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噬人的巨魚
墜落的過程中，夏洛短暫的昏迷了過去，直到整個人砸入水裏，被冰涼的水沁入鼻腔，才嗆得清醒過來。
救生衣起了作用，她掙紮著從水底浮至水麵，猛烈的咳了一陣後，開始一邊喘息一邊轉頭觀察身周的情形。
四周仍然很黑，但沒有雷雨沒有閃電，水麵上跳躍著淡淡的星月銀輝，不再像先前那樣伸手不見五指。遠處，還有許多亮黃色的燈光在起伏閃爍，好像孟蘭節夜裏放入河中順水漂流的水燈。
夏洛抬起頭，望見一整片黑天鵝絨般深邃的夜空，無數的星辰閃爍其間。天空很低，星辰很近，這情景夢幻得教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仿佛輕輕一伸手，就能摘一顆星星下來，綴在自己的發間。
“真漂亮啊——”夏洛幾乎要忘了自己身處的劣境，對著天空癡癡望了半天，才低下頭來，看見自己穿的救生衣上亮著一盞黃燈，恍悟水麵遠處那些燈光代表的都是機上的乘客。
知道自己不是孤立無援後，夏洛稍覺安心，但發愁著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得到救援，總不能傻泡在水裏喂鯊魚……
鯊魚？！
夏洛愣了一下，依稀記得剛才落水時喝了好幾口水，水味是帶點微鹹，但絕不像海水那樣鹹到發苦發澀。
她用雙手捧起水再嚐了嚐，更加確定這不是海水，可是四周都是一望無際的水波，簡直看不見岸的痕跡，她現在究竟身處何方？
想起自己乘坐飛機的目的地是武漢，夏洛腦子裏不由自主就閃過“長江”兩字，但她不能確定這個推斷是正確的，決定先找個人問問，要不然剛經曆了一場死裏逃生，還得一個人孤零零的泡在水裏胡思亂想，連個說話緩壓的人都沒有，她心裏真的感覺害怕。
擇定距離最近的一處燈光，夏洛奮力往那邊遊去，約摸遊了十來分鍾，才逐漸靠近那個漂浮在水上的人。
“剛才好險。”夏洛停下來，微微喘息著向那人搭話，可是等了片刻，那人仍然背對著她毫無反應。
夏洛遊得更近些，伸出手去輕推推他：“你還好嗎？有沒有受傷？”
那人被她推得轉過臉來，亮黃色的燈光清楚的照出他那雙瞪得大大的，死魚一般突出的眼，嚇得夏洛差點失聲尖叫，一動也不敢動的盯著他看了半天，才終於顫顫的伸出手去，試了試他的鼻息——
沒有呼吸，他死了！
這是夏洛有生以來第一次看見現實裏的死人，還是在如此糟糕惡劣的環境下！
她倒吸一口涼氣，腦子裏瞬間一片空白，不由自主就渾身哆嗦起來。
“夏洛，夏洛——”
“我在這裏！”幸好這時候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夏洛回過神來，不管三七二十一，應了一聲，丟下那個死人就往聲音的方向猛遊過去。
一點溫暖的黃光慢慢的靠近了，那個喊著她名字的人，也在奮力遊近。此刻夏洛緊繃的神經略微舒緩了下來，突然想起一個問題，飛機上沒有人認識她，這個人怎麽知道她的名字？
“你是誰？”夏洛停了下來，但是身體還在微微顫抖，甚至能聽見自己的牙齒輕輕撞擊而發出的“咯咯”聲響。
“雲端。”
是那個溫柔男人的聲音，夏洛籲出一口氣，心裏騰出兩分喜悅。不管怎麽說，在這種情況下能遇見說過幾句話的人，對她來說已經是一種莫大的安慰了，隻是心裏多少有些疑惑：“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你看登機卡的時候，我不小心瞄了一眼。”
雲端遊近了，借著燈光，夏洛能看清他臉上那猶如暖陽般的笑容。
“這種時候你還能笑得出來……”她跟著咧了咧嘴角，想笑，但是語帶哭音。
“能掉在水裏撿回一條命來，已經很幸運了，難道還要哭？”
