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爭執

在《異世》之中,有一個關於要害的設定,玩家、NPC和魔物都有各自的要害和死穴,要害包括咽喉、心髒、頭頂等處,隻要攻擊能擊中這些地方,就能造成比正常傷害大上數倍的傷害,如果位置掌握得好,一擊秒殺也是可能的是。

三十六季的劍此刻就抵在了浮生若夢的咽喉之上,墨色的劍光在浮生的脖間纏繞,散發出致人死地的陰冷氣息,隻要他一動,那劍便會切斷他的喉管。

夏展顏沒有見過這樣的三十六季,全身上下除了殺氣之外,還有一種狂妄並且嗜血的氣息,像是久經戰場、浴血多年的勇士,無視生死,傲睨天下。

“小三,不要殺他!”夏展顏急切地喊了出來,她也猜到了三十六季的顧慮,浮生若夢是胭脂血戈幫的長老,和他們是前賬未清,舊賬又添,而且他一路跟著他們到了九幽,讓人不得不懷疑他的目的。

“你一路跟過來是什麽目的?”三十六季的聲音低沉,聽不出喜怒。

浮生若夢神色未變,對咽喉上抵著的墨劍視而不見。

這一劍,他不是躲不掉,隻是不想躲。

“從她進迷蹤樓的時候,我就開始注意了。這隻是個遊戲,我的目的當然也隻是想玩而已。幫派和你們之間的仇恨我是不會插手的,我覺得好玩罷了,九幽……我還沒來過。”浮生若夢唇邊有著淺淺的笑,笑意有些冷,謫仙般的姿態和旁邊的三十六季形成鮮明的對比。

“你覺得這樣的解釋,我們會信?”三十六季對他給出的理由完全不相信。

“我相信!”夏展顏忽然開口。

雖然她不再是青衣若素,相見亦不相識,但是一年的師徒關係讓她對他的信任毫無保留,從她認識浮生若夢那天起,他就是這般喜歡一個人到處冒險,不理玩家紛爭,沒有朋友的人。

她沒有理由不相信,哪怕是他真的抱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三十六季猛然望向她,眼中的神色是從未有過的淩厲,她感覺他的殺氣突然之間爆發開來,他不僅是對浮生若夢起了殺意,就連她,他也想殺。

夏展顏打了一個顫,對於三十六季流露出的殺意有了酸澀的感覺,不是恐懼,而是委屈。

“我……”她張開嘴想解釋。

“謝謝你,格格。”浮生若夢打斷了她的話,給了她一個感激的笑容,接著道,“不管信還是不信,我現在已經站在這裏了,和你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無路可回。”

“而且這裏凶險非常,單憑你們,勝算太低了。”他補充。

才剛踏進九幽,就遭遇了實力無比強悍的多角怪,這對於他們原本滿懷的自信,確實是個極大的打擊。

“加上你,也不見得會有勝算。”三十六季還是不肯放下手中的劍。

“聊勝於無,多半分勝算,也是好的。”浮生若夢對於自己的生死掌握在別人手中,仿佛沒有一絲憤怒和害怕,淡然的語氣就像是在和朋友聊天。

“我們不需要這半分勝算!”三十六季手中的墨劍寒光一閃,便要刺下。

“別,小三,不要殺他!”夏展顏心裏一急,手中的法杖想也沒想就朝墨劍撞去。

“嗡——”一聲悶響,夏展顏手裏的法杖被墨劍削成了兩截。

墨劍被彈開了些許空間,浮生若夢微微歎口氣,從那間隙之中迅速脫身而出。

三十六季並沒有料想她會替他擋去這一劍,冰冷無情的眼睛直直盯著夏展顏。

“小三,對不起,但是你不能殺他。”夏展顏並不明白他有什麽非殺不可的理由。拋開浮生若夢和她的舊情份不談,浮生若夢說的話確實有理。即便是現在殺了他,他也出不去,而九幽之內異常凶險,前路未明,多一個朋友總好過一個敵人,即便是他真有什麽企圖,那也必須建立在他們成功完成任務的基礎之上,如果他們連這段路也過不去,所謂的企圖便是杞人憂天顧慮了。

