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公私兩便
本來三人計議已定,等到晚上眾人吃飯眾議之時,張順順口便提出此事,本來想讓幾個老夥計參詳參詳此事,卻不曾想居然遭到眾人的一致反對。
趙魚頭率先發難,說道:“主公乃心懷天下之人,將來南麵獨坐,一人為尊,豈可屈居於臣子之下哉?世上唯有君臣之義,而無兄弟之情也。長梃,你身為臣子,理當規勸主公,卻為何趁機答應主公,爾其私心何其重也!”
陳長梃直接被他一番話說得啞口無言,不知所措。張順作為現代人,對君主之權還是沒有古人理解的深刻。隻是到了這個時候,他隻得聽了無可奈何,將責任攬到自己身上,說道:“此非長梃之過也,乃是我逼迫所致。吾見蕭擒虎與長梃皆是當世英雄也,故而起了結交之心,所以才出此下策。”
“所謂君臣之義,公事也;兄弟之情,私事也。昔日曹操說於兒子曹彰有雲:在家為父子,在外為君臣。大概就是說的這種事兒吧?如此,豈不兩全其美也。”
趙魚頭倒是沒什麽太深的文化素養,被張順一駁便啞口無言了。可是陳經之卻不一樣,他飽讀史書,哪裏肯依,便接口道:“天家無私情,君乃國之本,國乃君之體。故而君不安,則國本動;國不安,則君心憂也。是故,百姓以家為私,君主以國為私,蓋國為君之家也,故雲天家無私事也。今主上結拜,乃是公事,何談兄弟之情乃私事歟?”
“昔日曹孟德之言,原是‘居家為父子,受事為君臣’也。蓋居家為父子者,不涉王事也;待其受事,則當以君臣之禮為之,賞有功,罰有過也。今主公與長梃、蕭擒虎之輩,本意為齊心協力,合其力以奪天下也。此乃王事也,安能言為私事也?”
張順一聽,頓時頭都大了。趙魚頭說的是君主乾綱獨裁,他還好辯駁一番;隻是這陳經之一番“天家無私事”,直接將張順也說得無話可說了。
張順無可奈何,隻得給馬道長使眼色,想讓他幫忙說說話。可是馬道長裝神弄鬼還成,這種政治倫理辯論哪裏插得上話兒?馬道長沒得辦法,都在想要不要編一個“主公和陳長梃、蕭擒虎前世本為兄弟”的鬼話了。
沒想到這時候陳金鬥倒是插上一句話來,說道:“諸位高論,我卻是不懂,可是那劉皇叔尚可結拜關張二將,為何主公不能結拜陳蕭二人?”
“劉關張結拜本是小說家之言,與史實無涉也。更何況此三人結拜乃是劉皇叔為哥哥,關張為兄弟也,與主公此事不同也。”陳經之戰鬥力剛剛的,讓陳長梃暗暗叫苦:天下陳姓本一家,奈何一家人為難一家人也。
陳長梃本意叫張順哥哥也未必不可,隻是自己這三十來歲的男人喊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著實有點張不開口。即使自家張的開口,那蕭兄弟卻不知怎麽想。原來那蕭擒虎尚與張順無君臣關係,是以沒能參加此次議事。
此時,張順本來打算放棄了,讓陳長梃喊自己哥哥倒還罷了。那蕭擒虎並不知自己計賺他入夥的勾當,還不知道自己“主公”的身份,如果相差這麽多年齡,硬讓人喊自己哥哥,說不得結拜不成反而結仇。
正在這時候,馬道長好歹算是想到了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說道:“結拜之事,自古以來,在德行而不在年齡,據聞劉皇叔結拜之時,年齡未必大於關張二人,蓋劉皇叔有德而關張自服也。今若主公德行足夠,未必不可結拜也。”
得了,你這話白說了,若是蕭擒虎與我已為君臣關係,我何必大費周折也?嗯?張順剛想到君臣關係之語,突然有了一計,便沒頭沒腦的問道:“長梃,你與蕭擒虎相處最深,你觀此人如何?”
“呃?蕭兄弟為人義氣,最喜結交英雄豪傑,乃是一等一的人物,長梃對他卻是佩服的緊。我年少之時,聽聞桃園三結義之事,不由心向往之久矣。”陳長梃也吃不準張順何意,隻得泛泛而談。
“其武藝如何?”
“蕭兄弟箭術高明,為我平生罕見,當不亞於我數十年之苦功。其人又常居於山林,深悉虎豹之習性,善於隱蔽和撲殺,一雙腰刀能耍的密不透風,水潑不進。最近我又教其家傳槍法,其功力一日千裏,頗得精要,乃是當世之豪傑也。隻需數年,我不及也。”陳長梃隻得實話實說。
“好!”張順拊掌而笑道,“如此天下英雄,何不與我等共舉大事也?”
“此人生活無憂,逍遙自在,安肯與我等冒生死之險,搏虛無的富貴?”陳長梃頓覺無語,隻得如實說道。
於是,張順便趁機問陳經之道:“如此英雄可否攬之?”
“這……”陳經之為人聰明,卻心的善良出不得一肚子壞水的計策,“經之一時不得其計,容我細思一番。”
“哈哈,此事何必再想。此乃義士也,我必結恩義與他,方可招攬其人。今有一公事,請諸位為我論之:我欲與其結拜,喊其一聲哥哥,使其人為我驅使,不知可否?”
眾人聽了,頓時啞口無言,不曾想張順竟從此處下手。陳經之更是無話可說,竟被張順“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我說私事,你用公事搪塞於我,今我便以公事論之,看你又如何說法?
馬道長聽於此,連忙分析道:“此事乃有一弊,乃有一利。其弊者,有損主公威嚴,需我等日後經常端正此事;有一利,乃不費一金一銀,平白得一猛將也。諸位以為此事如何?”
諸人一聽,所謂“有損主公威望”雲雲,乃是套話。日後諸人維護主公威嚴,那蕭擒虎還敢以哥哥自居,指三道四不成?如此一公事論之,竟是好處大於壞處,甚至連陳經之都不得不佩服自家主公頗有急智。
其實,此處張順還有一番心思。自己孤膽單身起義,沒有鄉黨兄弟照應,若是不趁機假借結拜之機,分化瓦解一些麾下將領。萬一將來他們連成一氣,成尾大不掉之勢,自己反倒可能成了別人手中的傀儡木偶。
思慮已定,張順見眾人皆無異議,便對陳長梃施了一禮,說道:“此事還需麻煩長梃配合,回頭尋個吉日,我們結拜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