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路向北
短短的片刻，對於王辰來說恍若分隔兩個世界。
感覺就像是仰著身子，在無邊的大海上飄**，王辰雙目微睜，瞳孔放大。
他能夠感受到自己的存在，卻也僅僅知道自己的存在而已，就像是大海裏漂浮卻無意識的浮遊，神魂意識早被李天南一手抹去。
無邊的黑暗淹沒過來，如波濤洶湧的大海，想要把他淹沒。卻有一點光芒劃破了黑暗。
純淨無暇的光芒就像是白皙的小手，隨時都可能被黑暗吞噬，卻又緊緊抓住了他不放。
隨後，眼前的光芒越來越亮，世界逐漸在模糊之中重組，最終在視線裏化作月空明光。
腦海之中仍然殘留著劇痛，記憶就像是無數遊離在虛空之中的無主粒子，當緩緩回攏之時，王辰便發現自己正躺在地上。
藍色如緞一般的夜空和絕美的星辰月輪，讓他本能的想起自己不止一次在夏天的晚風之中仰望星空，耳中是蟲鳴，鼻尖是花草樹葉的清新。
但隨即，便記起了發生的一切。
“道果……都死了……而……”
“我沒事？”王辰心頭泛起荒謬的感覺，一下子坐了起來，恍若一夢。
心神一動，便能內視到體內的金色星辰，依舊懸浮著，發出耀眼的光芒。
“這東西又不能讓我一步登天，變成一顆小星星倒是發了一手好光，結果對自己的提升還不如那微小機緣強度的小破果。”
他有些忿忿不平，不免又回想起自己想要爆了李天南的樣子。
“當時發生了什麽？”
王辰下意識的思索。
殘留的記憶之中似乎有一道熾亮的強光，就像是刺破黑暗的神跡，難道……
“難道自己天賦氣運傍身，有點小強？”
索性不去多想，他勉強爬了起來，環顧四周，景象讓人駭然。
整個黃坡村，已經化作一方深坑，唯有當初所有修者都不約而同沒有傷害的道果降臨位置，依然保持著原本的地貌，就像是在枯海裏的一處孤島。
身旁那一棵百年古棗木已經被李天南整齊的劈成兩半，向兩邊傾斜，卻又倔強的不肯倒下，像兩個人吃力的彎著腰。
一切都很靜，但王辰總覺得少了什麽不可或缺的東西。
“小藥。”他下意識的喚了一聲。
沒有回應。莫名的讓他有些心慌。
以往小藥聽到自己的聲音是會瞬間出現在眼前的。
慌亂中左右一望，王辰眼角餘光卻發現小藥趴在自己的背上睡著了，小臉枕在他的右肩上，白皙的小手低垂著，眼睛睫毛很長，仿佛在他的呼喚之中微微顫動想要醒來，卻抵抗不住困意依舊在沉睡。
“這家夥，以前從來沒見過她睡覺的。”王辰一陣心安。
目光投向後山，蹲下身順著那深坑滑了下去，不一會，便出現在坑陷的另一邊。
後山一片狼藉，一路是猛獸的屍體和血肉碎塊，越過橫七豎八倒塌的樹木，王辰看到，黃坡村用來避難的山洞，那封口的巨石已經化作了碎塊散落各處，石洞裏麵漆黑無聲空無一人。
隻是隱隱有血跡和雜亂的足跡向遠處延伸。
看來這村民的避難之處盡管被這一場大戰波及，卻沒有造成人員的大量傷亡。
隻是，黃坡村，自己在這個世界的家鄉也毀了啊。
一個家鄉回不去，另一個家鄉已經化作了深坑。
不過生命無常，活著比什麽都重要。
黃坡村雖然沒有修者，但好在還是有幾個機敏之輩。
這片戰場雖然一片狼藉，但是昨日參加大戰的修者都是修為極其強橫之輩，這一番血戰下來不知道隕落了多少。
他們手中的神兵利器修煉法訣，對於普通修者來說，**都是極大。如果不第一時間離開戰場，不久之後，定然有前來尋寶的修者出現，那時更是禍福難料。
料想村民無恙，王辰忽然有了一種了無牽掛的感覺。
在天災麵前，在強大的修者麵前，即使是一個自給自足，刀耕火種、與世無爭的黃坡村落，也隻能化作了深坑廢墟。
老天也就在方才，用一幕極度血腥的場景告訴自己，即使你能看到機緣，也並不代表這機緣就是你的。
也許在這個修者的世界，能夠主宰自己生死的，隻有力量。
沒有任何一個時候。王辰走出大山的去意有如此堅決。
不過首先，是打掃一下眼前的這片戰場，也許會存在什麽有價值的東西，能夠幫助他走出大山。
王辰的動作很快，得益於常年在林間與野獸之間的鬥智鬥勇鍛煉的敏捷身手，他並沒有花費多少時間便將整個戰場清點了一遍，就像是整理自己淩亂卻幹淨的房間。
選了一隻通體雪白如同小牛犢子那麽大的狐狸，長著兩條尾巴，這隻狐狸屍身保存完整，頭上有一個穿透整個頭部的窟窿。死不瞑目。
它的眼睛是深藍色的，即使已經死了，王辰還是在看他的眼睛的時候出現了短時間的神情恍惚，妖狐擅長迷惑他人確實不假。
將整張狐皮扒下，至於去肉、去脂、軟化等製作毛皮的工序要花費很多時間，隻能留在以後。
抹去一把鋒利沉重斷劍上的汙穢血汙，用它替換了腰間獵刀的位置。
將一些破布碎片整理好，雖然多數已經磨碎破碎，但這些布片顯然不是凡物，甚至有一種金屬的質感，不知道是哪位修者搜集的原材料，正好可以用來製作狐裘的內襯。
其他沉重破碎而看不清用途的東西，便任由它靜靜的躺在這片戰場之中作為那一場機緣爭奪戰的見證。
與王辰預料的不同，戰場之中沒有搜尋到多少有價值的東西。
即使他有能夠看到機緣的雙眼，也沒有發現任何線索。
至於功法法寶什麽的，更是一無所獲，就像是老天要讓他心底成為修者的期望落空一般。
修界之中性命如草芥，每一名修者早就有隕落的覺悟，強大的修者早就將自己隨手的寶物心神相修設下禁製，在隕落之時便一並毀去，不會白白便宜了後來人，也保證了宗門高深功法不會外泄。
認真的用一塊大布將這些東西包成了一個包裹負在身後，王辰就像是最簡單普通的遠足一般向遠方走去。
走了幾步，他忽然駐足回望，月色下，原本的黃坡村所在的位置一片狼藉，卻透著幾分寧靜，銀鈴火蟲飛舞，蟲鳴聲聲。
這一片景象就像是觸動了他回不去的關於過去的回憶。
人總是這樣，沒有多少人會珍惜活在的當下，而真正到了回不去的時候，才會發現，那回不去的當初，也許就是牽連一生的懷念。
然後，王辰便背著大包袱頭也不回的走進了叢林，身影漸漸消失在了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