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他們經常舌戰,難分難離
“誒,為何這麽說?”許褚愣了些許,“太守可是擔心我們因此生恨?那不會!”
他神情略帶欣賞,大氣的拍打胸膛,“大丈夫言出必行,勝不了便聽典兄的。”
“典韋也不愧是勇武冠全軍之稱。”
“那不是,”徐臻麵色嚴肅,不苟言笑,看向遠方,“他輸給了我。”
諸葛亮跟在徐臻後麵,點頭道:“是的,當時我看到了。”
許褚:“……”
……
清晨,劉備就被叫去了衙署。
曹操將豫州交由他來管轄。
劉備想了一夜也算是早就做足了心理準備,是以在推諉幾次之後,勉強取了印綬。
而後帶關羽和張飛數人,搬進了新改建的衙署宅院之中。
開始處理各地之公務。
但和所料不差分毫,手底下的官吏,各地郡縣推舉的名士,幾乎都是曹操的人,甚至汝南太守還是曹純暫代。
當地的百姓也都知道曹軍在許縣駐紮。
叫一聲劉豫州的時候,緊接著就會惦念著曹公,這等境況,劉備不知要花多少年才能有所改觀。
而老百姓一樣會認為,此時劉備不過是曹操的下屬,這又要如何去解釋,才可讓老百姓隻記住劉豫州?
太難了。
是以一日下來,劉備的心緒其實並不開心。
但好在巡視屯田,事必躬親,讓他充實。
如此過了十幾日。
逐漸穩定下來。
曹操派出去明探暗探不斷探聽來自安邑的消息,在春耕之後,諸多所謂保皇派的將軍們並不滿足於在安邑定都。
還是要回到舊都洛陽。
於是在商議之下,又再次準備啟程,要將天子遷往洛陽皇都。
彼時的洛陽,在經過了多年的複建之後,在外的村落與鄉縣勉強可以主人,但皇宮始終無人去修繕。
一者是諸侯混戰,爭鬥不休,大家都想要壯大自身,並沒有精力耗費在如此一座華貴的皇宮上。
二者便是沒錢,有錢都用來擴充軍資,招募兵馬,安撫百姓,怎麽可能會用以資皇宮,去換取那些許忠漢名望。
是以天子即便到了洛陽皇宮,對於諸侯來說也隻是負擔,連身為皇親的劉表,都無法從荊州到舊都來修繕。
收到此消息,曹操就開始等待,並且下令兵馬緩緩向洛陽附近移動,緩行軍並不會那麽快速,預計要用十數日方可到達關隘附近。
而天子,又秘密發出了一道詔書,命各地諸侯前來迎奉,護駕天子,不可有違,其中甚至連發了好幾道詔書到冀州與幽州。
想要兩家講和。
當曹操正在豫州之內蓄勢待發,等待董昭消息的時候,北方卻也因此陷入了迷茫之中。
……
冀州,鄴城。
華貴富麗,闊氣堂皇的衙署之中,由數百階梯斜而向上,一座橫縱至少百丈的大堂坐落。
甚至不可稱之為大堂,看庭柱之雕紋與用料,叫一聲“大殿”也不為過,此為魏郡最富麗之地。
也是袁紹居住的衙署。
在大堂之前,便是長達五百丈的校場,大院還在更遠處,過大堂後,再隨著廊庭向深處走,還有無數院落。
仿佛一座小型的皇宮。
若是此時有天子身邊的人可俯瞰此衙署,心中定然會生出疑問。
假如,隻是說假如,拆了這裏,很可能完全足夠複建修繕洛陽舊都,當然了,可以修但沒必要。
畢竟他們也打不過袁紹。
正堂內。
寬敞大堂全用木質地板鋪就,地麵打磨得十分細致,仿佛每一塊都用盡木匠之能,在外排列的文武脫鞋而入,有仆從自兩側將鞋按照次序擺放完整。
入堂議事之文武,可謂人才濟濟。
汝南名士許攸,清河名士沮授、崔琰。
潁川名士郭圖。
還有冀州之地,辛評、田豐等盡皆是鼎鼎大名之人,去到任何諸侯或將軍之地,都可得到尊稱擁戴,奉為上賓。
