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今天的天氣終於開始涼了,陽光收斂了起來,天色陰沉,一陣風掠過白璧的裙角,輕輕地擺動著。她沒用多長時間就拐進了這條小馬路,路上沒多少汽車,行人也很稀少,偶爾有幾個學生模樣的從旁邊走過。她說不清自己已經有多長時間沒來過了,10年,還是12年?自從父親死了以後,她就再也沒有來過這裏,包括在與江河交往的過程中。而在父親活著的時候,她經常來這裏,數不清多少次了,幾乎每次都是父親把她放在自行車書包架上,搖搖晃晃地騎15分鍾左右來到考古研究所。也有時候是母親坐著公共汽車帶她來,那時父親經常要外出參加田野考古,母親總是在星期天值班,把白璧一個人放在家裏他們又不太放心。就是這條路,白璧還能清楚地記得這條路上所有的細節,她有著很好的記憶力,也可能是童年記憶更容易使人難忘。
很快,考古研究所到了,與白璧童年時看到的相比,幾乎一點變化都沒有,門前的牌子,風格簡潔的門框。一切都像是被埋在地下的文物,10多年的光陰隻如同一夜。進門以後兩邊都是樹叢,中間一條小路,隻能聽到樹梢上幾隻鳥兒正叫得起勁。但她輕輕地推開門,走進那棟小樓,按照過去的記憶穿過一條短短的走廊,進入第一間大工作室以後。房間裏所有的眼睛立即全都對準了她,他們認識她,有的人是在江河的葬禮上第一次見到這個“未亡人”,也有幾個三四十歲的人,早在10多年前白正秋還活著的時候就見過小女孩白璧了。房間裏一片寂靜,靜得連自己的呼吸聲都能聽見,白璧覺得每一個人看她的眼神都不同尋常。她不知道那些對準她的眼神裏包含著什麽,也許是驚訝,或者,是害怕。
“白璧,我知道你會來的。”
那是一個渾厚的中年男人的聲音,白璧一回頭,原來是研究所的所長文好古。文好古的眼神很鎮定,盡管沒什麽表情,他對白璧微微點了點頭。
白璧在他麵前有些拘束,該怎麽稱呼他呢?小時候文好古就經常摸著她的頭稱讚她白皙的皮膚,自然,父親總是讓她把文好古叫成文叔叔,現在也應該叫他文叔叔嗎?臨開口,她卻又改變了主意:“文所長,你好,見到你很高興。”她想,還是叫他所長吧,在這裏不應該有私人空間。
“我也很高興見到你,這些天過得還好嗎?那天結束以後,你怎麽不打招呼就走了,他們找你找了很久。不過我知道你心裏所想的,我能理解。走,去我的辦公室坐一會兒吧,這裏的人都有自己手頭的工作。”文好古把白璧帶出了這間房間,進入他的辦公室。
所長辦公室很寬敞,隻是采光有些不足,樹叢的枝葉聚集在窗前,使房間裏有些陰暗潮濕。白璧過去似乎從沒來過這間屋子,這裏的光線使她覺得陌生與不安,隻能局促地站在一角。
“快坐下啊。”文好古給她倒了一杯茶。
白璧溫順地坐下了。
文好古繼續說:“白璧,你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來過這裏了。你上次來這裏的時候,還隻有10歲,嘴巴裏銜著一根冰棍,似乎永遠都長不大的樣子。我依然還清楚地記得那時候的你,現在,你已經長大了,真的長大了。”他看了看白璧,然後歎了一口氣,“而我們,卻已經老了。”
文好古已經50歲了,至今依然未婚。在白璧的印象裏,他似乎是不食人間葷腥的,一輩子要和古墓打交道了。
白璧有些不好意思,停頓了一會兒以後忽然說:“文所長,你怎麽知道我會來的?”
“江河出事的那天白天,他說過,如果他死在這裏,你就一定會來看的。”文好古平靜地說。
“是江河說的?”白璧的肩膀一陣抖動,她的喉嚨口也有些難受,“原來,江河早就預感到了自己要出事,難道這不是意外?”
