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這個徐臻,不會是我的劫難吧?
“驃騎將軍,是吧?”
徐臻一隻手挎在環首刀的刀柄上,表情很是平靜。
“不錯,敢問閣下是何人,要在這曠野之中與我決戰否?”
張濟此刻在戰馬上,一隻手已經緊緊地的握住了韁繩,隨時戒備著。
若是真的要拚殺的話,自己距離其軍太近,而且已經被張弓搭箭射準,此時兵馬都不敢隨意亂動。
劍拔弩張之氣勢不好破壞,一旦打起來,流矢可是不長眼,說不得便會死於亂箭之中。
“在下徐臻,足下已經被虎豹騎包圍。”
“若是有異動,立刻會亂箭射殺!”
張濟心裏一突,仿佛被一雙大手捏住了心髒。
但他身旁的張繡卻滿是不服之色,沉聲道:“你若是動手,剩餘的數萬兵馬,一樣會悍不畏死的複仇拚殺!汝可敢冒此險!”
“繡兒,”張濟微微側身看了一眼,示意他不要開口,倒是在左側的賈詡心裏稍稍安定。
在他看來,若是要動手的話,根本就不必問是誰人的兵馬,先突襲再說,既然是喝止了路途,那就是不準備和張濟將軍為敵。
是以他當即拱手道:“在下,賈詡,字文和,見過太守。”
“你認識我?”
徐臻意外的笑了起來,自己的名號倒是並不微末,本以為隻在兗州、徐州地界有些名望,在外並不會每個人都熟知。
甚至白身背景,還不貪圖富貴,在很多人眼中或許還會被當做傻瓜,被定為最看不起之人。
“當然認識,閣下當初升任陳留太守的奏表,便是老朽呈遞,閣下之名,老朽早已知曉,隻是……我家將軍與曹公並無宿怨,若是要論的話,甚至還有故交……現在為何要在此處喝止?”
“主公命我攻大穀關,我如何知曉你們不是敵軍?!如今你們將軍都在混戰不休,天子下落不明,不知到底在誰人手中,我甚至懷疑就在驃騎將軍軍中,秘密離去。”
賈詡當即啞然失笑,“荒謬!若真是如此,太守便是欲加之罪!難道真當我等怕了你!?”
“老朽為天子所計,方可令至尊之軀得以逃脫虎狼之穴!脫離李郭之掌控!我乃是對大漢有功之人!!”
“張濟將軍,在上月便得天子親封驃騎將軍,以表彰其功績,我等乃是大漢之兵馬,太守為何要動手?”
賈詡義正嚴詞,高聲痛喝,一下令曹純和曹昂都神色一滯,如此還真的毫無交戰之可能。
今日若是真動手,反倒要麻煩。
這下就尷尬了,先行伏擊了他人,反倒是被架在了不義的位置上,可如何是好?
典韋和許褚也對視了一眼,兩人雖凶狠,但忠心於徐臻,看這狀況恐怕打不得了,若是被嗬斥的話,要頂上去才行。
“怎麽辦?準備動手?總不能落了氣勢?”
“再等等,太守應當有自己的緣由,否則為何要截停這些人?”
此時,賈詡見徐臻已經被嚇住,當即背著手,義正嚴詞起來,“太守若是真要當我們是敵人,隻管動手便是,隻是連累曹公做了不義之人。”
“若是不動手,隻當是一場誤會,大穀關我們已經撤離,那裏現在並沒有守軍,太守盡可去也。”
徐臻忽然笑了一下。
然後朝著身旁典韋伸了伸手,“弓箭。”
典韋愣了片刻,然後直接從戰馬上取了弓箭遞到了徐臻的手中。
此時的徐臻,臉上沒有半點表情,雙眸始終緊盯著賈詡,仿佛是在盯著獵物一樣。
而且向前走近了一步。
兩人相距,不過幾十步而已,大部分的弓箭手都可以在這個距離之內,直射入要害。
賈詡眼眸抖動了一下,心裏頓時一抖。
蒼天,這年輕後生真要動手?
“太守!你可想明白了!我賈詡死不足惜,但因此讓兩軍在此交戰,你當真願意嗎?!”
“虎豹騎可是曹公之精銳,但我等此處有三萬兵馬!!”
賈詡嗬斥之時,徐臻已經將這典韋獨有打造的三石弓拉開,並且拉到了滿弦,嘴唇稍稍下撇,虛眼瞄準了賈詡。
整個過程一句話不說。
別看賈詡依舊背著手,仿佛是悍不畏死般,根本無懼徐臻的弓箭,但背在身後的手卻在瘋狂顫抖。
而張濟當即叫宿衛前去做人牆,準備擋在賈詡身前,但是徐臻似乎已經要鬆手了,手臂忽而抖動了一下。
賈詡嘴角猛然一抽,當即麵色大變,連忙擺手大喊:“別別別!!太守,有話好商量,沒必要!”
