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刪號

青衣若素站在天劍城中的搖光塔之上，麵無表情地望著前方茫茫仙雲。

過了今天，這個天羅大陸中將不會再有她的存在。

夕陽漸沉，搖光塔之上有一層淡紅的餘暮，籠罩著青衣若素光華遍體的身影。

薄如蟬翼的雪羽在她身後微微顫動著，有一種欲飛的美麗。

她低了頭，看著塔下的眾人。

“青衣，難道你想在搖光塔上躲一輩子嗎？”墨傾城在塔下開口。

搖光塔高七層，墨傾城的聲音卻像是在她耳邊低語一般。

天羅大陸之中，隻有七座劍星塔是永恒的安全區域，任何人不得在劍星塔陣的覆蓋範圍內動武，天劍城的搖光塔，便是七座劍星塔之一。

不在搖光塔上躲一輩子，難道要出去讓你們砍一輩子。

她又不是腦袋進屎了。

青衣若素撇撇嘴，根本不去理會墨傾城。

“青衣，你總要替扇舞、小不他們想想，他們可還要在這遊戲裏呆下去！”顧盼飛站在墨傾城的身邊，身姿如柳，豔煞四方，她的語氣淡淡，卻有著威脅的口吻，讓那抹媚色間多了一絲猙獰。

顧盼飛功力不如墨傾城，所以她的聲音是乘風而來，落到青衣若素耳中便隻剩輕輕遠遠的一句話，隻是這一句話，卻讓她的眉頭皺了起來。扇舞和小不是她進遊戲最早認識的朋友，也是到現在這般田地仍然堅定站在她身邊的朋友。

墨傾城和顧盼飛身邊還站著很多人，男男女女，熟悉或者不熟悉的臉孔，讓她想起自己曾經也是這些人中的一員，跟著他們一起練級打怪做任務。

轉眼間顏色己變，麵目全非，再見已不是朋友。

她眼光在人群中掃過，師父站在人群之中，平靜的眼光帶著冷漠，像在看一場與他無關的鬧劇。

她記得最初認他為師之時，他就對她說過：

“我可以教你遊戲，帶你打怪，幫你任務，但將來若你有任何玩家間的糾紛，都不要來找我，因為我不會管！”

天殺的他說這話的時候她覺得好帥好酷好有型，有大神的風範，但此時她隻感覺到他的冷漠無情。

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一年多的時間，最初的每個日夜，都是他在帶她練級，教她遊戲，一點點陪她提升。醫仙的輔助能力強，但攻擊力低，雖然受歡迎，但也不是每個人都願意花那麽多心思在一個菜鳥身上。

而她師父，陪她渡過了最初最瑣碎的練級時光。

他寡言，但也有溫情，他雖然冷淡，卻很細心。她以為他會永遠是她師父，直到遊戲結束的那一天。但顯然，這已經不可能了。

師父，再見。

她沒有說話，做了個唇形，然後轉開了眼神。

墨傾城和顧盼飛仍舊緊緊盯著她。

“想要雪羽？你做夢！”青衣若素開口，清脆的嗓音帶著一絲高高在上的驕傲。

雪羽是整個天羅大陸女生的夢想，屬於橙色神器，除了造型美麗之外，還擁有獨一無二的技能，能讓人在不使用飛劍飛寵的情況，保持飛行狀態。整個天羅大陸，隻出了三件雪羽，其中一件，就在她背上。她還記得，師父把雪羽交到她手上之時眼中的溫柔，轉眼卻都己陌路。

“青衣——”顧盼飛捏緊拳頭，嬌豔的臉上出現一絲緊張的神色。

青衣若素微微一笑，然後做了一個活到現在最粗魯的動作。

一根纖細的中指，堅定不移的豎了起來，配上青衣若素挑釁的眼神，高傲的姿態，形成一種無比和諧的美好畫麵。

雖然隔得遠，但墨傾城、顧盼飛等人還是看得清清楚楚，那一刻，他們的怒火蹭地冒了起來。

墨傾城沉了臉，剛想說些什麽，卻看見塔上的青衣若素收回了手，抽出背上的劍。

那是遊戲公司為刪號而設計的動作。

抽劍，抹脖。

殘陽如血，塔上血雨飛濺，有著異常淒厲的紅色。

青衣若素的臉，宛如定格的電影畫麵，驕傲的眼神，不變的笑容。

醫仙清瘦纖細的身子從塔上跌落，在半空中便一點點化為雲煙，漸漸消散，不留半點痕跡。

浩瀚天羅，不會再有青衣若素這個人，哪怕再有同姓名的，也都不是她了。

人群中，一個銀發修行者，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