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深夜十二點。
馬達並沒有回家,而是把車開到了半島花園。刮雨器打散雨水,隔著車窗,仍能聽清外麵的連綿的雨聲。他抓緊方向盤,盯著前方被大光燈照亮的一小塊地方,開進那條彎彎曲曲的車道。
他停在了那棟白色的別墅前。
別墅二樓的燈光還亮著。
馬達坐在車裏,靜靜地看著二樓的燈光。幾分鍾以後,二樓的燈光滅了,整棟別墅又沉入了黑暗的大海。此刻,他隻能聽到天籟——陣陣的夜雨,正如他現在紛亂的思緒,一片黑夜裏茫茫的雨霧。
他的精神已經快崩潰了,他這才發現,自己已經無法離開這個女人了。他隻想整夜都留在她的窗下,忠誠地守護著她,不惜一切代價。
是的,他已經發誓了,他要保護她,為了贖回他在另一個人身上所犯下的罪。然而,他又捫心自問,難道自己僅僅隻是為了贖罪嗎?不,他已經不敢想象了,在安息路那個可怕的夜晚,當他第一眼看到容顏的時候,僅僅一刹那,他已經無法抗拒了。讓人不可捉摸的情感的種子,已經在他的心底悄然種下,成為他靈魂的一部分,這是人體內一種奇妙無比的化學反應。
愛與罪,往往是交織在一起,難以分割的。或者說,它們本身就是一枚硬幣的兩麵。
也許,對馬達來說,這才是真正的恐懼。最可怕的,並不是凶殺與陰謀,甚至不是死亡。而是他自己的脆弱的感情,就象一把火焰,火種一旦點燃,誰都無法撲麵,直到靈與肉同歸於盡。
“誰來拯救我?”
他閉起了眼睛,輕聲地對自己說。欲望與惡夢,就象一對藤蔓,緊緊地纏繞著他,使他漸漸地窒息。這是慢性自殺,但誰都救不了他。
就這樣,馬達仿佛墜入了水中,沉沒到了黑暗的水底,漸漸地被水草包裹起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在夢中他浮出了水麵。大口地喘息著,他不想淹死,於是就睜開了眼睛,卻發現自己依然坐在車裏。馬達看了看表,時間已經是淩晨三點半了。
雨一直下。
他抬起頭,向那棟白色別墅的二樓望去。
容顏的窗戶又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