想明白這一層,夏展顏便冷靜下來,浮生若夢不再是舊夢裏的故人,而成了她此時的戰友。

三十六季看了她半晌,眼中寒光萬丈。

夏展顏固執地與他對望,不肯退讓。

“隨便你!你別後悔就好。”三十六季冷冷拋下一句話,收起了墨劍,轉身遠眺。

他生氣了。

傲嬌的女人!

夏展顏在心底給三十六季下了一個評語,然後朝他的背影扮了個呲牙咧嘴的鬼臉。

“煉魂池在九幽的正北,冥月所在的方向就是正北,我們朝著冥月行進就可以了。”浮生若夢一邊說著,一邊看著孩子氣的夏展顏,露出春風般迷人的笑容。

冥月就是九幽的太陽,太陽東升西落,而冥月卻是永恒不落,永遠掛在正北的天空,九幽裏也沒有日夜的更替,永遠都是充滿毫無熱度的冰冷月光。

夏展顏並不奇怪浮生若夢的博學,因為從以前開始,他就是萬事通,關於遊戲的各方麵知識,如數家珍,堪稱是天羅的活動百科全書。

奇怪的是,三十六季竟也沒有反駁浮生的話,而是召喚出了墨劍,衣袂一動,他已經飛上了墨劍。

浮生也召出了自己的獨角飛獸,四腳踏雲,煞是好看。

夏展顏卻傻站在中間。

她沒有坐騎。

她怎麽就忘了搞一頭坐騎!

浮生若夢微笑著看著她,可是她一點也不想坐上他那隻漂亮威風的獨角獸。

正苦惱著,她的耳邊忽然傳來三十六季幾不可聞的歎息聲,以及一句救贖般的話語。

“上來!”

“好!”夏展顏苦逼的表情立刻就眉開眼笑,足尖一點地麵,輕輕飛到了三十六季的身後。

三十六季感覺身後有個柔軟的身體貼了過來,他背脊一僵,感覺仿佛有隻小蟲從腰部爬呀爬的竄上來,整個背便麻癢酸軟,一直軟到心底。

夏展顏卻完全沒有任何異樣的感覺,她自然而然地便伸出雙臂,纏上三十六季的腰,然後把掂起腳尖,把頭擱到他的肩頭,發絲便垂到了他的胸前。

果然還是和三十六季在一起,最自在,也最安全。夏展顏在心暗自思量著。

真好,有這麽一個朋友。

“小三,還在氣啊?”夏展顏笑咪咪地在他耳邊說話,“看不出來,你還是個傲嬌屬性。嘻嘻。”

三十六季一聽這話,差點把一口老血噴出來。

傲嬌屬性……虧她講得出來。

要是讓那幫人聽到這樣的形容,他的老臉得往哪裏擱啊?

“閉上你的嘴!”三十六季惱火地低喝了一聲,便操縱著墨劍倏地向前疾速飛去。

“啊——要死啊,也不說一聲就飛。”夏展顏沒有做好準備,差點被甩了下去,趕緊抱緊了三十六季的腰,一邊還不知死活的繼續說,“你果然是傲嬌屬性啊!”

三十六季感覺自己的腰快被她勒斷了,耳邊還有她聒噪的聲音,不知怎的,心裏卻並沒有出現意料之中的厭惡感,反而有著淡淡的歡樂和溫暖。

難道他果然傲嬌了?