“是意外嗎?”文好古反問了一句,他以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白璧,讓白璧也有些無法捉摸。許久之後,他的嘴巴裏才擠出了後半句,“當然是意外,當——然。”
他語氣很奇怪,真的是意外嗎?白璧心中的答案是否定的。她開始明白一些事,事發前江河的一些奇怪的事情全是事出有因的,也許死亡的種子早已經埋下了,就等著出事的那一晚在江河的身上結出果實。可怕的種子,白璧又看了看文好古沒有表情的臉,似乎察覺出了什麽。她剛要問,卻欲言又止,因為她已經猜到,也許有些事情,文好古是不會告訴她的,甚至不告訴任何人。她能從文好古的眼睛裏清楚地看出這一點,那眼睛裏藏著的東西,是誰也無法看透的。
“但願是意外。”白璧輕輕地說。
“別說這些了,我也為江河的事很傷心,他是我最好的學生,我一直在培養他,他也許會成為像裴文中、賈蘭坡那樣非常優秀的考古學家的,他會創造考古學上的一個又一個奇跡,最後站在榮譽的最高峰。哦,對不起,我不說了。你怎麽樣?你應該把這些可怕的事情全忘了,不能陷在裏麵,你還年輕,還很漂亮,你有的是機會。”文好古這才稍微露出一些笑容。
“謝謝。”
“哦,你媽媽現在怎麽樣?還好嗎?”文好古的眼神在閃爍。
白璧知道文好古一直很關心她媽媽。據她所知,好像父親和母親還有文好古,他們3個人在大學時候就是很要好的同學,這其中可能還有一些糾纏不清的三角關係,誰知道呢?不過文好古對他們一家的關心卻是顯而易見的,白璧淡淡地說:“媽媽和過去一樣,還是住在精神病院裏,沒有任何好轉跡象。”
“我已經很長時間沒去看她了,過幾天抽空去一次。但是,我現在更擔心的是你,我怕你會受不了這次事情的打擊。”
“我不會有事的,放心吧。文所長,今天我怎麽沒有見到許安多?”
“許安多?你一定不知道,他也出事了,就在江河的追悼會結束以後的那天晚上,在蘇州河邊上出了車禍,他開著摩托撞在河堤上,當場死亡,慘不忍睹。”
白璧的肩膀又開始顫抖了,她睜大著眼睛,似乎無法理解這一切,她又想起了那天追悼會結束以後,許安多叫住她卻又欲言又止的樣子,還有他穿一身黑色運動裝跨上摩托車從殯儀館門口絕塵而去的情景,白璧沒有想到,他疾駛出去以後,走上的竟然是一條死亡之路。和江河有關嗎?她低下了頭,隱隱約約間,感到了什麽。
“白璧,你怎麽了?我知道你聽到這消息一定非常驚訝,不過事情已經發生了,誰也無法挽回,這些天,我們研究所都沉浸在這種氣氛中。”
白璧點了點頭:“是的,這實在太突然了,我沒有想到許安多這樣的人也出事了。”
“人生無常啊。”文好古把目光對準了窗外。
“文所長,我能去看一看江河出事的地方嗎?”白璧終於大著膽子問他。
文好古點了點頭,“當然可以。”他帶著她來到了另一個房間門口。
他掏出了鑰匙,打開了房門,一邊說:“自從江河在這裏出事以後,這個房間就被鎖住空關了起來,因為沒有人再敢在裏麵工作了。”
