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開墾非田土,乃是人心!

十遍。

荀彧認真的看了十遍。

仔細思索了可能,計算了所需糧食,所要耕牛,並且還大致的劃分了各地的農田。

兗州經亂,荒土居多,若是要農耕的話,今年這個春日,必須要日夜不休。

過冬之前,將士們剛剛經曆了平定青徐餘賊的大戰,多是疲憊不堪,在冬季又有民患冬災,又有放糧。

所以,荀彧的臉上依然不見笑容。

戲誌才一直在旁邊盯著,神態十分凝重。

等荀彧放下書簡的一瞬間,他立刻問道:“怎麽樣?”

“不怎麽樣。”

荀彧抬眼看他,嘴唇動了幾下,但還是沒有太過激動。

“荒土不夠餘存,哪怕屯出來,收成之後百姓也不一定能剩多少,這份策略,乃是用固定之稅收為準,繳納之後,百姓便可得存餘,也就是家中有餘糧。”

“若是天時不利,欠收,該當如何?”

內政之事,荀彧十分冷靜,他不會去賭,他還想再等一等,若是能想出更好的策論,或許更能解決當下的問題。

戲誌才的眼眸晃動了兩下。

逐漸激動了起來,許是喝了點酒,所以麵色有些脹紅,他走到荀彧麵前跪坐而下,湊近道:“文若,你怎麽不明白。”

“這策論並非是開多少荒土。”

“那是什麽?”荀彧表情不變,依舊冷靜。

“是開定人心!”

戲誌才眼神無比真切,語速極快的道:“人心何其重??離散之心旨在討活,百姓早已經忘記了如何生存,他們本身為農戶如今卻為賊,是為何?”

“因為大漢已經荒了。”

“這份策略,以軍民屯田,全境耕種,種的非是荒土,而是百姓離散之心,民心之所依。”

“與其讓他們領開倉之糧!為何不讓他們有田土可耕?這是收成多少能體現之價值嗎?當然不是!”

戲誌才又站了起來,神情倨傲,居高臨下看著荀彧,“給了他們土地,他們就能依存於此!土為命也!”

“今年不成,明年呢?後年呢?數年之後,總有豐收。”

“隻要希望在此,他們就不會離開,因為在外不光有戰亂,還沒有土地為依托,軍屯一事,收取的是安定的民心,而不是今年的豐收!”

“有民在境,兵馬才有源,你說呢?”

房內的氣氛忽然安靜了下來,荀彧陷入了沉默之中。

他善於安排謀算,能如蕭何般將諸多事宜完備無錯,但要論**,不如這位動輒大醉,日夜顛倒的友人。

人心。

他提出了一個最為關鍵之處。

荀彧心中的權衡,很快被打破。

“說不過你。”

荀彧緩慢起身,將書簡捆好,然後穿上了寬大的官服,將書簡藏於廣袖之內,戴上冠帽,準備出行。

戲誌才在這時候,臉上才浮現出笑容。

這策論,他去說沒有任何作用,反倒會被人忽略,哪怕是據理力爭,兗州幫如張邈、陳宮等名士們,隻會認為他撒酒瘋。

但是荀彧去,大不一樣。

“我去見主公。”

“好。”

戲誌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領,雙手相疊於身前,鞠躬而下。

“你先告訴我,寫這策論之人,是哪個營地?”

戲誌才頓時後仰,虛著眼睛看向荀彧道:“子孝將軍帳下,東南校刀營地的官吏,名為徐臻。”

“你要做什麽?我可想讓他做我的門客。”

荀彧淡淡一笑,“好,我知道了。”

……

戲誌才軍帳內。

徐臻醒來。

【你按時睡覺,獲得自律點+3】

“真好,以前都是1點。”

擔任的官職越大,自律點越多,就越容易積累。

自己的各種屬性還需要繼續加強,不能太過懈怠。

“你醒了。”

還在懵亂的時候,耳邊傳來了戲誌才的聲音。

徐臻回頭一看,他就坐在原本案牘前。

“軍師。”

徐臻當即起身,然後整理被子,理好衣物,看了看天色方才是剛蒙蒙亮的時候。

“在下要去巡營,軍師請。”

他讓了身位,對床榻做了個“請”的手勢。

“我不困,”戲誌才打了個嗬欠,接著道:“不用巡營了,再過不久,便會有人來告知你,請為文學掾,或者功曹。”

“多謝。”徐臻心中舒了口氣。

那就是成了。

果然,有人舉薦上去,入為門客的路途就會順暢很多。

不過也是運氣好。

得戲忠賞識。

這是徐臻之前沒有想到的,他本以為自己的策論,會在江河一樣的大堆書簡之中,被埋沒。

畢竟軍屯這策略,也是在數月之後,由軍中部將和當地官吏提及。

都是名士所想。

“不過,”徐臻笑了笑,道:“在下還是要去巡營,不可一時得意而忘乎所以。”

“盡忠職守,方可坦然。”

畢竟,3點自律值舍不得。

“去吧,”戲誌才點了點頭。

等徐臻出了軍帳,他忽然一鬆,把自己一下扔在了床榻上,片刻後傳來了呼呼之聲。

……

晨間,徐臻回到了軍營,帶上營中三十兵卒,巡邏南麵。

既定的崗哨全部走過,並且安排了十五人換守崗位,然後去查看後勤的糧食清點。

確保糧食沒有異常消耗。

再去查看營地內的戰俘居住營。

這個過程並不勞累,隻是枯燥。

不過徐臻一直樂此不疲,他知道這些都能夠換來獎勵,所以每次必定躬親而行。

其餘軍下的校吏,一般都是交給別人去做。

畢竟現在也沒有戰事。

回來時,徐臻的副手當即迎了上來,告知上頭有大人們來找他。

“什麽人?”

“荀軍師,還有主公……”

“還有幾位將軍,俺不認識……”

“快帶我去!”

……

此時,荀彧帶著一個身材不高,但是極為威武的中年人,到了此徐臻的帳內。

“主公、軍師,這便是我們頭兒的營帳。”門前小吏躬身行禮。

這中年人,便是曹操。

他胡須駁雜,但頗有順理之感,神情嚴肅,又不失銳利,頭上束發髻,身穿深灰色長袍,腰間束藍色腰帶。

一路大步行進帳中。

隻是掃了一眼,頓時覺得奇異。

“文若,你來看看。”曹操聲音中氣十足,略帶沙啞,頗為有腔調。

“好,”荀彧從身後趕了上來,看了一眼也愣住了。

這床鋪、床榻、包括賬內的武器架、隨身物品、三卷空的書簡、刻筆、毛筆等等,小物件很多,但都擺放整齊。

地上灰塵不揚,賬內油燈豎架擺放也合理,不髒不亂,甚至所用物件一塵不染……

如此相比,誌才家簡直宛若豬圈。

曹操在心中都不由感歎,這會是個怎樣的人。

如此盡忠職守,還能將家中打理得宛若行館一般。

“抱歉。”

徐臻忽然趕了回來,到身旁行禮,發現他們似乎都在巡視營內,有些心虛的連忙道:“主公軍師見笑了,有點亂。”

曹操:“……”

荀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