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逼宮

等張順過了天井關,依次路過星軺驛站、各個隘口,到達了碗子城。碗子城依舊如數月之前一般,聳立在道路中間,北邊的城門上依舊書寫著“南通伊洛”。

張順到了碗子城,竟然奇怪的發現“紫金梁”和“老回回”沒走,反倒被一群人簇擁著不知在做什麽。張順走近一看,這兩人竟然在指揮者麾下士卒在殺人。

張順連忙問道:“二當家,這是怎麽回事?”

“哦,‘擎天柱’老弟,你好腳程,竟然已經趕上我們了。這是幾個膽敢反抗我們的官兵,我準備殺雞儆猴,以儆效尤。”“紫金梁”聞言笑道。

張順看了看,隻見已經有幾個人倒在血泊裏了,腦袋都咕嚕到一邊去了。這時候士卒押著一個年輕的官兵,便要行刑。那官兵死命掙紮,一邊掙紮一邊喊道:“我不想死!叔叔救我!”

這時候官兵俘虜群裏,突然跑出來一人,撲通跪到張順麵前,高喊道:“大王,我曾與你有一麵之緣。我那侄子年輕不懂事,求求你說句話,饒他這一遭吧!”

張順仔細一看,這不是之前過天井關過關的時候遇到的那個油滑的頭目嗎?張順再一看那年輕人,果然是之前那魯莽之輩,這廝還真是闖了禍了。

張順看了看這些嚇破膽的官兵,便對“紫金梁”低聲說道:“二當家,既然官兵已經喪膽,且不要久留了,趕快渡關才是。這天井關道路狹窄險要,若是官兵反應過來,兩頭一堵,咱們就麵臨當初舊縣那樣的困境了。”

“紫金梁”聞言一驚,便笑道:“好吧,既然我兄弟給你們講情,我且饒了爾等,下次再有反抗,格殺勿論!”

那些官兵大難不死,不管真心假意紛紛跪下來給張順磕頭,張順見說服了“紫金梁”便看也不看他們,跟著“紫金梁”等人離城而去。那“叔叔”連忙扶起自己的侄子,教訓道:“上次說你你也不聽,這次知道厲害了吧?”

“叔叔,我們不是官兵嗎?”他侄子有氣無力的問道,“為啥我們啥都不敢管?反倒受賊寇欺負。”

“官兵?什麽官兵!我們是兵,不是官!別看叔叔平時管著幾個人,當官的一來,還不是把咱們當做奴仆一般,何曾正眼看過我們?這賊寇是他們自己惹出來的,我們為何要給他們賣命?更何況賣完命,功勞也不是自己的。”“叔叔”教訓道,“讀書人說什麽來著?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咱們吃都吃不飽,忠到這麽多,也夠對得起皇上那幾升小米了。”

且不說這叔侄如何交談,那“紫金梁”“老回回”和張順過了羊腸阪,終於出得太行山,麵前一片平坦闊野。那“紫金梁”“老回回”皆是來自災害頻發的延綏之地,自起義以來又整日鑽到山溝裏,竟沒見過如此繁華之地。

張順一看這兩人猴急的模樣,也不由暗暗後悔把這兩個賊寇引了過來。這時候張順反倒希望這兩人吃個敗仗,給他們去去火才好。可惜河南行省久不遭兵戈,官兵早已腐化不堪使用了。

之前張順那樣領著幾百個流民就能攻城略地,更何況“紫金梁”“老回回”這二人領著二萬經曆過戰爭的人馬呢?不等張順趕到濟源,兩人便已經拿下了濟源縣城。

張順雖然覺得窩心,也不得不硬著頭皮進了濟源縣城。結果不曾想並沒有看到濟源縣城出現什麽慘狀,反倒是義軍個個拔刀持槍相互對峙起來。

原來這兩人眼紅這城中富庶,便想將別人趕走,自個搶奪一番。明代的縣城,並不像後世那麽城區龐大人口眾多,不過幾千戶人家。兩人貪心不足,不想和對方分享。於是,一時間便發生了衝突。

這時候“老回回”忍無可忍,便圖窮匕見,提出“二當家作為三十六營盟主,既不能帶領三十六營發展壯大,又不能為三十六營樹立榜樣,要之何用?”

“前次舊縣招降,汝自稱早已和宋統殷等人談妥,結果如何?不但招降不得,反倒為宋統殷等人所困,差點全軍覆沒。你有何麵目麵對義軍上下?有何麵目自居盟主之位?”

“紫金梁”自知此事使自己失去了很多威望,如今“老回回”提及,連自己麾下士卒都有動搖之色。“紫金梁”連忙召集韓廷憲、務虛道人問計。

韓廷憲一聽說義軍將要內訌,心中大喜連忙建言道:“‘老回回’鷹視狼顧,久有不臣之心。不若假意招之麵談,且設下刀斧手於賬內,待其到來,主要二當家你一聲令下,保證將其砍作數段,兼並兼並其部人馬,以儆效尤!”

“這……”“紫金梁”聞言猶豫不定,義軍之中或合或散,多以結盟為主。他雖然號稱三十六營盟主,其實諸營之間皆是平等地位,頗有後世西方民主之風範。

諸部當初結盟乃是為了合力對抗官兵,以防被各個擊破。因此哪怕當初王嘉胤也不敢如此行事。這“紫金梁”本是無膽之輩,更是不敢下手,隻得求教於務虛道人。

務虛道人笑道:“這盟主之位本是虛名浮利,我跟隨二當家以來沒聽說過你能從中獲取利益,反倒多次深受其害。既然這‘老回回’有意,不如將這個燙手山芋扔給他便是,隻要濟源由我們掌管就行。”

“紫金梁”一聽說這老道士又讓自己把盟主之位放棄了,又碎碎念的不舍得了,隻是推說:“那‘老回回’本就與我起了齟齬,我若是讓與此人,不但低了一頭,豈不是反倒被人笑話膽怯?非我貪念這盟主之位,隻是我讓與何人,唯獨不能讓與那‘老回回’!”

務虛道人聞言一笑,接道:“既然如此,讓與那‘擎天柱’也是一樣。二當家你想,自從你做了這三十六營盟主,不但沒得了什麽好處,反倒被宋統殷像野狗一樣追著咬,豈不是務虛名而處實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