門被打開,這裏的空氣很悶,讓白璧的呼吸有些困難,她注意到窗戶全關著,地上積著厚厚的灰塵。房間裏擺著幾張桌子,桌子上有一些電腦和考古儀器。一麵牆壁邊上放著一排櫃子,裏麵陳列著一些陶罐之類的文物,其中最顯眼的還是那具死人的頭骨。白璧看著這具猙獰的頭骨,卻一點也不害怕,她能感到那是江河的東西,沒什麽可怕的。
“知道嗎?這是唐朝一個太子的頭骨,是江河親手挖出來的。”文好古說。
白璧忽然想到了一個看似荒唐的想法:“也許,它就是唯一的目擊證人。”
“是啊,如果死人能開口說話就好了。”
如果死人能開口說話。能嗎?白璧在心中問著自己,忽然想到了那本女法醫寫的書《骨頭在說話》。
“這裏的一切都沒動過,全都是江河出事的那晚的擺放。公安局來仔細地查過了,但是沒有發現什麽異常,除了電腦是被他硬關機關掉的,一台進口的儀器也是直接拔掉插頭的,可以肯定他死前在操作電腦和這台儀器。也許有什麽特別的事,使他中斷了工作,立刻拔掉了電源。來,就是這兒。”
文好古在一張桌子前麵指著一台電腦和一台儀器。
白璧走了過來,看著這些,感到有股特殊的氣息向她撲來,她的額頭頓時沁出了一些汗珠。
然後,文好古又指著地麵,神色嚴肅地說:“那天早上,江河的屍體就是在這裏被發現的。”他仰起頭,呼出了一口氣,接著說:“江河頭朝下俯臥在地麵上,頭朝著門的方向,嘴唇貼著地麵,雙手緊緊握拳,據說死後他的手指無論如何都掰不開,是用鉗子才把手指掰開的。”
“他的手裏握著什麽?”
文好古看著白璧的臉慢慢地說:“他的手裏什麽也沒有。”
白璧沉默了,她現在不需要說話,隻是怔怔地看著地麵,她能想象出那天早上江河俯臥在地麵上的樣子,他也許是在親吻大地。他一定是想要出去,或者,是要去接電話。她又想起了那晚給江河打電話,自己捧著電話聽著那邊鈴聲的時刻。她覺得現在他還躺在那裏,他隻是工作得太晚,疲倦了而已,他隻是想在地上躺一會兒,就像是躺在**,他在等待著她的到來,她能把他從地上拉起來,把他喚醒,睜開眼睛,回到這個世界。可惜,他再也回不來了。
許久,白璧才抬起頭,也許剛才有些失態了,但現在緩過勁來了,她平靜地對文好古說:“文所長,這台電腦裏有什麽內容?”
“這是江河專用的,我也不太清楚,出事以後公安局把裏麵的內容複製過帶走了,好像都是些研究中的數據。”
“那麽這台儀器呢?”白璧伸出手,輕輕摸著這台儀器的表麵,一層輕輕的灰塵沾上了她的手指。
“這台進口的機器我也不太會用,事實上我們研究所裏隻有江河會操作這台機器,他確實很有才華,對每樣東西都很精通。這台儀器有一個掃描窗口,可以對各種文物進行透視和掃描,並且根據考古人員的指令自動進行數字化處理和計算,得出各種指標和數據。至於那天晚上江河用這台儀器到底測試了什麽東西得出了什麽數據,恐怕隻有他自己才知道。”
白璧點了點頭,她指著眼前的這張桌子問:“這是江河專用的桌子嗎?”
“是的。”
“我能看看他的抽屜嗎?”她試著問。
“當然可以,公安局來檢查過,說裏麵全是江河的私人物品,留給死者家屬處理。後來江河的父母一直沒來拿,你是他未婚妻,當然可以拿走。”
白璧伸出手,猶豫了片刻,最後還是把抽屜拉了出來。在停頓了片刻之後,她抬起頭對文好古說:“對不起,文所長,我能不能在這裏單獨待一會兒?”
