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井底之蛙
陸銘當然不在乎……
無論馬雲騰想做什麽，想幹什麽，有什麽圖謀，是否想成為玩家，是否想脫離副本。
他都不在乎！
他在乎的隻有一件事情。
弗蘭克在哪兒！
找到，殺掉。
哪怕弗蘭克已經死了，陸銘也必須要將他的屍體拉出來，當著伢子的麵，鞭屍五十個小時！
這有點兒糊弄鬼的意思。
但這的確是陸銘唯一能做的了。
“我去四十九層了。”
這般說完，陸銘轉頭，向另一個方向邁步前行——通往四十九層和五十九層的道路，於這一刻分割，樓梯方向不同。
所以，再見吧……
看著陸銘遠去的背影，任俠咧了咧嘴，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
煙鬼適時扔掉煙頭，同樣起身，對著常磊和厲剛招了招手。
“咱們先去59層……但那家夥自己跑了，憑咱們的力量可能衝不上去了。”
退，可能也退不掉了。
“現在我們需要個計劃。”
回憶著剛剛記憶下的大樓結構圖，煙鬼沉著說道：“先去39層的機房……我試試看能不能把那些機器人的主控程序停掉，他們的威脅太大了。”
血肉怪物都跟巨人一個德行——沒腦子。
它們不是威脅，機器人的威脅更大。
這個計劃，得到了其他人的一致讚同。
“那麽，衝吧。”
“衝吧”二字，軟弱無力。
因為明眼人都看得出來。
他們能衝到59層的概率，實在渺茫。
……
終產者擁有一切！
這就是這個副本的世界觀。
星球是他的家，大海是他的泳池，雨林是他的花園，其他人是他的韭菜。
“第一次新生後，我對外宣稱我的病自然痊愈，當時還鬧騰得挺大，醫生都說這是什麽醫學奇跡之類的……”
“但我明白，我隻是延遲了我的死亡時間，死亡並未離我遠去。”
“我用的是克隆的身體，一具身體，延壽一年。其實我已經相當滿意了。奈何希望絕望這一塊兒著實困難，我的靈魂漸漸衰弱……”
當陸銘走上通往二十一層的階梯時，馬雲騰先生的聲音再次響起。
而且奇怪的是，這條路上，並沒有任何敵人。
陸銘也樂得輕鬆。
他一邊走，一邊聽。
但所聽的，無非就是馬雲騰之前的人生總結。
諸如通過活得長的優勢不斷布局，不停操作，慢慢積累財富，加大對政界的影響力。
諸如如何運用一些惡劣的手段，弄死擋在他麵前的攔路石。
總之……
從富豪到世界首富，他又花了三十年。
從世界首富到終產者，他又花了200年。
“後來啊，隨著我越來越有錢，越來越有權，希望明燈的問題自然而然的就解決了。”
“當我成了終產者之後，我靈機一動，舉辦了階級躍遷運動大會，能夠集齊十張照片的優勝者，就有幸成為我的新身體，而通關者，也能在中心城享受半年的美妙人生。”
照片，轉魂儀，希望明燈。
這一串操作，給副本中的窮人們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正如陸銘所言。
這裏就是地獄！
這裏就是末世！
一個惡魔，掌握了世界上最大的權力，剝奪了所有人反抗的資格！
“我不是惡魔，我隻是囚徒。”
但很明顯，馬雲騰對此有不同的見解。
他又笑了。
笑聲中飽含淒涼。
“我也是在三天之前才發現這件事情的……我隻是副本中的人物，我隻是個假人？不不不不不……我能確定我是真的，我的經曆是真的，我的記憶是真的，我的一切都是真的。”
“我不是被什麽全球副本係統塑造出來的假人！”
“我隻是個囚徒！”
“一個被困在副本中的囚徒！”
他說得鄭重。
而陸銘也聽得認真。
他不言語。
因為他也不知道馬雲騰說得對還是不對。
這個問題，其實涉及到了副本的本質。
那就是，全球副本係統中的副本，到底是虛幻構造出來的……還是真實存在的……
沒人可以解答這個問題。
所以，同樣也沒人能夠解答出，副本中的npc，到底是真實存在的人物，還是隻是一段段無關緊要，能夠被不斷重啟、重置的人形程序。
而陸銘……
其實不在乎這些。
馬雲騰也知道陸銘不在乎這些。
他繼續道。
“複生會你知道麽？”
“我知道。”
“那個弗蘭克，嗯，就是你的仇人，給我送來了一個通訊裝置，我跟那個叫薩格拉斯的小家夥聊了聊，也算是被他點醒，看到了這個世界的真實。”
馬雲騰的語氣慢慢平緩。
三天的時間，他似乎已經想通了，想透徹了。
“我原以為我擁有一切，但現在我知道了，我隻是井底之蛙，我擁有的隻是一口井。看到的，隻是我能看到的天空，而在井口的天空之外，還有更加廣闊的天地。”
井底之蛙這個比喻，很恰當，很貼切。
“正如我之前所說的，人生要有目標。”
“我活了882年，這個世界的一切都是我的，在這裏我已經沒什麽目標了。而現在，那個複生會，那個薩格拉斯，給了我一個新的目標，你說我能不心動麽？”
“你應該心動。”
陸銘平靜開口，已經來到了38層。
“是的，而且我也行動了。”
“根據與複生會的約定，弗蘭克是我的了，他是我的新身體，十張照片洗腦，轉魂儀轉魂，希望明燈倒是不用了，因為我現在的靈魂強度足夠讓我轉魂一次的。”
“薩格拉斯說，以這種方式，大概率能夠讓我離開副本，前往你們的世界，成為玩家，感受真實。”
“其實感受真實什麽的，我不在乎。”
“看的更多，體會更多，征服更多。重點在於有趣，不是麽？”
這話，讓陸銘鄭重點頭。
“有趣很重要。”
“所以說咱倆很合拍。”
似乎回想起三天之前弗蘭克所說的話。
馬雲騰再次開口。
“當時，我想拿到弗蘭克的身體，他對我說了一句話。”
“你有更好的選擇……”
“是我？”
“是的，是你，你是更好的容器。”
說著說著。
四十九層就已經到了。
整層樓，隻有一個房間，一扇門。
站在門前，陸銘毫不猶豫，抬腳猛踹，大門應聲開啟，
不是陷阱，沒有陰謀，
也沒有那第十張照片，
有的隻是坐在椅子上的“弗蘭克”。
他抬頭，四目相對。
“弗蘭克”笑了。
“但他不知道，我其實不是一個貪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