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定君臣

“小爺,好消息,內閣沒有封還皇爺處死張差的旨意,如此一來,死無對證了!”

朱常洛搖了搖頭:“王伴伴,父皇並不糊塗,不過是為了掩蓋另一個事實罷了。”

王安笑道:“那也是小爺您,算無遺策,生生把貴妃套進去了。”

朱常洛笑了起來:“正所謂蒼蠅不叮無縫蛋,孤的主意再好,也要妖妃那邊有把柄可抓才行啊!”

朱常洛把自己形容成了蒼蠅,這讓王安有些無語,不過,眼下朱常洛正在興頭上麵,所以,王安也不好多說什麽,因此隻能轉移話題道:“小爺,是不是該下第二手棋了?”

“也是該那些科道出麵了,對了,謠言查出來是誰放的嗎?”

“小爺說的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那個謠言吧,奴婢讓駱思恭派人密查了,確定是鄭國泰父子放出來的。”

朱常洛冷然道:“鄭國泰父子現在還敢上躥下跳的,也罷,就從他們父子開始吧······”

按下朱常洛這邊的布置,第二天是五月十五,又是玉熙宮聚會的日子,李諳過來請示朱由崧道:“小主子,今個還去玉熙宮嗎?”

朱由崧考慮了一會,說道:“還是去吧,不去,就真被人當成元凶主謀了······”

“由崧,這個時候你怎麽還過來啊。”朱由崧剛剛從抬輿上下來,楊光夔便急匆匆的跑來出來。“就不怕跟元孫鬧騰起來。”

朱由崧看了看貌似擔心自己的楊光夔,從容的說道:“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大表哥,我為什麽不敢來啊?”

楊光夔哭笑不得道:“你啊,都活成人精了,怎麽看都不像八歲的孩子。”

朱由崧笑道:“別拿我跟你比啊。”

“是,是,我沒沒法跟你比,”楊光夔自我貶低道。“我跟你比,我就是扶不上牆的爛泥。”

“好了,好了,別有的,沒的。”朱由崧一邊跟楊光夔往玉熙宮裏走,一邊問道。“東宮都來了嗎?”

楊光夔還沒回答,朱由校初步變聲的公鴨嗓子就在朱由崧耳邊響了起來:“朱由崧,你膽子夠大的,今天還敢來,看我不打死你!”

朱由崧一看朱由校紅著眼向自己衝了過來,立刻轉身就跑,一邊跑還一邊叫:“魏朝,李進忠,還不拉住元孫哥哥!”

由於缺乏必要的鍛煉,十歲的朱由校還真跑不過八歲的朱由崧,這不,被朱由崧帶了兩圈後,朱由校氣喘籲籲的跑不動了,這才被魏朝和李進忠給一左一右扶持住了。

不過,雖然跑不動了,朱由校還是在那大叫道:“朱由崧,你們福王府敢派人殺我父王,我,我當皇帝後,一定要你們父子的命!”

“夠了!”

朱由崧聽到這,鼓起丹田之氣,吼了一聲,頓時把朱由校和魏朝、李進忠嚇了一跳。

“你,你要什麽?”看著如小老虎一樣氣勢洶洶反逼過來的朱由崧,朱由校急忙對魏朝和李進忠說道。“攔住他,攔住他!”

魏朝和李進忠壯著膽子過來攔阻朱由崧:“小王爺,小王爺,有事好好說······”

“閃開,給我閃開了,怎麽我管教不了你們,那好,我現在去東宮給太子伯伯負荊請罪,你們就滿意了!”

就算事情“水落石出”了,也不能讓朱由崧這個八歲孩子去東宮門口跪著的,因此不敢捅破天的魏朝和李進忠隻能放棄阻擋朱由崧的打算,轉而倉皇的退到朱由校的身邊,準備一旦朱由崧行凶了,再以自己的命擋住朱由崧的進犯。

結果,在朱由校痛罵魏朝和李進忠不忠的時候,朱由崧走到了朱由校的麵前,整了整衣服,然後正兒八經的跪拜下來:“臣朱由崧,給元孫見禮!”

朱由校和一旁的楊光夔目瞪口呆,倒是魏朝一下子聽明白了朱由崧的意思,在朱由校耳邊說道:“元孫,小王子跟您稱臣,這禮受不得呀!”

朱由校現在隻是元孫而不是太孫,朱由崧如今也沒有封爵,因此兩人的地位應該是平等的,最多朱由崧見到朱由校要行弟禮,但絕不應該行君臣禮的。

朱由校因此對朱由崧說道:“你什麽意思,你趕快起來!”

但朱由崧不但沒有起來,還以參拜太孫的禮節對著朱由校行了三拜禮,同時朗聲說道:“祖宗規矩,有嫡立嫡,無嫡立長,今太子伯伯較我父王為長,元孫哥哥又較朱由崧為長,君臣之分已定矣,臣父子不敢有異心奢望,此天地可鑒也。”

朱由校緊張的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但見朱由崧繼續道:“臣敢對天賭咒,欽犯襲擾東宮非福王府上下所為,若有虛言,天地共殛!”

李進忠聽到這,急忙捅了捅朱由校,朱由校茫然的看向李進忠,李進忠便道:“元孫,快把小王爺給扶起來。”

朱由校回過神來,一蹦三跳的來到朱由崧的身邊,攙扶朱由崧道:“由崧弟弟,今天是哥哥的荒唐,起來,起來,由楫、由檢他們正等著你呢!”

朱由崧順勢爬了起來:“不過有勞元孫哥哥,今天也是由崧衝動了,但誤會解開了就好,別讓外人看咱們老朱家的笑話了。”

朱由校連聲道:“是,是,是,由崧弟弟說的是······”

十歲也是孩子,這不,立刻暴雨轉晴天了。

隻是,朱由校和朱由崧說說笑笑的走進玉熙宮內殿的時候,卻把楊光皋給看楞了,所以十三歲的楊光皋問自己剛剛楊光夔道:“剛才不是還喊打喊殺嗎?怎麽現在,又好的跟親哥亮一樣了?”

楊光夔壓低聲音道:“由崧向元孫稱臣了。”

楊光皋雖然還是孩子,但身在駙馬之家,自然政治敏感度還是有的,所以當即就倒過吸了一口冷氣······

皇三代們在玉熙宮的聚會,自然也有許多眼線在打探,因此朱由崧向朱由校行君臣禮的事情立刻傳播開了,凡是知道的,一個個也如楊光皋一樣驚愕不已,甚至就連萬曆皇帝知道了,也有些瞠目結舌:“小福八居然敢破釜沉舟,這是誰教他的?”

孟珙眼珠一轉,上前報告道:“翊坤宮的消息,貴妃曾滿口誇讚小王爺智慧天授。”

萬曆輕輕點了點頭:“這麽說,一切都是他自己想的?”

孟珙補充道:“奴婢倒是以為,可能是誇張。”

萬曆抬眼看了看孟珙,歎了口氣:“但願不要小時了了大未必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