“哦,沒問題,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好,我出去忙所裏的事了,一會兒出來以後別忘了鎖門。”說完,文好古輕輕地走出了屋子,順便把門帶上了。
房間裏隻剩下她一個人了,空空****的,門關著,寂靜無聲,也許江河出事的那一晚也是這個樣子的。她又抬起頭看了看周圍,心裏越來越潮濕,就像是掉進了沼澤地裏,掙紮著,卻無法擺脫被吞沒的命運。她又低下了頭,抽屜裏的東西不多,有幾張上個月的報紙整整齊齊地疊放著。還有幾本曆史學和考古學方麵的專業書籍,最厚的那本就是《曆史研究》。還有一副手套、一個放大鏡、幾把小鑷子和小竹簽,這都是江河在考古時候使用的隨身工具。在抽屜的最裏麵,有一串鑰匙,她沒見過江河有這種鑰匙,可能是他備用的。沒有其他東西,全在這裏,白璧長出一口氣,她是有著期待的,期待發現什麽,可是,如果真的有什麽重要的東西,或許早就給警察拿去調查取證了。她搖了搖頭,拿出了那本厚厚的《曆史研究》,隨便翻了翻,忽然,從書頁裏掉出了一本小簿子。
白璧仔細地看著這本小簿子,薄薄的,白色的封麵,她輕輕地打開小簿子,看到簿子裏的開頭用黑色墨水的鋼筆寫著這樣的文字——
《荒原》
“是的,我自己親眼看見古米的西比爾吊在一個籠子裏。孩子們在問她:西比爾,你要什麽的時候,她回答說,我要死。”
獻給埃茲拉·龐德
最卓越的匠人
一、死者葬禮
四月是最殘忍的一個月,荒地上
長著丁香,把回憶和欲望
摻和在一起,又讓春雨
催促那些遲鈍的根芽。
……
原來是艾略特的《荒原》,白璧過去讀過的,雖然不敢說很喜歡,但其中有幾句讓她印象深刻。但她能看出,這些筆跡絕對不是江河的,江河的字寫得很粗獷,而這本簿子裏的字看上去很細膩絹秀,應該是女孩子寫的。她又往下翻了幾頁,沒錯,就是這首長詩,足足抄寫了好幾頁紙,一直寫到最後兩行的“平安。平安/平安。”
最後的詩作者名字當然寫了“艾略特”。
但下麵還有一行字讓白璧感到了不安,在“艾略特”三個字的下麵還寫著——“聶小青贈江河”。
“聶小青”?白璧從來沒有聽到過這個名字,她是誰?初看這個名字,立刻使她聯想到蒲鬆齡《聊齋誌異》裏的故事《聶小倩》和一部據此改編的叫《倩女幽魂》的電影,那是一個女鬼的名字,與一個書生發生了一段膾炙人口的故事。當然,這個聶小青自然不是蒲鬆齡筆下的人物,也許聶小青的父親喜歡看聊齋故事,所以給女兒也起了這麽一個撩人的名字吧。
毫無疑問,這首艾略特的《荒原》應該就是這個叫聶小青的女子抄寫下來的,她把這本簿子送給了江河。這本簿子安靜地躺在江河的抽屜裏,直到白璧看到它。
原來事情並沒有白璧想象的那麽簡單,她的心裏再一次潮濕起來,她拿起這本簿子,繼續翻下去,後麵的十幾頁全都是一片空白,什麽也沒有。她輕輕地把簿子背麵朝上放在了桌麵上,此刻,終於看到了簿子背麵的封底上寫著的兩個字——
“詛咒”。
白璧可以肯定,這兩個字是出自於江河的手筆。詛咒?詛咒什麽?白璧輕輕地念了出來:“詛——咒——”
這兩個字是什麽意思?她的肩膀像是被人用力地搖晃著,她低下了頭,渾身發冷。她再也不想在這個房間裏待下去了,她要離開這裏,離開那些糾纏著她的東西。她隨手把這本小簿子和抽屜裏那串鑰匙放進了自己的包裏,然後快步地走出了這個房間,並且把門給鎖好了。
她不想再去見文好古,隻想快一點走出考古研究所的大門,她已經忍受不了這裏的氣氛,盡管這曾經是她所熟悉的。穿過陰暗的走廊,剛走到大門口的時候,迎麵過來了一個高個子的男人,他對白璧笑了笑說:“你就是白璧啊,果然長大了,還記得我嗎?”