浮生若夢站在獨角飛獸之上,銀發隨風向後飄舞,眉目寂寥,望著前麵吵吵鬧鬧的兩個人,笑得溫和。

那笑容,就像一張麵具,亙古不變。

那柄墨劍不知是何神兵,速度快得出奇。夏展顏隻感覺身邊的風呼嘯而過,低下頭,看著下麵的青草地一片片的掠過,然後到達那片清澈寧靜的湖水上方,鏡子一樣的湖麵,竟然清晰地倒映出了正在飛行的他們。

她覺得有趣,便看得仔細,那湖麵上的倒影,卻忽然間扭曲了起來。

“抱緊了。”三十六季的警告聲在耳邊響起。

夏展顏心裏一驚,想也沒想便先把靈識鋪開來。

那看似平靜祥和的湖裏,竟然蟄伏著一隻龐然大物。

嘩啦啦的水聲不絕於耳,那隻龐然大物離水而出,竟然是一隻巨大的屍蛟。

這屍蛟的體形和當初夏展顏見到的那一隻,幾乎一模一樣,卻足足又大了一倍,蛟身之上沒有鱗片,泛著青紫色的屍氣,果然是地底的東西,一絲生氣都沒有。

那屍蛟的巨尾在水麵狠狠一砸,頓時從下往上,噴濺起了漫天的水幕,三十六季眼前一白,便再也看不見前方的景象,隻剩下白花花的水幕。

屍鮫隱藏在這水幕之間,悄無聲息。

三十六季要分神留心屍鮫的行蹤,前路又被水幕遮了方向,頓時速度便慢了下來。

猛然之間,一張巨口從水幕之間鑽出,朝著二人咬去。

三十六季身子一歪,墨劍速沉了三分,險險避開了那蛟口的襲擊。

一連數次神出鬼沒般的攻擊,三十六季和浮生若夢都是驚險的避過,但若是一直困在這水幕之間,遲早都要變成它的口中之食。

“小三,你專心前行,聽我的就行了。”夏展顏閉上了眼睛,將靈識全部釋放出來。

“好!”三十六季調整了方向,不顧一切地向前衝飛。

夏展顏的靈識很快的便感知了這片水幕,不知是不是之前那一戰讓她的靈識有了新的領悟,這一次靈識竟然和水融為一體,一點細微的波動,都被她捕捉在心。

“左下!”

“右上!”

“左後!”

她用最簡單的語言,告訴三十六季屍蛟來襲的方位,三十六季把她當成自己的眼睛,完全的信任她,按著她的提示,提前做出應變,疾速向前飛行。

“噗……”兩個人終於在數刻之後,從水幕之中飛出,眼前的景象一變,沒有白花花水幕,地上也不再是那片湖,而是碧綠的青草地。

那屍蛟似乎不能離開那湖,他們飛離了那湖的區域還向前疾行了好長一段距離,也不見屍蛟追出。

“浮生還在裏麵!”夏展顏望著那水幕,急道。

“他沒那麽容易死。”三十六季冷冷回答她。

話音才落,就見那湖上的水幕突然之間一陣銀光閃過,竟然全部凍結成冰,接著便碎裂成塊,從空中劈哩叭啦落下。

屍蛟的身形便再也藏不住。

浮生若夢便驅著獨角飛獸,電光般向他們飛去,離開那片詭異的湖。

果然離了湖的區域,那屍蛟便再不能追出,隻在湖的上空盤旋嘶吼,憤怒至極,到口的獵物就這麽跑了。

三個人都衣裳濕透地飛到一起,好在隻是遊戲,雖然為了真實感,也會有幹濕之分,但也隻是視覺上的交易,並沒有真實的感受,要不然這一身濕噠噠的感覺可實在不好受。

有了這一次的體驗,他們算是明白了,在這個看似平靜美麗的地方,藏匿著各種叫人心驚的危險。

於是三個人便打醒十二分精神飛行,夏展顏也不敢再說笑,靈識以最低的靈力消耗緩慢地釋放著,探查著四周潛藏的危險。

終於又經了數十次魔物侵襲之後,他們飛過了原野邊境的那座高聳的山。

山的那一邊,有一座龐大的城。

夏展顏三人,浮在空中,停下了飛行腳步,看著地麵上的城池,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