這些人才齊聚一堂,令袁紹對大業更為有信心。
主位之上,一胸膛挺高,肩膀寬闊,麵容俊朗者,便是袁紹。
他正目視文武進大堂,坐到自己的案牘後,呈兩排順列而下,氣派無比。
為首的謀臣自然為沮授、郭圖、許攸等人,居於左側案牘之後。
武將同樣也都是河北一帶猛將,都是在大小數十仗之中打出來的赫赫聲名。
主以顏良、文醜、張郃、高覽為首,其餘將軍都是龍精虎猛,順下而列,不過武將席上在前列缺了一個位置。
乃是大將鞠義,未曾到達議事,此時的鞠義,在界橋大勝公孫瓚白馬義從之後,將兵馬推進數十裏,與他繼續割據,已快要將優勢轉為勝勢,不可隨意撤軍。
文武坐齊之後,有些消息靈通者已經明白了今日為何召見百官,是以文臣輕撫胡須麵色如常。
甚至文臣首位上,身穿棕褐色長袍,開黑色襟邊的許攸,還頗為自得其樂,麵含微笑,不時的瞥向兩側同僚,自有一股倨傲之色。
“諸位,”袁紹聲音洪亮,中氣十足,而且極具威嚴,一開口便讓原本略顯喧嘩的大堂安靜下來。
“今日召見集會,乃是為天子詔書之事,天子再次發來詔書,命我帶兵去迎奉天子,修繕洛陽舊都,還大漢之統安定四海。”
“然,如今境內戰事不斷,白波、黑山未平,且有公孫瓚妄圖叛漢自立,殺害劉幽州,此戰事未平,如何去迎天子?”
“諸位,當暢所欲言,這天子是否可迎奉,若是去相迎,該定都在何處?或者,我等可要出資修繕洛陽舊都,力圖扶大漢之昌盛,此該以何為計。”
“諸公,不比等拋磚引玉,子遠先說。”
袁紹直接看向了許攸,在方才進來的時候,他就已發現許攸麵色自信,躍躍欲試。
是以直接明言讓他先行來說,許攸得令,當即立身拱手,環顧四周之後侃侃而談,“夫兵者,以道義為順。”
“順者用兵宛若大浪擊岸,無往不利,天子若可請入冀州,則日後天下諸侯皆懾服,不可違背天子之意。”
“主公可為天子利劍,掃**六合!建不世之功,而那時候,攻伐掠地皆奉至尊之意,天下莫敢不從,百姓斷然也會影從而隨,在下認為,必要迎奉天子。”
“在下附議!”
他話音剛落,當即就有人立身而起,尋聲望去,是在第二席的名士沮授,此人八字胡,體態瘦削,麵皮很薄可見骨絡輪廓,雙手攏入袖中,當即麵色嚴肅道:“今州城粗定,兵強士附,西迎大駕,即官鄴都,挾天子而令諸侯,畜士馬以討不庭,誰能禦之?”
沮授話不多,但一語切中要害,讓許攸回頭來笑看了一眼。
正是如此。
挾天子以令諸侯,此後用兵便可占得先機。
而現在冀州、並州、青州逐漸都歸於袁紹麾下,冀州又是沃野千裏之地,城池之間相隔距離並不遠,路途之中除水路之外,沒有大山相隔。
如此地勢,簡直得天,獨厚!
莫說是運糧,哪怕是城池之中的遊商往來,都可快上數倍,日後壯大絕不是難事,囤積糧食百萬石後,用以屯軍資軍,一旦得天子在手,順水擊石,無往不利。
天下絕對無人是對手也。
“說得好,好一句挾天子以令諸侯,沮君果真行策幹脆,令我心甚慰。”
沮授臉色不曾有變,腮幫微鼓,拱手而下。
其餘謀臣都在思量,互相張望,不斷探著眼色,誰也猜測不到袁紹心中的想法,也不明白他到底想要做何決斷。
可挾天子以令諸侯這句話,還是令人心驚。
最可怕的是,這話居然是從沮君的口中說出來,更加是唏噓不已。
直到許久之後,才有人冷哼一聲,沉聲說道:“如此,豈不是和董賊無二了嗎?!”
這話說出來,許攸當即立身起來,轉頭去找,神情滿是憤恨,“誰人在堂上如此胡言亂語!?詆毀我主,其心可誅也!”