“太守饒命,在下方才出言不遜,現在在下可好好相談,您有什麽想問,想說的,盡管說!”
“太守千萬不可動手!”
賈詡一瞬間大汗淋漓,後背都快要把衣服浸濕了。
我真的是見鬼了這後生。
你有毒是吧!!
我都是個老頭子了,我說點重話怎麽了,直接張弓搭箭!!
徐臻聽了這話,緊繃的弓弦登時一鬆,放下了弓箭再看賈詡,也微微點頭。
方才那一箭,若是賈詡不說話的話,他也不準備把人射死,頂多是射歪,反正也沒有提升過箭術,這幾十步的距離對於徐臻來說其實還是很難的。
隻是賈詡被三石弓指著,可能整個下身都是麻痹顫抖的,站都站不安穩。
還好,賈詡還是鬆口了,他一個一輩子都在保命的人,怎麽可能不怕死,這老小子……
徐臻一放下,旁白很多張濟的弓箭手也都放下了弓箭。
而典韋和許褚等人也稍稍放下了大盾,卻依舊沒有離開徐臻周身半步,如此態勢,依舊還是很敏感,幾乎是誰手抖一下,都可能爆發大戰。
此刻,徐臻抬起了手,對張濟說道:“驃騎將軍,既然知道不是敵軍,我軍自當後退。”
“敢問將軍可是要去荊州南陽?!”
賈詡和張濟頓時對視了一眼,他怎麽知道?
“不錯!”張濟登時答到,既然已經被斬釘截鐵的說出來,也無須躲躲藏藏隱瞞。
這位太守,倒是的確有些才能和膽魄,剛才那一箭,身姿如此標誌,差一點連我都嚇到了。
徐臻目光冷凝的看著他道:“劉表,素有劉橫江之名,曾單騎入荊州,創下了如今的家業,為荊州百萬百姓安身立命,如此人物豈會真的仁德?其人絕不會毫無防備,請將軍切莫大意。”
“免得再遭伏兵,是我尚且還好,若是劉景升,或許便不會這麽好說話了。”
徐臻知道,劉表若是再能年輕個二十歲,現在的天下諸侯裏,能夠爭雄中原的霸主級人物,必然有他一個。
但年邁的劉表,現在要的是荊州平安,而後可過度到下一任州牧的手中,守住自己的家業。
這下一任,最好是自己的兒子。
為兒子計,自然當剛烈,外來之敵若是敢犯,必然不會手軟,所以張濟去了荊州,遲早也要與劉表有所一戰。
“好,我自會記住,多謝。”
張濟抱了抱拳,但卻也沒有接近徐臻。
此時在山坡上的弓箭手,依舊還沒有撤掉。
徐臻又看向了賈詡,道:“先生,今日欠我一條命。”
賈詡當場氣結,一口氣堵在心中死活呼不出來,胡子都快被吹起來了。
我怎麽就欠你一條命了,你真的是認錯了軍隊,所以才來伏兵嗎?!
為什麽,我覺得就是衝我來的呢?!
“太守這是何意?”
徐臻展顏笑了笑,對賈詡抱了抱拳,沉聲道:“山水有相逢,我們遲早有一日會再見,到時候我再來和先生論這一條命。”
“先生記住。”
賈詡眉頭一皺,但徐臻說完這句話就走了,他走後,在山坡之上弓箭手也都消失於無影,刷一下幾乎全部都不見了蹤跡,而且撤退時候十分有度,根本不給任何追擊的可能。
若是要深追的話,也不知道山坡上的林子裏還有多少伏兵,若是放一把火燒了林子,依照他們的速度可能也沒什麽作用。
甚至還可能惹了徐臻再去而複返。
這一走,張濟、張繡和賈詡都是懵逼茫然,甚至不知發生了什麽。
到底怎麽了?!
賈詡皺眉沉思許久,甚至腦子都有點疼了,猛然回頭對張濟問道:“將軍,可曾得罪過曹公?”
“從來沒有,”張濟輕撫胡須,陷入了回憶中,過了會兒又再次搖頭,更加篤定的道:“絕對沒有。”
“那就奇怪了,”賈詡也抬頭望天,怎麽感覺……被這後生吃定了呢?!
