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過年的那幾天,兩人約好回去見桑媽媽。

蘇念衾異常緊張。卻沒想到桑媽媽格外通情達理,並沒有給他出難題。好像經曆過桑爸爸的故去過後,變得豁達了。況且蘇念衾把一切惡習掩蓋起來,讓桑媽媽挑不出毛病。

桑無焉偷偷笑倒:“你不是挺橫的嗎,怎麽看見我媽就跟老鼠見到貓似的?”

“這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桑無焉一聽又去咬他:“你敢說我媽是魔!”

蘇念衾也沒有躲,任她啃:“其實伯母囉唆得很可愛,反倒讓我想起一個人。”

“誰?”

“我媽媽。我小時候她也常這麽嘮叨我,當時還很不耐煩,現在回憶起來每一件小事都很珍貴。”

桑無焉聞言,將原本的啃咬變成淺淺的親吻。

“不用擔心,以後我會盡量嘮叨你的,讓你時時刻刻都能回味。”桑無焉說。

蘇念衾的喉結震動,笑起來。

突然他想到什麽,從口袋裏摸出個藍絲絨的盒子。

“什麽?”桑無焉意識到裏麵的東西,突然心跳加速。

“嫁給我。”蘇念衾打開盒子,裏麵有枚粉鑽戒指。他的眼睛朝著桑無焉的那個方向,如墨一般的雙眸格外深邃。

“不要!”桑無焉說。

蘇念衾沉下臉蹙眉:“你敢不要!”

桑無焉來氣了,離開他的腿,站起來:“哪有人這麽求婚的?!”

他們倆大年三十窩在桑家,晚上無焉的什麽三姨媽、姨夫,二姑姑、姑丈,侄女、外侄女一幹人都要過來吃年夜飯,桑媽媽突然想到醬油沒買,便讓桑無焉去采辦。

外麵在下雨,桑無焉還要拉著蘇念衾一起去,桑媽媽看著就折騰。

“你喊小蘇去幹嗎,菜市裏人又多,踩得滿腳都是泥。”丈母娘已經在為女婿說話了。

“他挺樂意為您效勞的,是吧‘小蘇’?”說著愜意地掐了掐他的手,意思是:你要敢說不,我跟你急。

蘇念衾哭笑不得,左右為難,不知道聽誰的比較好。

桑媽媽解下圍裙,留下這對活寶在家看鍋。廚房的沙鍋裏煲著蘿卜排骨湯,在客廳還能聽到沸騰的湯在撲哧撲哧地衝擊著鍋蓋。兩人沒有開燈,就在沙發上你掰一句,我掰一句地拌嘴,然後蘇念衾突然拿著鑽戒出來求婚。

“你沒見過豬跑也得吃過豬肉吧。”桑無焉氣憤。

蘇念衾眼睛一眯,他就不知道這求婚和吃豬肉有什麽關係。他一邊努力安撫自己的情緒,一邊心裏不斷地默念:蘇念衾你要平靜、大度、有氣量、能容忍,不能和這個女人一般見識。

桑無焉來回踱步,繼續說:“以前我們看的電影裏麵,求婚的時候浪漫得都能把觀眾給感動哭了。我們昨天看的那個,男的專門去學做女朋友最愛吃的提拉米蘇,學了整整一個月,然後在她生日那天親手做了一個,在裏麵放著鑽戒。女的一吃到有磕牙的東西從嘴裏拿出來看到是戒指的時候,他才說:‘嫁給我吧’。”

“無聊!”桑無焉美妙的幻想被蘇念衾嗤之以鼻地作出的結論打斷,“也不怕吞下去,噎著。”

“你能不能有點浪漫的情趣。”桑無焉教育他。

“不能。我就是這樣了。”他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勢。

“那我不嫁了。”桑無焉宣布。

“你休想。”暴君一把抓住站在跟前的桑無焉的左手,不容反抗地套在了她的無名指上。然後狠狠地抬頭吻了她。

“你這是逼婚,”桑無焉將手插在蘇念衾的發中垂臉回吻他,“下一次,要重新來過。”