其餘謀臣也是心裏一驚,但很快就明白是何人開口,在冀州鄴城,能有這種膽子口出狂言者唯一人也。
不過他出聲倒是也好,總得有人將許攸之言反駁下去,若是天子真的來,日後冀州隻會更加麻煩。
是以,很多謀臣當即也安然坐正,準備看兩人的舌戰好戲,以往時候,因政見不和,兩人舌戰也並非是一次兩次了。
每次都是激烈萬分,難舍難離,是以現在幾乎是見麵不曾多言,一旦開口多為舌戰也。
“許攸,我看你才是其心可誅,”此時在後席之人聲音洪亮的繼續開口,“如今冀州剛好完備,戰將數百,文臣無數,百姓安居樂業,此乃是我主之功績。”
“而天子若來,他的詔書我們是否要尊奉?他的兵馬我們是否要讓其駐防?若是讓我們不攻幽州,命張楊、楊奉、董承去取,再讓他們做幽州牧,又該如何?”
“你等隻知道掌控天子,但卻不明白,我主世代皆食漢祿,聲名高潔,所謂挾天子以令諸侯之言,不是讓袁氏百年清譽掃地?令天下士人寒心?”
“天子如傳國玉璽般,都不可受也,若是他能到洛陽則奉錢財修繕複建,年年上供以表忠心便好。”
“沮君也明言,我冀州之地已是兵馬強盛,那又何須讓天子再來?”
“田豐!”
許攸跪立轉身,剛好可見田豐一臉不屑,當即眼睛虛了一下,喝道:“此乃是小人之心也。”
“我主即便迎天子而歸,一樣可迎入鄴城,奉為至尊,如此天子感恩我主恩德,必然會言聽計從,也並非定然是脅迫。”
田豐冷笑了兩聲,“嗬嗬嗬……許攸,你未免太過狹隘了,天子是聽從,可他身邊的將軍們又如何?”
“那些人,哪個不是護衛有功,送天子一路東歸,是否都要封列侯,到時候將冀州之地都分封出去,我們則搬去並州嗎?”
“哈哈……”
田豐之語,引起了哂笑。
但笑的卻不是他的話,而是搬去並州這件事。
仔細一想,的確如此,迎奉天子並沒有必要,袁紹四世三公的名頭本來就是他的招牌,他是不能輕易對天子不敬的。
一旦做了,就意味著僭越,讓袁氏背上一個抹不去的名聲,袁紹可不敢這樣做。
“小人之心也,當真小人之心!”
許攸深吸一口氣,再看向沮授的時候,發現他並不再多言,看不清深淺,隻能唉聲歎氣。
許攸本是汝南之人,跟隨袁紹一同到冀州來,當年和劉備還是老友,也曾策劃過反叛之事,可謂是曆經風雨。
但他有一點不好便是,不算是顯赫士族出身,乃是身份低微的士人,早年求學時認識過最大的同窗,便是曹孟德。
而那時候的曹孟德,雖也在太學,但因其父乃是大長秋曹騰過繼之子,被認為是閹宦之後,並不受人待見。
所以許攸才會和他關係好。
這些年雖有名望,但也有不好名聲。
所以到冀州之後,袁紹依然還倚重許攸,可別的謀臣並不喜也,總是不願容納他,也會輕看其出身與名聲。
田豐見他不再言語,當即又向袁紹道:“主公,我們本就勝券在握,幽州公孫瓚犯眾怒,一敗塗地也。”
“不出一年,必可得幽州在手,如此手握四州之地,耕種屯田,富民強兵,又可靠幽州與並州豢養大量戰馬,如此數年之後揮軍南下,天下何人能擋?”
“到時候天子是否在手,又能如何?而此時若是拿了天子,百般掣肘,官吏日後是歸漢籍,還是在冀州府?若是讓那些保皇派將軍來冀州,做亂又該如何?如此必當考慮也!”
“還請主公三思!!!”
袁紹眼眸頓時晃動了片刻,朗聲感歎,“田豐之言,也有道理。”
“這樣吧,奉詔!”
袁紹思索片刻後,下了決斷,讓許攸頓時驚喜,抬頭起來滿是期待的看向他。
接著又道:“派高覽,張郃前去迎接天子,但不可快速行軍,一路上掃**山匪,巡防治安為主,拖過去。”
“嘖……”
許攸頹然坐下,雙眸一下子失去了神采。
這,這是搞什麽……
要麽就直接去,要麽直接拒絕,這奉詔又不肯快走,一路行軍耽擱,還不如幹脆利落一點。
您不會還覺得這是妙計吧?這不就硬拖嗎?難道天子知曉了不會怪罪?
“主公英明!如此既奉詔表明忠心,又可無需接迎天子到鄴城,自當是妙計也!”田豐當即拱手。
同時在許攸背後不屑的冷哼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