跋:天涯初雪
滄月
細數流年,不知不覺,認識椴居然已經有近十載。
回顧起來,第一次知道了“小椴”這個名字,就是因為這一篇《杯雪》——那時候,我還在大學裏念書,是一個初出茅廬的菜鳥,給同樣是剛剛創刊的《今古傳奇·武俠版》寫稿子。而雜誌上第一個主打的長篇連載,便是被改名成《亂世英雄傳》的《杯雪》。
當時被那個被篡改的名字囧到了,對這篇文不抱有任何期待。然而,偶然翻開卷首,一首詞映入眼簾,令我隻看了幾行,便倒吸了一口氣。
“杯是隻普通的陳年木杯,帶著些細微的木紋與光澤,像是人世間那些小小的癡迷與眷戀,不忍釋手的、卻又如此可憐的快樂與留連;雪還是多年前那場天涯初雪。——握杯的指是寂寞的,而多年前的雪意似乎有一種穿透歲月的寒涼,能把一切凍結成深致久遠,像這隻不動的握杯的手,還有——友情。
“江湖中,還有誰記得這段杯雪之交?喝下這第一杯酒,故事的開始是這樣的……”
那是我第一次被他的文字驚豔,情不自禁地看了下去,直至夜深人靜、第一卷結束還意猶未盡,掩卷讚歎良久。這個小說是如此的純正、古雅、流暢,仿佛和金古溫梁一脈相承,卻又帶著撲麵而來的新鮮空氣,不禁讓自詡為從小就讀遍了武俠小說的我為之吃驚。
於是,就纏著當時的雜誌責編橫刀給我介紹了此文的作者。
那,便是我和椴的初識。
在2001年相識的時候,他已經是一個寫了許多年的職業作者,而我卻還是一個在校念書的大學生,一個初次在雜誌上發表作品的新人。他的閱曆、學養、入行時間都遠遠超出於我,自然而然,他就成了我的前輩。
從《杯雪》開始,我又陸續拜讀了他的《長安古意》、《洛陽女兒行》、《刺》等作品。小椴的文字清麗精簡,結構巧妙,學養之豐厚、見識之廣博都令人讚歎,更難得的是在武俠小說這個已經發展了多年、前人幾乎已經窮盡了變化的類型創作上,他既汲取了前麵金古溫梁諸位大師的精華,卻又保持著自己獨特的個人風格,有古韻也有根基,令人耳目一新。
他筆下的人物,個個都有著自己桀驁的風骨:雨夜裏,那“共傾金荷家萬裏”的沉默驚豔少年;蕭如最後嫣然一笑,舍身一擊,“且看如姐這一刀”的烈豔;《餘果老》裏,那“請從絕處讀俠氣”的慷慨豪邁的老人……都給我留下了與以往所讀之書截然不同的、深刻而雋永的記憶。
看了那些作品,我就想,原來武俠還可以這麽寫啊。
那之後,在寫作這一條路上,我們結伴走了很多年。差不多十年了,很多最初的同行者都已經離開,許多當年一起寫文的同伴都已不知下落,而我一直寫了下來,從還是一個蹣跚學步的孩子,慢慢成為一個可以獨立行走、自己選擇前行方向的人——而在這個途中,作為先行者的他給了我很大的幫助,告訴我怎樣越過那些坎坷、回避哪些彎路,以及怎樣培養屬於自己的風格。
人生有聚散,最近三年我們網上聯係得漸漸少了。然而,每年都會和木劍客他們結伴,去小椴居住的那個深山裏休假一次。每次看到他,都覺得陌生又熟悉,宛如網絡上的第一次相見——幾個人聚在一起閑聊半夜,不談寫作,隻談談風花雪月,他種的花草,養的雞鴨,落地窗外湖水如鏡,膝上白狗閑臥,林下螢火流光。
那一刻,令人覺得心裏靜謐和充盈。
有時候會想,在這個獨居深山、在夜裏寫作的人心裏,該有一股多大的精神力量呢?要怎樣強大的內心,才能夠支持他可以自如地入世出世,可以在現實和虛幻之間遊走?他日後會有怎樣的發展、怎樣的蛻變?將來的武俠文學史上,又會怎樣書寫他的一切?
寫作之路,道長而歧,寫了很多年後我們的風格已然迥異。然而那一點初心、那種對寫作和傾訴的熱切卻是依舊一樣的——希望十年後能各登彼岸,殊途同歸。那時候,能讓彼此的作品,來印證彼此這些年來走過的路。
這是椴的江湖,我們曾經來此見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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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月,浙江人,生於七十年代末,超級暢銷作家,武俠、幻想小說領域的天後級人物,代表作有《七夜雪》、《風玫瑰》、《鏡》係列、《羽》係列。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