白璧看著眼前這個男人,大約三十五六歲的樣子,看上去一臉城府很深的樣子。她在記憶裏努力地尋找眼前的這張臉,終於有了些淡淡的印象,她斷斷續續地說:“那時候,我爸爸好像要我叫你林叔叔,是不是?”
“你的記性真好,我還記得你小時候時常在你爸爸的工作室裏畫畫,有一次在考古遺址的測繪圖上畫上了蘋果和生梨,真有趣。我叫林子素,是這裏負責管理出土文物的。”
白璧點點頭,終於想起眼前這個人了,那時候,林子素還是一個20多歲的小夥子,剛進研究所,她隻記得他穿著打扮總是一副很時髦的樣子。她淡淡地說:“你好,今天我隻是來看看江河出事的地方。”
“哦,忘了這一切吧,不要再來了,這件事情與你無關。”林子素的語氣忽然嚴肅了許多。
怎麽和許安多那天說的一樣?白璧心裏有些疑惑,她反問道:“對不起,到底有什麽事?你一定要告訴我,求求你了。”
“白璧,你還年輕,前頭的路還很長,不要因此而冒什麽風險,這不值得。”
“什麽風險?告訴我吧。”
“你看,江河已經不明不白地死了,你也應該知道,許安多也死了,這兩個人你都認識,也許還會有更多的人。”林子素冷冷地說。
“更多的人?你是說這不是孤立的事件?還另有隱情?真有那麽可怕嗎?”白璧不想放過這個機會。
林子素搖了搖頭:“對不起,我說得太多了,不能再說下去了,再見。”他轉身就要走了。
白璧突然想到了什麽,有些失禮地叫住了他:“還有最後一個問題,請問——聶小青是誰?”
林子素慢慢地轉過頭來,以一種異樣的目光看著她,然後緩緩地說:“問這個幹什麽?”
“對不起,隻是想知道一下。”她心底裏有一種執著的情愫蔓延著。
“隻是一個在這裏實習的碩士研究生而已,是古生物研究所的李教授推薦來的,隻在我們這裏實習了3個星期就走了。有什麽不對嗎?”
“謝謝,沒什麽,隻是隨便問問而已。”
林子素鎖起了眉頭,輕輕地說:“別再管這件事了,噩夢才剛剛開始,相信我吧。”說完,他回頭走去,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陰暗的走廊深處。
四周沒有人,又是一片寂靜,白璧抱著自己的肩膀,覺得有點冷,她快步走出這棟樓,沿著那條小路穿過樹叢,走出了考古研究所的大門。
走出大門,才稍許有了一些淡淡的陽光,她蒼白的皮膚略微有了一點血色。眼前的馬路依然清冷,剛要離開這裏,她發現對麵有一雙眼睛正在看著她。白璧把目光投向了馬路對麵,看到那裏站著一個年輕的男子正在看著她。
“江河。”她輕輕地說出了這個名字。
瞬間,她的肩膀顫抖得厲害,在深刻的恐懼中卻夾雜著一股興奮,她幾乎就要衝過馬路去了,然而,一輛疾駛的汽車從馬路上開過,阻攔了她的步伐,她繼續停留在研究所門口。不,那個人不是江河,雖然確實長得很像,但絕不是同一個人,白璧輕歎了一口氣,然後在心裏對自己嘲諷了幾句。但她又不得不抬起頭,看著馬路對過的那年輕男子,他個子挺拔,和江河一樣的臉部線條簡潔有力,表情似乎略帶些憂鬱,但是眼睛卻特別銳利,仿佛能把她看穿。這種目光讓白璧有些難受,她不想再看他,加快了腳步離開。
馬路對麵的那個男人靜靜地看著白璧離開,然後繼續站在那裏觀察著考古研究所的大門。
他就是葉蕭。