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5
元宵的頭兩天,桑無焉去了台裏。
過年以後,人事做了點點調整,桑無焉分去了新聞部,和一個來實習的女生一起,跟著一位姓薑的記者老師學習。
她本來以前在A大電台是做播音的,現在卻突然派她到了新聞部做編輯,寫東西又不是她的強項,所以心裏直搗鼓。
因為她比那個實習的女生先來,所以薑老師讓她帶著那個女生熟悉環境和流程。
女生眼睛大大的,小名叫圓圓。
桑無焉指著右手邊三個辦公室,說:“這是節目編播室,電腦室,和會議室。最裏麵那件是節目製作室。”
圓圓急忙忙用小本記下來。
“然後薑老師說,她一會兒把欄目安排打一份給我們,讓我們了解下節目流程安排。”
圓圓點頭。
“你沒辦員工飯卡吧,中午我請你吃飯。”
圓圓繼續記她這句話。
“嗨,別寫了。”桑無焉笑,“你又不是采訪我。”
吃午飯的時候,遇見以前音樂欄目的汪主任。
汪主任笑:“小桑啊,到新聞那邊還習慣吧。”
桑無焉賠笑:“還好,謝謝汪主任關心。”
汪主任離開後,身後又來了一個做采編的吳謂。吳謂端著餐盤剛坐下,就聽見桑無焉甜甜地喊了一聲:“吳大哥好。”
吳謂一口湯沒咽下去,差點噴出來,雞皮疙瘩掉了一地。他抬頭看到桑無焉笑得眯成縫的眼睛,不禁說:“你有什麽事,你說吧。小桑,別這樣,看著怪嚇人的。”
“他們說熙姐采訪一今的那節目你有張拷貝,一會兒能幫我也拷一張麽?”這事,一直被她惦念著。
“嘿,就這個啊,沒問題,下班給你。”吳謂說。
“謝謝,下次請你吃飯。”
過了一會兒,吳謂又說:“你不會也是那個啥的瘋狂粉絲吧。”
“是啊。”桑無焉直認不諱,還不忘抗議:“什麽那個啥,人家有名字!”
“你和熙姐那麽熟,又以前跟著她實習,直接找她要唄。”吳謂說。
“我倆誰跟誰啊,既然你有,我何必去麻煩熙姐。”
其實,她不去找聶熙有兩個原因:第一,既然一今肯破天荒地接受她的專訪,她肯定是和一今站一條線的。何況上次桑無焉就對一今表現出莫大的興趣,這一回難不成被聶熙懷疑,打草驚蛇。第二:聶熙是台裏的大牌,雖然平時挺和藹,但是總是讓人覺得有點敬而遠之。
從食堂出來,正要告別吳謂,一直沒發音的圓圓突然說:“吳……老師,”她拿捏了半天才叫出這個比較禮貌的稱呼:“也能幫我拷一張麽?”原本中規中矩的一女生,說這話的時候居然在兩眼放光。
“好啊,下班你倆一起來拿。”吳謂爽快答應。
離開電台的時候已經很晚,她打車回去。到了二環路口,有些堵車,車子停停走走,很磨練人的耐性。出租車師傅換了好幾個台都沒有什麽有營養的,於是又去翻CD。
桑無焉說:“師傅,能幫我放下這碟麽?”說著將手袋裏裝著的那張專訪碟拿了出來。
師傅說:“好啊。啥音樂啊?”隨即放好,按了播放。
過了片頭,就是聶熙的聲音。
師傅說:“我挺喜歡這主持人的,聲音好,據說人也特漂亮。”
桑無焉笑笑,沒有答話,她在專心地等待著另一個聲音的出現。停頓了一兩秒鍾以後,一今開口。
聽著聶熙和一今之間不太順暢的問道,師傅又說:“姑娘,你是電台的吧,不然怎麽有這個東西。你要是電台的話,肯定知道一今是什麽人吧?”
桑無焉樂:“師傅,你也認識一今?”
“我家閨女天天在我耳邊嘮叨,能不認識麽?”
剛說到這裏,道路開始暢通,車子提速。
她瞧著窗外深深地吸了口氣。
僅僅隻聽了三兩個字,她就已經確定他是誰了。
第二天是周末,桑無焉難得沒有睡到日上三竿。
她從抽屜裏翻出聾啞學校的通訊錄,裏麵最底下一行有一個電話,那是她在裴校長那兒偷偷抄下來的。
她遲疑了下,按了號碼半天沒撥出去。
“有什麽好遲疑的。約他見麵,說你要封口費。”程茵說。“這種八卦,要是賣給雜誌,不知道得值多少錢。現在,他給你封口費,咱們賺錢,他又能繼續神秘下去。你知道這叫啥嗎?”
“叫啥?”
“雙贏!”程茵握拳道。
“……”
桑無焉白了她一眼。
知道他就是一今的時候,因為之前有太多的鋪墊,所以那一刻沒有預想中那麽吃驚。但是,總覺得倆人關係有種奇怪且微妙的變化。
他是蘇念衾之外還是一今,那麽大的一個名人,“一今”這個名字一出現,就疏遠了倆人的距離。
但是,又不完全這樣。
她知道了他的秘密,從另一種感覺來說,這個秘密被放到感情上好像又有些遞進。
她煩躁地揉了揉額角,一咬牙按了確定鍵。
“喂——”鈴聲響了兩下,他的聲音從聽筒裏傳出來。
“我是桑無焉。”
“有什麽事?”
“你是一今?”桑無焉說。
她開門見山這麽問,就是要讓敵人措手不及,在慌亂中才有可趁之機。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鍾以後,男人說:“你要是沒有別的事,我就掛電話了。”
他和上次一樣既不承認,也不否認。“你真的是一今。”她喃喃地重複了一次,有些感慨,但是麵對蘇念衾的寡言,桑無焉開始絞盡腦汁想話題:“呃——上次,謝謝你聽我發牢騷。”
“不謝。再見!”男人不由分說,結束談話。
“喂喂喂。”桑無焉急忙製止,可惜已經來不及,就聽嘟地一聲,果然掐了電話。
桑無焉完全沒料想到是這麽以個狀況。她看了下屏幕,通話時間:11秒。他就給了她十一秒。就好像是她本來準備好可以演完整部戲的台詞,結果才說了兩句就被導演卡了,還被攆下台。她想到這兒,勇氣一泄,人就蔫了。
這一回合證明,即便是無賴,隔著電話對人家也是鞭長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