被他這麽一說，夏洛想起了剛才看見的死人，更想哭了，指著遠處顫聲說：“那邊……有人死了……”
“唔。”雲端應了一聲，目光往她遊來的方向望去，低聲說：“我剛才一路遊過來的時候，也看見不少死人。”
“難道這水裏都是屍體？”夏洛被自己的聯想嚇得哆嗦了一下。
雲端瞥了她一眼：“放心，也有不少還活著，不過我急著來找你，沒顧得上理他們。”
夏洛被他的話感動得熱淚盈眶，衝著他勉強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謝謝你。”
雲端笑得十分溫柔：“謝倒不用謝，不過我這個人最講究恩怨分明，在你沒報答我的救命之恩前，千萬不能死哦。”
夏洛的笑容頓時僵在了臉上：“你什麽時候救過我了？”
“飛機上啊！”雲端不知從哪裏摸出一把瑞士軍刀，在她眼前晃了晃：“要不是我把安全帶給割斷了，你現在已經變成死人了。”
話說得很無賴，但雲端救了她是事實，夏洛正想再次道謝，突然看見他的臉色變了，緊接著聽見身後傳來一陣激烈的水波翻騰聲，還沒來得及搞清是怎麽回事，就被雲端伸手猛推了出去。
夏洛被濺起的水花嗆了一下，隨即一隻足有一米寬的巨大魚頭從她剛才停留的地方鑽了出來，魚嘴裏兩排尖利的牙齒暴露在空氣中，反射出雪亮的銀光。
“快離開這裏！”雲端衝她喊了一句，握緊手裏的瑞士軍刀就衝著魚眼睛戳了過去。
“不要去！”夏洛失聲尖叫，但是下一刻，那條魚就弓著身軀完全躍出了水麵，掀起的滔天巨波，一下子將她打入了水裏。
嗆水的感覺非常難受，但是此刻肉體上的疼痛遠不及心裏的惶恐。夏洛借著救生衣的浮力，奮力蹬遊出水麵，慌亂異常的四處張望，想要尋找雲端的蹤跡。
“雲端！雲端——”
沒有人回答，甚至連他救生衣上的燈光都看不見了，該不會是被魚吃掉了吧？夏洛憋了許久的眼淚終於忍不住嘩嘩的流淌了出來。
“雲端！雲端——”
夏洛不敢相信前一刻還活生生在她麵前有說有笑的人，這一刻就果了魚腹。她還想繼續在附近的水麵上找尋一陣，但身下的水底已經有暗波在緩緩湧動了，生怕那條魚再次攻擊自己，不及辨認方向，就迅速往遠處遊去。不過她心裏總還抱著渺茫的希望，想著水底遊動的東西也許不是那條魚，而是雲端，偷空回頭掃了一眼，看見微露出水麵的銀色魚鰭，才徹底死了心，一邊流著淚一邊悶頭拚命遊起來。
夏洛的水性一向不錯，但誰能指望一個生活在陸地上的人，比魚遊得更快？加上濕透的衣服緊緊地裹在她身上，非常沉重而又礙手礙腳，大大的減緩了她遊動的速度，因此她不但沒法將那條魚甩掉，反倒被它愈追愈近。
死亡是人生不可避免的一件事，從前無聊的時候，夏洛也想過自己將來究竟會怎麽死，但絕對沒有預料到會葬身魚腹！這種死法太殘忍痛苦，連想一想都要渾身打顫……
不！不要死！也不要被魚吃掉！
極度的駭怕似乎激發了夏洛身體裏的潛能，盡管已經累到筋疲力盡，她仍在咬牙堅持，但是遊著遊著，她忽然看見正前方有一點亮黃的光在水麵上輕輕晃動，那隨波逐流的樣子和她先前發現的屍體一模一樣，心裏頓時一寒，壯著膽子邊遊邊喊了一句：“你……你還活著嗎？”
聲音在夜色裏回**，沒有人搭理她，但是她身後的水花翻動聲卻愈發接近起來，巨大的魚頭再次騰出水麵，魚嘴裏兩排尖利的牙離夏洛的雙腿不過半米之遙。
沒工夫拐彎繞開那具屍體，夏洛咬著牙直直往燈光處遊去，就在將要撞上屍體的那一瞬，她突然靈機一動，想起魚肯定會被亮光吸引，於是深吸了一口氣，打開救生衣上的氣閥，把氣放空，然後在一頭潛入水中的同時，把救生衣燈給關閉了。
那條魚沒有追上來，但夏洛潛遊出四五米遠後，仍能感覺到身後的水麵在劇烈地翻騰。她知道那條魚在幹什麽，心裏突然一陣陣揪緊著疼，胸口憋得仿佛像要炸裂開來，可是除了一邊流淚一邊拚命往前遊之外，她什麽都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