上祝福。能夠考上降塵院,這是所有人的榮耀。

“夜歌,你盡管去考,等我下班就在這等著你!”大狗墊腳揮了揮手,轉身向著兵工廠跑去,再晚他就賺不到晚飯了。

夜歌衝大狗揮了揮手,核驗完身份後,第一次光明正大地走進了神民區,他沒有過多地留戀四周的風景,按照早就問好的路線徑直去了降塵院。

白牆黑瓦的降塵院太幹淨了,就算落葉都收集了起來,這讓一眾棄民有種自慚形穢的感覺。夜歌這種平素在棄民區很幹淨的人,到了這裏也顯得格格不入。坐在明亮幹淨的學堂裏,恍如隔世。

單單是坐在這裏就足夠讓很多人心神不寧了,這恐怕會是他們一輩子都持續吹噓的資本,拿起筆絕對會顫抖。

咚——

宏大的鍾聲響起,代表著考試開始!

第一場的考試非常簡單,就是最簡單的十鐵律的書寫,然而多數人都是倒在這第一場考試之中。因為閱卷考官異常嚴格,一個字的歪斜都會被視為對鐵律的褻瀆,這便不過關。

“第一帝國,第一鐵律:神授神權,是為神民。神之所棄,是為棄民。”

“第一帝國,第二鐵律:神民三分:至上黃金;聖潔白銀;神秘黑鐵。”

“第一帝國,第三鐵律:等級嚴明,不得僭越。從得永生,背入永夜。”

“第一帝國,第四鐵律……”

夜歌平心靜氣地謄抄下了十鐵律,交上了試卷。隻要閱卷師上的心情不糟糕,他的試卷就沒有什麽太大問題。

第二場考試也是非常簡單,是關於禮法。

盡管夜歌並不情願,卻也將整部禮法都背的滾瓜爛熟。

同第一場考試一樣,考試簡單,閱卷極為嚴苛,但凡有一絲錯誤的同樣會被剔除。能毫不慌亂地挺過這兩場考試的不足十分之一。

接下來的考試則為“青文”,意為歌頌神明。隻要按照特定的格式,填充上華麗的辭藻,雜糅點帝國禮法,同樣可以過關。這一項並不會出現什麽太大的差距,除非那些才華橫溢的天才,當然這樣的人幾乎不會在棄民中誕生。

考完前三場,已經有無數人知道自己失去了這次機會。但他們不能表現出絲毫,必須老老實實地坐在這裏煎熬到考試的結束。

最後一場考試,才是決定命運的一場。

在降塵院中,最熱門的無疑是“禦甲科”,因為第一帝國最強悍、最尊貴的兵種就是“霸王”!黑鐵城總共會有近千名考生,報考“禦甲科”的至少有九百,而“禦甲科”隻招收一名而已。

在降塵院對棄民開放的考試中,是先填報科目再進行考試,並且隻允許報考一門,也就是說沒有考上“禦甲科”的就代表著名落孫山。千人之中,隻選一人。

為了篩選出真正有能力的人,最後一門考試會讓大部分人交白卷。

“第一題,繪圖:二代‘長空’動力係統與防禦係統結合節點。”

“第二題,繪圖:二代‘長空’戰鬥係統全損狀態下的動力係統運轉。”

“第三題,繪圖:三代‘創世’最簡形態。”

三張一尺見方的紙,一下午的時間,足夠煎熬人的了。不用說棄民,就算是神民也沒有多少人接觸過“霸王甲”。

夜歌看著這樣的考卷,深吸了一口氣,開始作畫。他沒有任何依仗,有的隻是一本被翻爛的《霸王禦甲》。

《霸王禦甲》裏可沒有半點圖案,有的隻是艱難晦澀的原理,霸王甲到底是個什麽樣子,全靠想象而已。

其實就算是降塵院的師上,見過霸王甲的人也寥寥無幾,真正見過霸王甲設計圖紙的幾乎沒有,畢竟那可是帝國的最高機密。

能夠提起筆的人屈指可數。

多數人隻是在等著鍾聲的敲響,宣告人生隻有一次的機會就此破滅。

咚——

鍾聲敲響,夜歌也不過是堪堪完成第二張圖而已。一下午的時間,想要畫完這三張圖,可以說是完全不可能。

哀鴻遍野是肯定的,但沒有人敢表現出來。凡是有一點不合規矩的行為,都會被直接取消資格,甚至還會被處以刑罰。

夜歌走出考場,大狗早已經等待多時,急忙問道:“怎麽樣?難不難?”

“還行。”

“什麽叫還行啊?必須得行啊!你可是咱第三區的驕傲啊!”大狗奮力地咬了一口冷硬的窩窩頭。

“讓你準備的東西準備了嗎?”

大狗忙咽下口糧,說道:“借是借到了,得過兩天才能給。不過我還是想問你要那東西幹嘛,你不會有什麽特殊的癖好吧?”

夜歌瞪了大狗一眼。

“好吧,當我什麽都沒說。為了給你借這東西,胖妞都以為我喜歡她了,要來我家說媒,讓我當上門女婿,我這一輩子都毀了我!”大狗嘟囔道。

“既然沒拿到就算了,也不是那麽重要。”

回家的途中,大狗自然喋喋不休了一路,夜歌終於回到家,照例去讀了一會書後又習慣性地背誦起那段文字,然而等他背誦完,卻睜開了眼睛,今天剛剛考完降塵院的他決定出門。

被黑夜滲透到骨子裏的棄民區太過安靜,屏息凝神去聽最多也就是捕捉到老鼠的齧齒摩擦聲。

夜歌獨自一人走在狹窄的道路上。

冷風吹過,卷碎了腳步聲。

黑暗中好似沒有任何的東西,卻又好像藏著無數雙眼睛。探照燈光從棄民區上空掃過,好似神在巡視。

噠!

夜歌忽然立在了街道中央。

——

安良在欣賞完歌劇後,換上了漆黑的套裝,悄無聲息地潛入到了棄民區。對神民來說,潛入棄民區異常的簡單,就算被發現也不會有任何的問題。

宵禁的過分嚴苛讓棄民幾乎斷絕了夜間的活動,也隻有做些特殊事情的人才會出門,這樣的人行事一般都隱秘,並且也不一定符合安良的標準。好在安良有足夠的耐心,宛如一個老練的獵人。

站在選定好的街道中央,安良就像是一個審判者,等待著被審判的人。

噠!

腳步聲從黑暗中透了出來。

“黑暗中探尋的爬蟲,想要奮力掙脫與生俱來的命運,奢求著遙不可及的光明。”

“神俯視著這一切。”

“祈求者,予以憐憫。”

“反叛者,予以審判。”

“以神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