蘇念衾專注地吸吮桑無焉的唇默不做聲,看似默認其實心裏在盤算:等你上了賊船哪還有下一次。

過了一會兒,桑無焉抬手打量了戒指半天,突然嫌棄地說:“怎麽這麽小。”

“已經夠大了,再大就不好戴了。”這個女人還挺物質的,蘇念衾想。

“怎麽會是粉紅的。”稍後她又有了疑問。

“小璐說這個色調很適合你。”

“我怎麽看到鑽石都是透明的,哪有什麽顏色。”桑無焉很土包子地說。

“不太清楚,好像叫彩鑽。”男人同樣對這種東西很不在行。

“不會是假的吧?”

蘇念衾氣結。

桑媽媽從市場買蔥回來,看到無焉手上的戒指,眼淚突然就掉下來,直說:“好,好。明天初一咱們去看看你爸去。”

晚上姨夫,姑媽等很多人來家吃年夜飯。

一大桌人,蘇念衾有點不太習慣,菜很多,他不太知道怎麽下手才不出醜。還好,桑媽媽細心地拿了小碗放在桑無焉的眼前。

桑無焉將遠處的菜夾在蘇念衾的碗裏說:“這是我媽弄的醃肉,很香的。”待蘇念衾吃完,又夾了丸子,把湯盛在另一個小碗裏,說,“丸子和湯一起放裏麵了,你要不要盛飯?”一直細心照料。

吃過飯,一群人看電視,蘇念衾和桑無焉在另一間屋子說話,桑無焉的小侄女和表妹也跟了進來。

十二歲的表妹問:“念衾哥哥,我們和你玩好不好?”

六歲的小侄女也不放過他,跟著小阿姨也喊,念衾哥哥。

桑無焉好笑,真是家裏從六歲到老媽這五十五歲的女性都對他無法免疫。

“你怎麽不回家過年呢?”表妹問。

“你無焉姐姐要我來,我就隻能來了。”蘇念衾誠實地回答。

侄女這時候伸手在蘇念衾眼前不太禮貌地晃了晃:“念衾哥哥,你真的看不見嗎?”童言無忌。

桑無焉怕蘇念衾在意,想中斷談話,卻沒想他柔和地捉住她的手,說:“不是完全看不見,比如,諾諾你剛才在我麵前晃一晃的,我可以感覺到風,而且以前還看的見有東西在動,但是確切是什麽不知道,或者你要我數你的手指頭就更不行了。不過現在視力更差了。”

其實,他是先天性的視障,所以在心理上不是特別介意。

但是最大的遺憾就是連對這世界的想象都沒有真實來源。

“藍色的有什麽?”諾諾考他。

“大海,天空,還有,嗯我身上穿的這個。”他回答後,又問無焉,“你早上說的,是不是?”

桑無焉笑:“是啊。”

“那麽白色呢?”

“雲,還有諾諾的牙齒。”

侄女諾諾咧開嘴就笑,露出缺掉兩顆的門牙。

“粉紅呢?”這個不太好形容。

蘇念衾想了想:“你無焉阿姨的嘴唇。”

桑無焉刷一下臉就紅了:“你在小孩麵前胡說什麽呢?”

初二,同城的李露露打電話到桑家給伯母拜年。

桑媽媽外出走親戚,桑無焉找程茵說被求婚後的心得。

蘇念衾一個人在家,接到李露露的電話。

“無焉她去找程茵了。”蘇念衾說。他也不知道她為什麽執意不要他跟。

“程茵?蘇先生,你開玩笑吧?”

蘇念衾摸不著邊,不懂對方是什麽意思。

“程茵已經死了五年了。”

蘇念衾猛然直起身體問:“你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