哪裏來的年輕後生,據說這可是曹公親自培養的謀臣,還救過曹老太爺的命,果真是天縱之才也。
“罷了,就當他是認錯了。”
“可先生,他方才說山水有相逢之事……”
賈詡微微一笑,“危言聳聽罷了。”
“將軍你且想,他知道我們要去南陽落腳,日後必然會來招攬收取,這話的意思,不過是向我說明,日後若是去的時候,給他些麵子而已。”
我能不給麽!!
這人,心是真的狠,不給他若是又直接殺我怎麽辦,我年紀逐漸大了,惹不起這老後生,當真是抵著老頭欺!
此時,徐臻的身影,深深的印在了他們的腦海中。
特別是賈詡。
他總感覺,這小子好像是自己的劫一樣,日後還真的可能會再見。
……
大穀關。
關隘之外的營地一片狼藉,地上做飯的灶坑甚至還沒被填平。
徐臻立刻就駐紮在此,有此方便等待天子的消息。
等待曹操的軍令。
時年五月。
即將入夏的時候,天子到了洛陽舊都,但皇宮內多是廢墟之土。
張楊將兵馬駐紮在側,又將大殿命名為自己的字,逐漸囂張起來。
天子心中越發的擔憂,張楊日後會逐漸成為第二個郭汜,另一人韓暹則有可能成為第二個李傕,將他當做掌中玩物。
特別是董承兵馬已然不足以與之抗衡,並且韓暹也逐步站到了他這邊,已經大局在握,最關鍵的是,有天子在此,諸侯短時間內也不會來攻打。
這樣一來,情況越發的艱難。
於是董承再次找到楊奉,說明了情況,便是在楊奉麾下謀士董昭的勸說下,再次聯手,密信一封送往豫州,趁著張楊和韓暹不察,準備命兗州牧曹操前來迎接天子。
從洛陽而出,與楊奉商議送天子去魯陽。
虎牢關。
曹操過了此關後,將兵馬囤積在洛陽之外,隻有八千虎豹騎。
而楊奉和董承,加在一起則還有三萬人。
此時,他收到了書信。
背著手站在關隘上遠眺洛陽廢墟,遠處的影子令人心中思念當年大漢之盛況,此時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然後笑了起來。
“嗬嗬……哈哈哈……”
一連竄短促的笑聲,讓在側的郭嘉與程昱都不知如何回應,隻能躬身等待。
曹操笑了一會,感歎出聲,“唉,群雄逐鹿。”
“不知是誰曾形容過,諸侯割據,宛若群雄逐鹿,如今鹿,竟然奔到了我曹操的手中,”他回頭看了一眼郭嘉,“等此事結束,我定然要問問董昭,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知道現在,他都不知道在保皇派那些諸侯之中,到底發生了什麽。
最後會出現這樣的一封書信。
他記得,董昭此人,來自於董訪,而董訪則是徐臻抓出來的人,如此之人是否可信並不知曉。
但,此時董承與楊奉都已無可奈何,如何能抵得過張楊。
能否真的迎接天子,到洛陽去一看便知。
曹操砸了砸嘴,收起了笑容,再看了一眼廣袤空曠的平原,以及地麵上交錯的馳道與主道。
輕聲笑道:“出兵,迎天子。”
……
半日。
曹操帶虎豹騎到了洛陽門前。
因帶來的兵馬不多,讓楊奉和董承消除了戒心。
以繳納朝奉兗州、徐州兩地朝貢為由,曹操到了洛陽外的軍營,見到了董承。
此人乃是外戚大臣,靈帝母親董太後侄子。
天子如今身邊的董妃,又是他的女兒。
此人可謂是國舅也。
“董將軍!”
曹操下馬抱拳,並沒有多少表情。
董承脖子粗,臂膀圓潤,體態頗為有些壯,腮幫子略大,眉毛較粗,乃是有些凶相,此時看到曹操來,心裏不知為何,稍稍有些安心。
因為他是第一個,真正來迎接天子的諸侯。
袁紹的兵馬早早出動一個月餘,現在還不知道在何處,怕是連黃河都沒渡過來,令天子何其失望。
“曹將軍,我等……當真是期盼太久了,一路行來,韓暹逐漸生禍心,恐怕不可久留,唯有曹將軍可救也。”
曹操咂了咂嘴巴,點頭道:“好說,我已帶了我的全部精銳,必能救下天子。”
“多少人?”
董承湊近問道。
曹操也同樣湊近,沉聲道:“八千人。”
才八千……董承心中大失所望。
但同時卻又有些安心。
這麽說來,曹孟德的兵馬也並不強盛,或許可以安全撤出,再合力抵抗張楊與韓暹。
雖不是袁紹,隻是區區曹操,但也隻好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