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忠義兩全

張順聞言有些詫異,看來這其中有故事不成?便問道:“此話何解?可否與我等細說一番,以免有所誤會?”

“臣不言君過,仆不言主錯。我蔣禾無話可說,任憑閣下處置。”那蔣禾隻是跪下來以頭觸地說道。

“你特麽背主潛逃,還是‘八金剛’的錯了不是?”劉成聞言又要上前用腳踹他,結果被徐子淵拉著了,勸說道:“你脾氣不要那麽火爆,且聽他怎麽說?”

張順聞言點了點頭,心想:這廝也是個滑頭,看似忠心耿耿,言辭卻又有指責“八金剛”之處!這事兒本來就是兩難,如果指責前任主公會被新主公認為不忠;可是不指責前任主公,因為背主潛逃之事,更是被新主公認為不忠,且聽他如何解答!

那蔣禾沉默了半晌,見張順沒有發話,便知這徐子淵的意思就是張順的意思。便對張順叩首道:“招安之前,我一力反對招安。自古官匪不兩立,王業不偏安。‘紫金梁’既非我主,又非我君,奈何‘八金剛’聽其亂命行事?”

“我主戰,不主降。主公不聽吾計,我為之奈何?待到舊縣,我觀左右高山,穀在其中,乃是死地也。我規勸主公早做打算,官兵並無招降之意,主公亦不聽吾計。待到張道浚從背後襲來,我自甘斷後,請主公翻山越嶺而逃,主公又不願意放棄諸位兄弟,非要說什麽‘自你跟我以來,隻聽聞你善於進攻,卻從來沒有聽說你善於防守。你且還做先鋒,為我打通穀外大路為好’。”

“我聽從主公命令,前腳打通了外麵道路,後腳道路便被官兵阻斷;我又反身回來打通道路,前麵道路又被官兵阻斷。我隻好再回身打通前麵道路,如是再三,我又能為之奈何?”

“最後我等被那狗官宋統殷的騎兵盯上,本來陣型就被打亂了。再遇到騎兵突襲,頓時士卒四散,我等被人追的像狗一樣,如何反身營救主公?”

言已至此,那蔣禾對著張順說道:“兵法曰:將聽吾計,用之必勝,留之!將不聽吾計,用之必敗,去之。我不敢與兵聖孫子相比,然而我勸諫再三,‘八金剛’不聽吾計。我又反複衝陣,卻無法將其救出,不知算是忠還是不忠?”

“你特麽還敢血口噴人?你的意思是主公自尋死路不成?”劉成聞言大怒道,“你自稱你反複衝陣,何人知之?不過自說自話而已!”

“你去先鋒營去問問!何人不知,何人不曉!”蔣禾聞言也惱羞成怒道,“你這廝本是主公親衛,丟了主公,還敢向我狂吠!自古以來,可有失了主將,問責先鋒的道理!”

本來暴怒如同獅子的劉成聞言,頓時無言以對,隻是取了頭盔抱頭嗚嗚的哭了起來。之前張順沒注意,這時候張順才發現這劉成竟是一個禿子。

這禿子和光頭不同,光頭剃了還有毛囊發根,頭皮發青,而那禿子沒了頭發則顯露頭皮的顏色,這劉成便是後者的形象。比起不少人到中年的“地中海”發型,他竟然禿得一幹二淨,也算是罕見。

本來這悲傷的氛圍,不知道張順反倒看起他那光頭來想笑。當然,他肯定是忍著笑意,安慰道:“劉成啊,你不要傷心了。‘八金剛’的死不能怪你,要怪隻能怪官府不講信用,出爾反爾。當時大家夥都在場,你護衛者那‘八金剛’左右突擊,忠心的很。誰曾想刀劍無言,就在逃出生天之時,竟然中流矢而亡,天不假年!”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八金剛’不在了,他的仇人還活的好好的,我們隻有好好活下去,才能替‘八金剛’報仇,才能繼承‘八金剛’的遺誌,還世間一個太平!”

這劉成、蔣禾都是大老粗,哪裏見過如此手段?張順連哄帶騙,先誇獎他們忠心耿耿,然而天意如此;再拋出仇敵作為短期借口;最後,編造一個“八金剛”自己都不知道的遺願,作為長期借口,瞬間給他們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兩人隻覺得心裏瞬間敞亮了,連忙向張順跪拜道:“還是主公為我等剖析的明白,我等定然忠心耿耿、肝腦塗地,為‘八金剛’報仇,為主公征戰四方。”

“好好好!”張順高興道,“既然嫌隙已去,正好選個黃道吉日,讓‘八金剛’老哥早日入土為安才是。”

“啊?主公,啊,我說錯了,‘八金剛’身體還在?”蔣禾不知情形,聞言不由驚喜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我們要將他好好安葬了才是。”

張順哪裏會介意?左右一個死人罷了,還能和自己搶部下不成?這時候張順便請來陳金鬥算那黃道吉日。這陳金鬥雖然水平不如原來的馬道長,好歹也在鄉裏裝神弄鬼好多年了,算個下葬時辰還是算的明白。

湊巧當天便宜於安葬,張順也不等了,便安排劉成和蔣禾親自去辦理此事。這兩天心中還有芥蒂,皆覺得對方心中有鬼,奈何此時又不是翻臉的時候,便各自摁下不提,將士卒叫來一些,商量著如何辦喪。

總歸是特殊時期,一切繁文縟節略去不提。那“八金剛”也沒有什麽親屬,劉成和蔣禾幹脆親自充當親屬。隻是到這出殯之時,兩人又差點打了起來。

原來這出殯的時候,要有死者長子或者長孫扛著引魂幡才是。那“八金剛”既無長子又無長孫,哪來的人來擔此重任?於是這兩人皆認為自己與“八金剛”最為親近,皆要爭奪這扛幡之位。

張順對這種禮節規矩半點也不懂,隻得請出陳金鬥來進行調解。那陳金鬥倒是好手段,既不讓那劉成來扛,也不讓那蔣禾來扛,直接說道:“‘八金剛’一世英雄,豈可絕戶了,在地下沒了香火?”

於是,他便從輜重營挑選一個年輕的小子認作“八金剛”為義父,前來扛幡。劉成和蔣禾皆去抬棺不提。兩人果然無話可說,隻得依照陳金鬥安排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